顾仙儿如木雕泥塑般愣在当场，眸中神采趋于溃散：
她内心所有的情绪，仿佛都凝固在了这一刻。
镜花水月里的曌姬，真的是自己的师傅吗？真的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在天尸葬地种满了桃花的温柔女子吗？
“不。”
“她不是师尊。”
“对，她是假的。”
顾仙儿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她接受不了。
她记忆中的师尊，是那样的温柔，就像秋天的水，春天的风，对她关怀备至，无微呵护，怎么会…怎么会用那么冷漠的语气，那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让她去死这种话？
“呜呜呜，她一定是假的，师尊不会这样的！”
“你们都在骗我！”
望着顾仙儿魂不附体，几近癫狂的模样。
一时间，众人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她。
属实是曌姬的话太无趣了，搁谁身上都受不了啊。
何况她后来，还成了顾仙儿的师傅…
这直接就是超级加倍的暴击伤害啊！
就连一向油嘴滑舌的陈凡。
此时都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只能一个劲的呢喃道：“是不是哪儿出了问题啊？”
…
没有问题，曌姬的本性就是这样。
她天性凉薄。
在她的世界观里，根本不存在怜悯的说法。
宁凡无话可说，哀莫心死。
正想与曌姬告辞，陪顾仙儿走完最后的时光。
突然，他眼神一动。
盯着曌姬的俏脸看了半晌，试探性地开口道：
“你…不是人？”
镜外众人一怔：啥意思？人家不救你妹妹你就骂人？
谁知。
闻言。
曌姬却没有丝毫的怒意，反倒认真地点了点头，道：
“我的确不是人。”
“你是什么？”
宁凡好奇地问道。
越看曌姬，他越觉得熟悉。
就像…自己在很久很久之前，跟她见过。
不是这一世，而是很多很多个时代之前。
那是种深入灵魂的熟悉感。
宁凡第二个问题，让曌姬，也呆了片刻。
显然，她也没想到宁凡会问自己本体。
按理说这是她的隐私，关乎跟脚，她不会随便透露。
可当她瞥见宁凡眼中的期待时…
推辞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曌姬答道：
“我是器灵，我的本体是把伞，十万年前，一只蝴蝶撑起了我，为一朵桃花，遮住了天，此后，花开不败。”
“后来那只蝴蝶飞走了，那朵桃花也不见了，我在天尸葬地建起了一个宗门，只有我一个人，不，一个灵。”
“我不懂你们人类的情感，也不想懂，我不认为她的死会让你有多伤心，我相信的爱情，只有蝴蝶和桃花。”
“对了。”
说着。
像是又想到了什么，曌姬补充道：“宗门叫叶落，那只蝶说，等叶落了，他就会回来，我等了十万次落叶。”
…
器灵…伞…桃花…叶落宗…
如果说刚刚的众人是懵的，现在的他们就是傻的。
他们脑袋都快不够用了，完全跟不上曌姬的节奏。
顾仙儿亦是如此。
她知道宗门里有一颗梧桐树。
每天都在生根，每天都在落叶，春夏秋冬不停。
她也知道师尊在等一个人。
每天都在数着叶子的数量，每天都在等，日夜不改。
但她真不知道…
她心心念念了半辈子的师尊，居然只是个器灵。
连人都算不上！
这不是闹嘛？
“怎么…怎么会这样啊？”
“师尊…明明对我这么好…”
“怎么会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器灵啊？”
顾仙儿崩溃了。
从曌姬出现，到说出自己器灵的身份，她的心情就像在做过山车：前一秒还身处云端，下一秒，却坠入深渊。
这般大起大落，让她的道心，险些粉碎。
见状。
陈凡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道：仙儿啊，可能…可能器灵是你师傅的替身呢？说不准…她是代你师傅收的徒呢？”
“器灵…也不是没可能跟主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嘛。”
好嘛。
这话说出来陈凡自己都不信。
合着顾仙儿连自己师傅都不认识了呗？
不过不信也得说啊。
总归…留些念想嘛！
…
得知了曌姬器灵的身份和故事后。
宁凡的表情，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蝴蝶…
又是蝴蝶…
秦如梦的未来身说自己是她的蝴蝶。
那天救自己的神秘声音也说自己是她的蝴蝶。
难道自己的前世，是一只蝴蝶？还是一只花花蝴蝶？
不然怎么跟那么多女神级的人物有瓜葛？
谁知道呢。
眼下宁凡也没心情关系这些，他只想救顾仙儿。
这般想着。
他眼神火热地盯着曌姬，语气肯定道：
“曌姬前辈，当年您也是痴情之人吧？器灵不一定就没有感情的吧？只是您爱而不得，才崛弃了感情的吧？”
曌姬凤目一凝，诧异地凝视着宁凡：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左一口蝴蝶，右一口蝴蝶，我听不出来才有鬼呢。
宁凡内心悄悄诽谤着曌姬，表面却依旧深情款款道：
“爱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即使捂住了嘴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前辈的情意，都写进眼睛里了呢。”
“而且，我不是曌姬前辈见过的第一个男人吧？我猜，曌姬前辈之所以只对我做那种事，是因为在我身上…闻到了故人的味道吧？”
宁凡的声音很柔，很轻。
但曌姬听完，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说中了。
他居然一条不差的说中了。
曌姬再联系不到什么，就真成傻瓜了：
“你跟蝴蝶是什么关系？”
“救她。”
宁凡笑眯眯地指了指顾仙儿。
一副拿捏曌姬拿捏地死死的神情，道：
“她活，我告诉你。”
曌姬柳眉颦蹙，似乎不满宁凡威胁自己。
可想了想蝴蝶的重要性，她还是舒展了眉，问道：
“你真想救她？”
“是。”
“是不是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做？”
“是。”
“好，我就给你个机会。”
曌姬松口，开出了条件：
“当年我建立叶落宗，除了等待蝴蝶归来外，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寻找个传人，继承我的衣钵。”
“只要你能通过我设下的考核，我就收你为徒，作为我的徒弟，你提出的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
“不过我事先跟你说清楚，考核没那么简单，就算你身负至尊骨，想通过考核，也是难如登天的。”
她身为器灵，视感情无物，大公无私，自然不懂放水二字怎么写，况且是给自己找传人，更加马虎不得了。
“这点就不劳前辈费心了，我会尽力而为的。”
宁凡倒没有怨言，平静道：
“请前辈介绍一下考核内容吧。”
…
画面播放到这儿。
镜花水月外。
有人察觉到了异常：
“不对啊，根据镜花水月的画面判断，参加考核的人只有雨君才对，为何最后顾仙子会成为曌姬的弟子呢？”
“通过考核，拜入曌姬门下的，不应该是雨君吗？”
“是啊。”
陈凡有意转移话题，带顾仙儿走出心魔。
故主动问道：“仙儿，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可惜，顾仙儿并不领情，仍然保持木然的神情，道：
“我醒来那会哥哥已经不在了，至尊骨也觉醒了，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师尊不肯告诉我。”
“这样吗？”
闻言。
陈凡沉吟了几秒，一拍手掌，道：
“我知道了，是至尊骨。”
“你们想啊，以曌姬无利不起早的性格，在同样都有至尊骨的情况下，宁凡自斩大道，道途尽毁，她当然会选择身体健康的仙儿啊！”
言之有理啊！
听着陈凡的分析。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斩道前宁凡是天才，但斩道后…
宁凡在顾仙儿面前，哪还有半点优势啊？
至尊骨，两人都有。
一个是即将踏上康庄大道的天之骄女。
一个是能不能修炼都是未知数的废物。
选谁…
傻子都晓得该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