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崖是三界山的禁地。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里不仅有监禁受罚的弟子,还有曾经为祸人间的老魔。
作为人间最大的五个势力之一,三界山以守护北方安宁为第一要务。
可尽管这样,还是有些为祸一方的败类出现。
而静心崖也是他们最终的坟墓。
天色已深,风有些冷,所以元乐天点起了蜡烛。
他在这里过得很好,除了必要的禁足外,三界山没有其他任何惩罚。
或许是三位师公下令,亦或者是元乐天天性如此,总之日子和以前一样,只是少了些欢声笑语。
夜晚本是万籁俱静之时,但元乐天还没睡,是因为他很忙。
他给李忽然写的东西才堪堪写了一页,不过他还是很满意自己的进程。
为此元乐天冲着相思谷的方向欣然一笑,决定早些结束。
在静心崖和他一样,深夜不睡的还有很多人。
比如还在承受业火折磨的老魔,比如深夜还在啼叫的乌鸦。
安静的气氛夹杂了一丝诡异,使得这里更加清冷。
李忽然第一次来道这个地方,他很不喜欢。
因为这里的哀嚎实在太过恐怖,让他不由自主得打了个寒颤。
他没想过三界山还有这种地方,更没想到三界山的师叔师公能有这么大的肚量,让自己的这个小祸害远离这里。
李忽然很怕黑,起因是因为一个梦。
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时常梦见一片漆黑的星空。
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只有无穷的黑暗。
就像是被诅咒了一般,那片夜色格外粘稠,每次都是漫过李忽然的身体,然后涌进嘴巴,好似把他的身体染黑。
这里的环境没来由的有些相似,所以李忽然本能的有些窒息。
不过依照他的性格,基本不会独自来这里。
此时到来,一方面是看看元乐天,一方面是因为他有靠山。
今天孔阵喝了很多酒,脸上的酒糟鼻也越发红艳。
就在他刚想入睡的时候,李忽然轻声爬到他的床头,对着他的脑袋一阵磨蹭,才不得不答应小徒弟的要求。
孔阵心情很不高兴,尽管他是修命界的大能,但还是需要吃饭睡觉看美女,因为睡眠不足,所以脸上懒洋洋的。
不过感受到身边少年的气息,孔阵最终没把责备的话说出来。他拉着李忽然的手,往自己身旁凑了凑,安抚少年恐惧的心。
孔阵知道李忽然为何惧怕,因为他也很不习惯这里的环境。
静心崖虽说他以前常来,但是这座山崖却很不友好。
只是不能白来,孔阵决定把李忽然送到元乐天那里,和以前的老友打声招呼。
两人漫步从听雨山出发,沿着山脚的天梯逐步向前,而越是登高,便越能把这座终年被云雾笼罩的山峰看个清楚。
树木因为常年照不到阳光,已经没有了树叶。不过这里的天地元气实在太过惊人,大多数树木出现变异。
准确的说树叶不见了,而树根蔓延几百米,把整个静心崖的地下连成一道天然的树网,在枝干狰狞地挥舞中,贪婪的向每座牢狱吸收着养分。
“师傅,你会不会怪我……”
感受着手掌的温度,李忽然心底升起一丝暖意。
孔阵给了李忽然一个白眼:“废话,你不睡觉试试?忽然,想大师兄了?”
“有点想。”李忽然回答道。
孔阵不解道:“那什么不白天来?非要给赶上这么一个时辰?”
