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装书生不傻。
自然也能看穿宁凡的想法。
既看穿，又岂会如他所愿？
“给吾站住！”
儒生咬破舌尖，竟自燃精血，速度暴涨：
他对宁凡，已是必杀之心！
修士最在乎颜面，宁凡却害他和天魔宗颜面扫地。
宁凡不死，他寝食难安！
“天魔镜— —定天！”
途中，儒生召出先前黑袍道人的魔器，掐动法诀。
一轮黑月，冉冉升起。
宁凡周遭虚空，顷刻凝固，少年脸色微变。
“吾看你往哪跑。”
儒生大喜，速度再快半分。
然，就在他即将抓住宁凡时…
突然！
“嗡。”
灰雾内，猝然盛开桃花朵朵。
香气逼人间，宁凡的身影，眨眼不见。
“谁？”
儒生表情狰狞，厉声喝道：
“阁下要保他，莫非是要与我天魔宗为敌不成？”
“我是一朵桃花，我叫桃花。”
“桃之夭夭的桃，灼灼其华的花。”
空灵的声音，回荡天地，却只闻声，而不见人。
那声道：“他是我的蝴蝶，也是我的逆鳞。”
“我跨越千百万年而至，千辛万苦，才寻到他。”
儒生眼皮狂跳，眼中竟满是胆颤心惊之色：
“你到底是谁？”
他听出来了，声音主人不在这个时代，她的声音没有这个时代的因果…能跨越时光的古老，不是他能招惹的！
声音不曾回答儒生，管自己讲道：
“那年春雷，他焚烧了他的蝶躯，为我挡了劫，百万年前，我下了一场万古不灭的雨，才换来今生与他的一次相逢。”
“他是一只，入了魔的，孤独的蝶，他一生流离，世世失所，好不容易化人，你，不能伤他，天魔宗，也不能伤他。”
“神魔伤他，我便屠尽神魔，仙皇伤他，我便逆斩仙皇，你若敢踏足天尸葬地半步，我便带上太古盟约，将天魔宗…”
“夷为平地！”
音落。
万里死绝的天尸葬地，此刻，却开出了一朵桃花。
她是整个天尸葬地唯一的色彩。
儒生二话不说，直接扭头离去。
…
“天呐，我见证了奇迹的诞生：只存在黑色与灰色的天尸葬地，居然多出了一道粉色，那个桃花，是谁啊？”
镜花水月外，众人猜测起桃花的身份：
“话说这朵花应该凋零了吧？百年前，我族中曾有位长辈进入过天尸葬地，也没见过葬地里有什么桃花啊。”
“还好，那个太古盟约是什么东西啊？”
“听名字就是个了不得的东西，雨君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大人物了？她不会还活着吧？会不会报复我们啊？”
“估计不会的，雨君现在这样谁能喜欢啊？那位前辈心仪的，肯定是年轻时的雨君，所以才会出手护她的。”
“不好说，不过我们不用怕，我们占理，我们镇压雨君乃是众望所归，那女子再强，还能逆大势而行不成？”
“就是，我们又没做错，怕什么？”
“好了好了，就此打住吧，背后谈论一尊禁忌巨头，容易引发大恐怖。”
众人正探讨的热火朝天。
没人注意到，人间剑主婵红衣，柳眉紧锁：
她的境界比在场所有人都强，知道的也比她们多。
太古盟约算是一种制衡，仅限于顶尖大帝持有，她就有一份，而据她所知，除她之外，女帝当中，也拥有太古盟约的…唯有一人！
她是妖族，同为陈凡看得到却得不到的后宫之一。
但是…
那人没理由会去救宁凡啊！
宁凡与她有灭族之仇，她巴不得将宁凡除之后快，又怎么会横跨岁月去救他呢？再者，她的本体，跟桃花也没啥关系啊，难道说…
跟她一样，也是前世？
想不通，越想越烦的婵红衣直跺玉足，碎碎念道：
“这个混蛋，究竟招惹了多少女人啊？”
“老娘在这算计救你，你在那撩妹，老娘好亏啊！”
“不行，亏大了，等救出你后，你要连续，单独，陪老娘双修一整年，不，一百年，老娘才会考虑原谅你！”
…
天尸葬地。
宁凡背着顾仙儿，往里走。
不，确切的说，是往里爬。
直到进入天尸葬地，他才知道这里面的恐怕。
无孔不入的死气，无时无刻都在侵蚀他的身躯，若非有斩道之力护体，恐怕他早化为一具白骨，魂归天外了。
但纵然有伪真君的境界，他依然不好受。
因为死气，会一直摧残他的五脏六腑。
只要宁凡一日不离开天尸葬地，这种摧残，就一日不会停歇，待肉身没了，还有灵魂，灵魂没了，还会重塑…
他会被困在永恒的痛苦之中。
这，便是天尸葬地的恐怖之处。
饶是以宁凡的坚韧心智。
如此每分每秒的摧残下，如此撕心裂肺的疼痛下，如此心如刀绞的痛苦下，都失去了站立的力气：他只能爬。
爬到七窍流血，就封了五感。
爬到神智不清，就闭了六识。
他跟着自己的感觉，往前爬。
像具行尸走肉。
血流了一地，宛如一条蜿蜒曲折的血路。
…
不知爬了多久，也不知爬到了哪儿。
宁凡忽然停住了。
他靠在一座石碑上，大口喘着粗气。
他爬不动了，死气磨光了他体内的斩道之力，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修为，一点点跌落：真君、仙君、碎虚…
跌至元婴初期！
“我…要死了么？”
宁凡眼神呆滞且麻木地呼唤着怀中的顾仙儿：
“妹…妹妹…”
“醒醒…妹妹…醒醒…”
这是他仅存的执念。
他好像快忘记，自己为何要进入天尸葬地了。
“不…我要救我的妹妹…”
现在的宁凡，一举一动，完全是潜意识所为。
他不断摇晃着顾仙儿的娇躯，尝试把她唤醒。
一次…两次…三次…
很多很多次以后，宁凡的动作渐渐衰弱了下去。
“撑不住了…真的撑不住了…”
“好累…好想…好想睡…睡一觉啊…”
宁凡呢喃着。
鲜血在他的脸上结了痂，他浑然不觉。
几番微弱地呼吸后。
他沉沉地闭上了眼，手臂无力地垂落。
这时，一道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宁凡身后。
看了看宁凡，又看了看顾仙儿。
思索片刻。
最终，缓缓挪动到宁凡正面，俯下身，低下头。
…
“师傅，是师傅，是师傅来了！”
镜花水月外，顾仙儿激动地热泪盈眶，手舞足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