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早上起来，沈琦还一直处于有些懵逼的状态。
虽然他是有打算接管沈家的生意，但老太太把生意交给他打理这事，实在来得有些突然，以至于昨夜躺在床上，什么时候睡着的他都浑然不知。
正陪着老太太吃着早饭，刘掌柜就抱着一大摞账簿来了府中。
这些都是布庄和纺织坊近来的流水，如今生意要交给沈琦打理，自然是需要他重新过目才行。
好在史德威去送信，短时间内回不来，而李玲儿那里暂时也不用他做些什么，沈琦倒是有充足的时间来重新整理账簿。
可刚看没一会，沈琦就皱起了眉头。
不仅错账极多，甚至还有漏账，仔细算过后，沈琦发现，实际上最近三个月来，沈家应该进账一千二百两纹银，但真正到手里的钱银，满打满算也不过七百两出头。
生意做成这样，安有不衰败的道理。
当然，这里面有被吴可为吃掉的部分，但其余的都是算错了价格，平白就让沈家损失了不少的钱银，想想沈琦就大感后悔，早知道银子这么难赚，自己就不应该那么轻易放过吴可为，真是不当家不知油盐贵啊。
“哎，这操蛋的数算”沈琦叹了口气，也坚定了他把数学推广开的决心，否则光是简单的记账，就够他头疼的了，毕竟总不能真把自己成天当个账房先生来用，哪有这么当东家的，说出去都能让人笑掉大牙！
“小六”有些心烦的沈琦，冲着门外喊道。
一直就在院子里没走远的小六，忙推开房门道：“少爷，有什么吩咐？”
沈琦将手中的账簿往桌上一扔，长身而起，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这才说道：“走，陪少爷去纺织作坊看看。”
小六明显愣了一下，确定自己没听错后，连忙应道：“是，是，少爷”
沈家的布庄在城南的正街上，而纺织作坊就在布庄不远的侧面，整个作坊由北面南，旁边就是京杭大运河，以往京城下的订单，走河运就能轻松到达。
不过因为不在正街上，此处的行人倒是少了很多，沈琦来的时候作坊的大门正紧闭着，小六小跑了一段，连忙上前叫门。
一侧的小门很快就被推开，入眼的是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壮汉。
壮汉刚走出来，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粗声粗气地问道：“六子，你怎么来了？”
“没眼力见的家伙”小六赏了壮汉一个白眼，狐假虎威地指了指身后的沈琦“少爷来作坊看看，还不闪开。”
这也不怪壮汉不认识自家少爷，从他来沈家的作坊做事起，压根儿就没见过沈琦的面，若不是小六跟着一起来，没准就将沈琦当作闲杂人等给轰了出去。
沈琦汗颜，这败家少爷也是够了，败家到这个地步，自己都恨不得朝脸上扇上两个耳光，不过想想，总归疼的还是自己，算了！
那壮汉一听是沈家少爷，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赔着不是“小的眼拙，没认出少爷，我这就去通知大家。”
说着就要推开大门迎接沈琦。
沈琦连忙伸手拦了下来“不用了，我从这侧门进去就行。”
“这...”壮汉有些为难，不住向小六看去。
但小六苦着个脸，他哪敢说个不字，别看现在少爷脾气好了很多，真要是惹怒了少爷，少不了一顿毒打。
小六作势要挤开壮汉，可试了几次对方竟是纹丝不动，只得涨红着脸低喝道：“还不让开，少爷要进去。”
壮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侧着身子让开。
纺织作坊的面积不小，约摸着有个三百平的院子内，抬眼望去，竹竿上挂满了许多已经染好的布料，只待晾晒干了以后就能收入库中。
院子里的工人都好奇这人是谁，纷纷停下手打量着沈琦，看到跟在身后的小六更是疑惑起来，就算是来买布匹的商人，也断然不会让小六这个门外汉来领路的。
沈琦自顾自地欣赏着自家的产业，居然发现所有人都穿着一样的工服，这一点让他很是惊讶，这个时候就有统一标准了？
不禁心中暗喜，沈家的产业还算是有靠谱的地方，也不是一无是处啊！
“扑通，啊！”木桶打翻的声音伴随着人的叫声，突兀地在耳边响起。
沈琦率先反应过来，只见一个妇人正跌坐在地上，身旁的染色桶倾翻在地上，将附近的地面都染成了黄色。
疾步走上前连忙扶起妇人，沈琦关心道：“大婶，没事吧？”
可那妇人就这么站在原地抽泣，也不搭话，众人虽在帮着收拾，脸上却是一副木然的神色，甚至有人抱怨妇人浪费染料，仿佛在他们眼里，这染料比之妇人更重要。
珍惜染料本应该是让沈琦高兴的事，可众人的漠然又让沈琦高兴不起来了。
“少爷，赶紧擦擦手吧！时间久了就不好洗掉了”一旁的小六，递了一块干布给沈琦。
沈琦心里不好受，对小六递来的干布视而不见。
倒是小六的这声少爷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既然小六叫这人少爷，莫非....
众人纷纷停下手，嘴巴张得比鸡蛋还大，神色惊讶地看着从没来过这里的沈琦，这就是沈家的那个败家少爷？
无奈地笑了笑，沈琦还准备说点什么，让大家好好做事之类的鼓励的话。
不想，右侧的房门却突然打开，一个肥头大耳，似乎还没睡醒的中年男人走出来，见地上一地的染料，顿时恼羞成怒，大喝道：“哪个败家玩意？知不知道这染料多贵？你们那点工钱赔得起吗？”
这话让还在抽泣的那个妇人，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竟是哭得更伤心，沈琦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被罚钱罚怕了！
正想说点什么的沈琦，忽然觉得有什么味道飘来，下意识抽了抽鼻子，竟然是一股浓烈的酒味，看看两人的距离，怕是有近十米，这么远都能闻到酒味...
这人哪里是没睡醒，尼玛，根本就是刚从酒缸里捞出来的。
沈琦脸顿时就黑了下来，压下心中的火气，冷哼道：“你是这里的管事？”
槽糕，听到沈琦的语气，小六心道要坏事了，少爷什么脾气他最清楚，表面别看似乎很平静，只怕心中早就愤怒到了极点，连忙想上去提醒那人，却被沈琦回头瞪了一眼，当下只敢低着头缩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那人顺着声音看去，隐隐约约发现，对方并不是穿的沈家工服，扯着嗓子问道：“你是谁？”
沈琦冷着脸沉声道：“我是谁不重要，此刻都已晌午，还一副醉醺醺的样子，你就是这么管理作坊的？”
似乎觉得声音有点耳熟？那人捂着还有些胀痛的脑袋，摇摇晃晃地行到沈琦的面前停下，想要看清来人，可惜喝得实在太多了，一时间没认出来是谁，“我乃沈家族亲，沈家大少爷的表哥何子健，沈家的事与你何干？”
表哥？与我何干？沈琦抽了抽嘴角，不敢置信地向小六看去。
此刻小六哭丧着脸，见沈琦看向他，犹豫片刻后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那人的身份。
沈琦的脸色顿时就绿了，特么，难道败家还有遗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