“因为师傅白天喝多了……我怕大师兄看见了揍你。”
孔阵不语,牵着李忽然的手继续向前,不过嘴角不易察觉的勾起一丝笑意。
两人的到来给静心崖增添了一丝暖意。
尤其是两人顶着同样的秃头,穿着又很相似,更是多加一份喜气。
不多时,云雾逐渐稀薄,远处出现了斑驳微光。
那是元乐天的住所,因为在静心崖的最外层,所以格外好找。
望着挑灯夜读的元乐天,李忽然鼻尖一酸:“大师兄~”
“乐天,为师来看你了。”
两人的到来并没有让元乐天有所意外,不过三天以后才来看他,让元乐天眉头微皱。
和洞外不同,外面一片料峭,但洞府里面却春暖花开。
元乐天这几天没有种花,不过他每走一步,脚下便有鲜花盛开。所以在这几天闲适的时候,早就把里面变成一片花海。
元乐天放下手中的笔,对着孔阵抱拳一拜喊了声:“师傅。”
又摸摸李忽然的小脑袋笑骂道:“小师弟。”
“大师兄~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李忽然泪眼婆沙,指着孔阵道:“大师兄走后,我和大橘万分想念,大橘都悲伤的瘦了一圈。可这个老匹夫竟然还和师公喝的酩酊大醉,要不是深夜把他拉起来,还不知道是不是忘记你这个大弟子呢。”
孔阵大惊,果然是相思谷的祸害,刚才还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此时看见真正的靠山立刻向墙头草歪向一边。不仅如此,还不忘狠狠踩他一脚。
孔阵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孽。
孔阵连忙解释道:“乐天,为师是一醉解千愁。哪能忘记我的宝贝徒弟?”
“师傅怎么做徒弟自然管不了。不过我和小师弟还有些话要说,劳烦师傅在门口等候片刻可好?”元乐天道。
孔阵疑问道:“师傅不能听?”
“当然……不配听。”
元乐天试图找个比较婉转的词,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虽然很伤人,但他确实喜欢说实话。
……
孔阵有些尴尬,可能他是人间最憋屈的师傅了。
不过既然元乐天发话了,孔阵自然要听。
因为就算这位不在相思谷,要是李忽然把这里的事情说出去,指不定其他的徒弟怎么和他算账呢。
“那师傅就在门口等着……有事喊我……”
留下也是憋屈,孔阵赶紧跑路。
不过他没打算离开静心崖,因为一会还要接李忽然回去。
为了打发闲暇时光,孔阵看了一眼元乐天的洞府,便向静心崖更深处走去。
静心崖原来是一座山,也叫静心山。
孔阵忘了是多少年前,这里的峰主提枪下山,一夜间灭了十七个宗门。其中不乏有在人间口碑极好的宗门,为此,各大势力的靠山纷纷而来,三界山不得已封了静心山,斩了此峰峰主。
外界都传闻静心山的峰主走火入魔了,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峰主不是入魔,而是修炼了一种极其特殊的命诀,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此事在人界已经很少有人记得了,不过确实是三界山的过失。
所以三界山这些年的没落的原因明面上是因为王宝,实则是给各各势力一个交代,那就是三界山的长老千年内不得踏入大漩涡半步。
孔阵微微有些酒醒。
看着再次被云雾笼罩的深处,眼神微凝。
他要去看一个人,一个外界传闻死去的人。
顶峭松多瘦,崖悬石尽牢。
孔阵拾阶而上,越走身影越发模糊。
直到在一座参天大树面前,孔阵才停下脚步。
这是一株梧桐。
此地虽然没有月亮,但梧桐树的秃枝,骨鲠清晰的呈现。
梧桐没有树叶,但此地有风。
南风卷一阵阵卷过来,把落尽了叶子的杈桠吹动,远望好像披散着蓬乱的头发的人。
“过得还好吗?”孔阵望着梧桐说道。
没有人回答,孔阵也是不恼,自顾自道:“萧家人出现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孔阵刚说完,本是低垂的梧桐骤然狂暴。
梧桐从极静化为躁动,本是沉默的枝桠向上升起,似乎孔阵的话打破了本来的气氛,又或者这才是这株梧桐本来的性格。
“还是忘不了吗?”
孔阵略有伤感,此刻混浊的眼睛浮现清明,接着道:“其实我也忘不了。”
“那些事怎么能说忘就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