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修真小说 > 嫁魔 >第七章 森罗谷的夜
    一回到紫竹林,顾不得那些山下弟子好奇的目光,宋小青便捧着那颗心脏马不停梯地跑回自己的茅草屋,反锁住院门,然后靠在墙角就如同宿醉一般。

    他拿出怀里的那颗心脏,攥在手心,然后一个人歇斯底里地傻笑起来。

    遗体被蹂躏,声名被践踏,对于他来说这些都见惯不怪了。

    可元溟、任剑泓,这一个个的名字此刻光是在心里默念一遍都会觉得刺痛,逼得他不得不用笑声来掩饰。

    不光是这些人,或许这整个寰宇山此时都是一座瘟床,想起今天那些真人说得一些话,他只觉得可笑。

    亦或许这整个中明神州就是一处荒诞地,全天下就只当他是魔头,却连他做过什么也不曾知晓。

    宋小青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那颗有些暗淡的心脏,已经停跳了三天,自然早已没了血色,不过万幸还是被他拿了回来。

    没有人知道嫁魔神功的根基全在这一颗魔心之上,若是没了这颗魔心其实就与凡夫俗子无异,那再明澈的玉盘便是也照不出半分光影,那些道法高深的真人自然也是无所察觉其间种种玄机。只要有了有魔心耐心温养,便会滋生魔血,有魔血便可塑魔脉。

    当年为了炼出这颗魔心,自己可是废掉了寰宇山的所有功法,其间不知费了多少周折。

    他没有再多想,轻轻将那颗魔心递送到自己的口中,用力吞咽下去。

    这样做真的很冒险。

    以他现在的修为,这颗魔心完全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其实他有想过,要不要真的做一个平凡少年。

    现在看来这些人根本没有给自己机会。

    喉咙一股烫热的感觉,刺痛让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那一刻他感觉森罗谷的腥风在他耳畔又呼啸而起。

    那股无尽的黑暗似乎又一次包裹了他。

    苦涩,酸楚,过往的千万种滋味全被他一口吞下。

    他无力地倒在床榻边,全身仿佛都被利剑穿透,眼睛湿乎乎的,怕是已经流出血泪来。

    他看着窗外的天空,仿佛笼罩了一层猩红色的烟云。

    不是天变暗了,而是他有些看不清这个世界了。

    那一刻他突然很想知道……森罗谷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

    ……

    与寰宇山的峰峦叠嶂、云卷霞舒的盛景截然相反,中明神洲最南端的森罗谷,一千年来日复一日都被无尽的阴霾笼罩着。

    森罗谷之所以常年不见日光,据说是因为这个地方罪孽太重,以至于皇城的真龙天子不得不取走这片谷地所有的灵气。

    这片谷地再往南,便就不算是中明神州的地界了。

    那里有一个很阴冷的名字,叫做南荒。

    如果在中明神州任何一个大一点的城池街坊间大喊出南荒两个字,不出意外会有许多孩童吓得直接尿了裤子。

    南荒在中明神州的子民心中就是野蛮的象征,史书记载那些住着不同族群的魔族人,有的头顶上长着一只手,有的浑身长满了羽毛,他们茹毛饮血,粗俗不堪。

    还有些传说记载这些魔族人会修炼一些需要祭奠活人的妖术,魔族人的首领女儿大婚都会用活人的皮做嫁妆,所以在那些修道者口中,南荒魔族又被称为魔族。

    十年前森罗谷成了方圆几千里的荒林间唯一有阳光的地方,那细碎的阳光就像是从裂缝中渗透出来一般,一点一点洒在谷内,汇成无尽地狱中的一线光明。

    这一缕阳光是元沉从皇帝手里要过来的。

    二十年前一群蛮人越过了南荒边界来到中明神州,并在森罗谷驻扎,逐渐形成了自己的教派,人微力寡。

    而那时元沉是寰宇山创派人天阙仙尊最宠爱的三弟子,天赋异禀,剑法高超,当年二十岁的年纪,就已经是修道界公认的剑神。

    可就在他最为风光的年纪,却选择了废掉自己的道基剑法,叛逃寰宇山,加入森罗谷,修习魔族秘法,登上魔王之位。

    之后便就有了那个整个修道界闻风丧胆的“魔王”。

    在谷口日光最充沛处,有一处散发着幽冷蓝光的石砌的大殿,石缝间每时每刻都会有蓝色的光晕流出,像是夜空中坠落的漫天星辰。这些星点正是整个森罗谷灵气的源头。

    这座石砌大殿正是森罗谷第一殿——刑天殿,也是魔王元沉的寝殿。

    此时刑天殿内已是断壁残垣,有几根石柱甚至倒塌得不成样子,放眼望去,这偌大的宫殿也只有那尊无头的刑天石像还是完好无存地矗立在那里见证着两天前那场腥风血雨。

    檐上几只黑漆漆的寒鸦吻兽正落寞地叫着,声声凄迷。

    一众魔族人此刻聚集在殿内,来回不安地走动着,脸上的怒火欲盖弥彰。

    虽说是魔族人,其实也是中明神州对他们的戏称罢了,若看他们的长相,除了肤色稍显黝黑,个头高大几分之外,其他方面其实和那些俗世的人类并没有什么两样。

    只听渺远的天际突然传来了一声长鸣,一支体型巨大的毕方鸟突然从高空俯冲下来,就像一颗炙热的火球,狠狠地砸在了森罗谷这块狭地上。

    毕方的巨爪压在殿外的青石板上,大殿外方圆几里都止不住震颤起来。

    殿外众生纷纷跪倒在地,齐声呼喊道:“参见青花公主。”

