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对面不相识”，但谢信还是一眼就判断出，在大门口等着他与林静姝的那名身着警服的男子，就是乌泽。
他身高约175公分，虎背熊腰，看起来极为彪悍。
此刻，他的脸上满是倦容，红红的眼睛下面，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预示着他这段时间应该没有怎么睡好觉。
毕竟，自己的亲妹妹生死未卜。
见到谢信与林静姝二人一起前来，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闪出一丝怒意，然而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变化被观察力惊人的谢信敏锐地捕捉到。
“糟了！不该带静姝过来的……估计医院护士们的传言也传到他耳朵里了吧？妹妹尸骨未寒，她的男朋友就和她的好闺蜜搞到了一起，眼下我和静姝同时出现，他如何能不怀疑……这，怎么想都不是个好消息啊……”
想到这些，他不禁惴惴不安。
不过幸好乌泽并没有就这个问题大做文章，而是直接把他们俩领了进去。
自首的嫌疑犯，也就是个网约车司机，名叫赵海龙，此时的他，穿着囚服，戴着手铐，头发也已被剃光。
看到对面的谢信，他的眼中满是愧疚之色。
“对不起！”
他的脸色看起来也是非常的差，估计是一个月的担惊受怕，加上心理折磨导致的吧。
何苦呢？谢信心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你们杀了乌阳？”
“不、不！不是，我没有！我敢对天发誓！如果她死了，肯定是齐晓飞自己干的！”尽管来自首了，但听到谢信这么问，赵海龙赶紧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连声否认。
“如果”她死了？
“你没有？”谢信盯着他，“那你来自首，是为了什么事？”
赵海龙低下了头。
“我有罪！虽然我并没有杀人，但我是从犯，我协助他绑架了那个……你女朋友，但我发誓：我真的没有伤害她！我只是一时冲动，帮完齐晓飞就后悔了！所以后面我一直在劝他，但他始终不肯听……”
从他絮絮叨叨的叙述中，谢信大致了解到了事件的过程。
11月20日的那天晚上，具体时间赵海龙不记得了，一开始，他接到了谢信的订单；随后，在赶去接人的途中，他接到了齐晓飞的电话。
电话中，齐晓飞的声音既痛苦又愤怒。
他告诉赵海龙：自己在送餐后遇到了一帮喝醉了酒的恶棍，把他打伤了，甚至还破坏了他的电动车，而挨打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在进电梯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其中一个家伙的女朋友。
听到这个消息，出于对发小的感情，赵海龙对那帮恶棍破口大骂。
随后齐晓飞问他能不能过来开车过来接他。
赵海龙问他现在身在何处，齐晓飞很快发了个微信定位。
赵海龙惊喜地发现：齐晓飞所在的位置，距离他马上要去接的叫车乘客那里很近。
于是他当即做了个决定：先去把齐晓飞接上，然后再去接乘客。
当然，这样做也许会被乘客投诉，因为对方并没有选择拼车。
但相比较被投诉而言，还是兄弟比较重要一点。
于是他就这么做了。
“嗯，他说的基本是事实。”谢信心道。
按照刘威告诉他的，警方调出二人的通话记录之后发现，在案发当晚，手机关机之前，两人最后通话的对象分别正是彼此；另外，根据路上的监控录像，在抵达谢信、刘威所租住的小区之后不久，再次出现的网约车的副驾驶位置上，确实是送餐员齐晓飞。
但在经过谢信与乌阳等车地点之后，再次出现在监控录像上的赵海龙的车中，副驾驶位置却空无一人。
那家伙去哪了呢？
“接着说下去。”谢信说。
赵海龙低下了头。
“然后，接到晓飞之后，我又开车到了约定的乘车地点，然后，然后……”
“然后怎样？”谢信追问。
“然后我们就发现那位小姐，也就是您女朋友独自一人蹲在那里，摇摇晃晃的，我当时正在纳闷，明明叫车的是一位先生，怎么等车的却只有一个小姐？正想打电话给您，随后晓飞的动作让我很奇怪。”
赵海龙继续道，“见到那位小姐，他呼吸开始加重，似乎非常激动，接着他看了看四周，当时四下无人，他便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然后，他上去跟那位小姐搭讪，然后半搂半抱的带着她走到车后座，让我开门。我这才恍然大悟。”
“他的操作，我很熟悉。”赵海龙脸上露出赧然之色，“我之前有在凌晨带他去过几次酒吧‘捡尸’。”
“‘捡尸’？”谢信有点不明白。
“就是……把那些因为饮酒过度而醉倒的女孩子捡走，再带走发生……性关系。”
谢信明白过来，胸中怒火万丈。
“你们，这帮人、渣！”他握紧拳头，咬牙切齿。
一旁的林静姝赶紧按住他的胳膊，“冷静点，谢信！”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赵海龙再次低声道歉。
过了好一会儿，谢信平复了情绪，继续盯着赵海龙，问，“接着说！”
他的眼神如此凌厉，以至于赵海龙不敢跟他对视。
“接着，我便取消了你的订单，然后关机——因为车中已经有两个人了，没办法再坐两个，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叫车的就是你和你女朋友……”
“然后，晓飞叫我把车往黄岭坡开，那里我们比较熟悉，因为以前经常去那里夜钓……都是荒山野岭，我还嘲笑他想打野战……”
“但到了地方之后，他把那个女孩拖下车来时，女孩醒了，看到他的打扮和相貌，她开始叫起来了：‘是你？我认得你，你是那个送外卖的，在电梯里……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爸爸和哥哥可都是警察，赶紧放了我，不然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听到她这么一说，我和晓飞都惊住了。她居然认得出晓飞，而且她的老子和哥哥还是警察！”
“当时我的脑袋一阵晕眩，我只知道：我们惹下了大麻烦。”
“我把晓飞扯到一边，跟他商量，这个女孩不能动，还是送回去的好。但他不同意，说这个女孩就是害他平白无故挨打，还被弄坏了电动车的罪魁祸首，如今既然她已经认出了自己，那么便一不做、二不休……”
“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听到他说出来的话，我毛骨悚然。我知道：他已经疯了。但我还没疯，我不能和他一起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所以我就悄悄离开上了车……”
“所以你丢下他们，自个开车逃跑了？”谢信逼视着他，“没有劝阻，也没有报警，让一条鲜活的生命任人宰割？”
赵海龙突然崩溃地哭嚎起来。
他痛哭流涕。
“对不起，对不起！我有罪！这一个多月来，我一直东躲西藏，一直没能睡着觉。尤其是后来，我在网上看到这个案件，看到他们两个至今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知道晓飞多半是把她给杀了……每次一睡着，就会梦见她的冤魂，梦见她来向我索命！我真该下地狱啊……”
是的，你真的该被投到地府监狱，尝尝那里的酷刑！谢信想。
不光是你，还有齐晓飞！
他死死地盯着赵海龙，房间内的温度骤然下降。
不受控制的，赵海龙的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