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你到底想要聊什么？”
眼见得一支烟都快抽完了，裴亮还是没正经说话，武洛自己倒是忍不住了。别看他外表谨慎，沉默寡言，实际上却是个急性子。
急性子和沉默寡言一点不矛盾，很多人都是这样。
他只是不喜欢说话而已，却不代表他性格温和。
“聊聊你们的夫妻关系，你和蔡芬芳之间的关系……”
裴亮像是很随意地说道。
“还行！”
不等裴亮说完，武洛就已经回答了他，听上去有点粗鲁，还有点不以为然。
裴亮看了他一眼。
嗯，还不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武洛现在的心态已经开始在调整了，刚才这个态度，看上去就不大像是犯罪嫌疑人面对审讯警官的态度，而是一种比较平等的，类似于朋友之间随意聊天的态度。
如果没有发生这起“大院杀妻案”，武洛还在机关上班，那他的身份地位，在普通人眼里，确实是高过裴亮的。
在很多人眼里，如果双方都是场面上的人，那别人衡量双方身份地位的“金标准”就是职务和级别。
武洛是正儿八经的副处长，实权实职，裴亮这个市局重案大队长，撑死也就是个正科级。以双方手握的实际权力而言，裴亮更是拍马都赶不上武洛。
武洛这种省级大机关的副处长，随便打个电话，下边市县的大头头都要重视的。
托人办个事，只要不涉及到原则问题，别人一般都会很乐意帮忙。
“我们是自由恋爱的，当年是我追的她。”
武洛主动打开了话匣子，脸上露出追忆的表情。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她到我们学校来玩，就这么认识了，然后我开始追求她。”
武洛叙事清楚明白。
“你们有共同语言吗？”
裴亮忽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你俩一个静江大学政教系高材生，一个星州技术学校的学渣，是怎么聊到一块去的？
武洛笑了下，似乎觉得裴亮这个问题很幼稚：“她喜欢聊什么我就跟她聊什么。”
裴亮不由得微微一愣。
是这个理啊，你主动追的人家，当然要投其所好了。女生喜欢什么？当然是衣服鞋子帽子包包化妆品，难道跟你聊美国总统选举啊？
“那她喜欢聊什么？”
“美国总统选举！”
裴亮这回是扎扎实实被暴击了，猛地瞪大了眼睛。
技校女学生喜欢聊美国总统选举，这是什么鬼？
武洛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她就是喜欢聊这些，还有机关里的事情，场面上的事情，她都喜欢……”
“理解！”
裴亮是真的理解了。
这就是武洛能够追求蔡芬芳成功的原因，蔡芬芳喜欢的这些东西，黄朝阳或者说她其他那帮子技校男同学，是聊不了的。就算能聊，也只能停留在嘴炮阶段，等从学校毕业了，大家都得去工厂待着，有什么机会付诸实施？
只有武洛能够做得到。
他毕业之后，就因为成绩优异，在学校表现良好而被分配到了省级大机关，从此踏上场面上发展之路。
蔡芬芳嫁给他，当初聊的那些东西，就都能一点点变成事实。
黄朝阳输的不冤。
当然，前提是蔡芬芳在学校的时候真和她谈恋爱了。
“我听说，你爱人，她喜欢给人帮忙？”
裴亮的语气还是很随意，越来越像是朋友间闲聊了。
武洛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道：“裴大，我终于知道你想聊什么了……还是那句话，人不是我杀的。我跟你说过，我们确实吵架了，也确实动了手……我那是气急了，她逼着我要我给她那个技校的男同学安排个职务，还要实权实职那种。你也知道，那违背了我的原则……”
裴亮点了点头。
这一点，他倒是真的了解过，武洛在单位的风评还不错，以权谋私这样的事情确实没怎么干过。有人说他正直，但也有人说他其实就是胆小。如果不违反大的原则，风险不大的话，他还是会给人帮忙的。
“她就骂我窝囊废，说自己当初瞎了眼，嫁给我这么个没用的东西，胆小如鼠，白瞎了手里的权力什么的。还说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嫁给技校的某某，人家现在是身价上亿的大老板什么的……”
“然后我们就打起来了，我掐了她的脖子……这就是为什么你们能在她脖子上找到我的指纹，但我真没杀她。我怎么会杀她？杀了她，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武洛振振有词。
这么长篇大论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话痨，谁能想到他平时连一个字都不喜欢多讲？
好吧，你老婆死了，你想到的居然是以后没脸见人？
不得不说，你的思维还真是很特别，与众不同。
“武处长，聊聊那个黄朝阳吧，就是你爱人技校的那个男同学……不好意思啊，我想知道，她和黄朝阳那个时候，是不是真的谈过恋爱？”
武洛顿时就向他怒目而视。
这是他的逆鳞。
武洛很不乐意别人提到这件事，那就是他老婆曾经是技校生，并且还和技校男同学谈过恋爱。在他的内心深处，毫无疑问，觉得曾经和黄朝阳这样的人“同台较技”是很令人羞耻的事。
“好吧，我理解了……”
见他不愿意回答，裴亮也不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你理解什么？”
谁知下一刻，武洛就爆发了。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老婆和那个黄朝阳，就只是普通同学关系……是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老婆从来都没搭理过他……”
“那他为什么要给蔡芬芳送礼？”
对武洛的怒火，裴亮毫不在意，冷静地问道。
有时候，故意激怒犯罪嫌疑人，也是老刑警审讯人犯时惯用的手法。犯罪嫌疑人一旦被激怒，就会失去冷静，随口吐露秘密就变成了大概率事件。
“那是他想走后门！”
“他一个临时工，社会上小混混一样的家伙，还想当队长！”
“简直就是白日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