    浓浓火焰之间,突然跳下来一个身上只裹了一件单薄红纱的女人。

    史书上的那些记载其实都是假的,魔族人并不丑陋,他们音容相貌都与中州人相差无已。

    而且南荒的野女人因为常年在丛林生存,身材明显要比那些中洲的大户小姐妖娆地多。

    这一身红纱的女人,在一众蛮人女子中,身材玲珑更是无可复加,本就单薄的纱织完全遮不住她的柳容花态,尤其是那纤细的脚肢,料是一把捏上去连骨头都会被捏碎的。

    女人看样子也就是二十多岁,正是魔族女人最美貌的年纪,胳膊上画着各种各样的图腾符号,长发飘飘,就像一只突然闯入丛林小豹子,灵动又难以驯服。

    只见她一把揪住了一个一头白发的瘦子,一个冲撞将那人撞到了刑天殿的墙壁上,紧接着手臂上冒气了一层汹涌的火焰,直逼那蛮人的脸庞。

    那白发的魔族人涨红了脸,双手在空中混乱挥腾着,喉结里刺刺拉拉冒出几个声音。

    “青花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眼看这这个白发人就要窒息而亡了,一个一身黑色绒羽的高大男人突然冲了上来,在那女人的肩膀上轻轻点了一下,直接将女人逼到了一边。

    “住手!白鸦大护法何罪之有?”

    “他是魔王的手下,现在魔王死了,他却安然无恙的活着,他难道不该死吗?”

    “白鸦大护法虽有失职之罪,但亦是无奈之举!难道你一定要让他为魔王陪葬吗?”高大男人器宇轩昂,声音洪亮,确实有足够的气场让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

    “但凡有一丝的隐瞒,我立马杀你!”

    “遵……遵命,青花公主。”

    白鸦捂着自己的喉咙,战战兢兢地说起来。

    “那日魔王也是刚从皇城那边赶回来,这一年来魔王一直想要向皇帝那边讨要森罗谷十年的灵气充沛,他吩咐我和剑泓殿主安排好谷内的各种差事,自己便在刑天殿里睡下了。

    小的还记得当时谷里突然发射出一枚焰火,当时小的还很纳闷,平白无故地怎会突然发射信号?结果不出一刻钟的时间,寰宇山浩浩荡荡的人马就已经踏着他们的法器出现在森罗谷的上空了。”

    “突袭?你的意思是说那群寰宇山的臭道士突袭我森罗谷,而且……这谷里还有他们的内应。”

    “当时正是魔王把您安排去南荒的第三天,而青岩少主也是常年在西传圣峰那边寻找我教圣物,谷里五大殿,竟然加起来不到五十个弟子,寰宇山的臭道士趁这个时间袭我森罗谷,明显是有备而来啊!”

    “这些道士实在卑鄙!”高大男人狠狠一拳砸在了石壁之上,骂道:“魔王也真是太大意了,怎么可以将谷中人马尽数调出呢?”

    “早在一年前,魔王大人就曾在皇城与寰宇山、枯荣寺、风林营等几大门派的首领在皇城有过照面,这些人立下誓约,十年内永不相争,从而换取中明神州十年的风调雨顺。”白鸦接着说道。

    “大错特错啊。”青岩长叹了一声。“我圣族与这些中州人本就是宿敌,相信他们就等同于是自杀啊。”

    “慢着……白鸦,我要你把那晚接下来的事情说清楚,那帮臭道士突袭我谷,然后呢?”青衣急切地问道。“以魔王的修为,根本无需惧怕那些森罗谷的臭道士,你明明白白告诉我魔王是怎样被杀的。”

    “当日事情实在太突然,魔王便命我立马前往圣峰找青岩少主,那之后的情况,属下也不得而知。”白鸦黯然说道。“属下是魔王的护法,理应与魔王共进退,但那个时候属下确实别无选择。”

    “你的职责便是收集谷内的各种风声,你可知道那传信的叛徒是谁?”

    白鸦思量了片刻,说道:“这个白鸦真的无从知晓,不过……那日属下没看到剑泓殿主的身影,事发之后,剑泓殿主也在谷内消失了。”

    “任剑泓……”青花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果不其然,这个叛徒!在谷中的十年可以说是毫无作为,错就错在魔王识人不善啊,将其视为几出传他武功反而误了自己性命。”

    刑天殿外人声嘈杂,森罗谷的上空也是忽然间响起了几声轰鸣,犹如利刃划破长空。

    咚、咚、咚,那沉闷的声音之中分明夹杂着刺耳的龙鸣声。

    任谁也听得出这是寰宇山青桦峰峰顶那樽龙钟的声响,龙钟一响,整个中明神州都为之震动。

    昏暗之中,这些蛮人个个怒目圆睁,眼含血色,甚至朝着天际怒吼起来。

    薄薄一缕阳光下,那个一身红衣的女人紧握着拳头,忽然之间已是泪雨磅礴。“元沉……元沉他真的走了。”

    身旁的青岩轻轻将她揽在怀里,竟是一时无话,许久才吐出一句。“这次是咱们森罗谷输了一着。”

    “妹子求你,一定要为元沉报仇,有朝一日一定要将那些臭道人的头都取下来。”

    “仇一定是要报的,我恨不得此刻立马就把元浩、元溟这些人的骨头捏碎。”

    青花此时轻轻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哽咽着说道:“可怜孩子还没出生便没了父亲……”

    “你……你说什么?”

    此时那光鲜亮丽的女人早已泣不成声,整个人都倚在自己哥哥的怀里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