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黄河。
沉入河下后，河水的水流声逐渐变得沉闷，由原本的咆哮之声，变成了沉睡中的巨兽的鼾声，没有之前那般刺耳，却依旧是波澜壮阔。
河水掺杂着黄土，十分浑浊。
之前借由与定海神珍的视觉共享，石灵明曾一窥黄河河水，可当身处其中之时，却又是另一回事。
周围黑不溜秋的，什么也都看不清。
两者之间的差距，让石灵明意识到定海神珍的神通，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神奇。
身处其中，石灵明感觉自己的深海恐惧症都要犯了。
该说不愧是龙族吗？
尽管石灵明什么都看不到，但是隐约间他还是能感受到，风龙竟然跟个没事人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景致发生了变化。
一道光刺破了黑暗，映入石灵明眼前是另一幅光景，柔和的光亮照亮四周，浑浊的黄土河水被阻挡在外，里边的河水近乎透明，海草轻轻摇曳，如同风中稻草，五彩斑斓的珊瑚像彩虹一般，为这片空间添加了别样的色彩。
其中还生活着不少海洋生物，有鱼有虾，还有八爪章鱼之类的，种类繁多。
朝气蓬勃的河底世界。
之前一不小心捅了龙窝，以至于石灵明没能细看，如今亲眼目睹，他不由叹为观止。
若是跟其他人说，这里是在黄河河底，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吧。
若非亲眼模样，石灵明也不会相信。
此时此刻他仍清楚记得，黄河那巨兽咆哮般的流水声，还有那浑浊如土的河流，跟如今的河底世界一比，根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种感慨没多久就被打断了。
在风龙的爪子下，一人一龙来到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前。
之前确实是富丽堂皇，现在嘛。
盆口大的窟窿是那么显眼，屋顶上还有一部分瓦砾飘散，屋内除了瓦砾之外，地上还有被打碎的木桌，酒杯，果盘，，还有酒水，水果等各种佳酿和美食散落一地。
那场面，可谓是一片狼藉。
“这次是真的完犊子了。”石灵明心底拔凉拔凉的。
把龙窝给捅了本来就已经够严重了，现在还扰了别人的兴致，就相当于太岁头上动土。明年坟头草得有三尺高呀！
不，等等。
没记错的话，四龙还不知道是我捅得龙窝。
石灵明灵机一动，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当石灵明打起小算盘之时，风龙已经飞入宫殿内，随手把他丢在下座后，对方又飞到了上座的位子上，然后它就突然开始缩水。
不多时，便化为了一味生鹿角的大叔。
继风龙之后，其后三条龙尾随而至，他们分别飞向了上座其余三个位子，身形开始缩水，三道白光过后，他们也都变成了三个头生鹿角的大叔。
在他们分别回到位子上时，宫殿正门有两队虾兵蟹将冲了进来，手上各持兵器，整齐划一。
一进入大殿，两队虾兵蟹将一侧各一对，并排而立。
待全部虾兵蟹将进入大殿后，他们心照不宣，一个九十度的转身，长枪敲击着地面，上百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宫殿正中央的石灵明。
这时候就差一句“威！武！”了。
石灵明忍不住在心底吐槽。
青龙举起手，两队虾兵蟹将方才停止动作。
“台下何人，报上名来。”青龙大声喊道。
越来越有那个味道了。
“姒文命，乃黄帝玄孙。”石灵明眼珠子一转，不卑不亢道。
四龙微微一愣。
这一看石灵明就知道他们是被唬住了。
说不定真的行得通。
黄帝曾是部落联盟的首领，在他治理的年代人族部落可不弱于仙门，如今人已不在，可部落联盟和黄帝之名的声望不减。
这时石灵明又不禁感谢姒文命四人。
在被风龙抓住时，姒文命四人的态度无疑证实了他们对他的重视，也让这层身份多出了几分可信度。
“不对。”青龙似察觉了什么，质问道：“若你是皇帝玄孙，那手持轩辕剑之人又是何人。”
就这？
我还以为是露出什么马脚呢！
“那虽是一件仿品，但晚辈修为尚浅，无法驾驭轩辕剑，故姚重华将其将有长辈，以备不急之需。”石灵明泰然自若回应道，但要说一点儿也不慌的话，那绝对是假的。
如今四龙依旧是半信半疑。
若是露出了马脚，难保他们不会恼羞成怒，对他痛下杀手。
“黄帝玄孙，来黄河有何用意？”这次发问的是红龙。
看样子是暂时糊弄过去了。
“治理黄河水患，顺带镇压周边水域作祟的妖族。”石灵明先是用较为强势的态度，来彰显出大人物应有的气质。
四龙神情微动，略显心虚。
就算四龙没有兴风作浪，可见底下的人也绝非安分守己之人。
这是反客为主的契机。
不过也不好太咄咄逼人，否则可能适得其反。
“当然，此行以治理水患为主，镇妖为次，无论龙族或是妖族，若是愿与我等人族和睦相处，我可代部落联盟与几位坐下来详谈一二。”石灵明见目的达成，语气放缓了下来。
四龙没有立即答应，他们互望一眼，用眼神交流。
好像也不完全如此。
若是眼神交流，就不会反复互望，由此可见他们正用传音之法相谈。
“你们先下去吧。”青龙摆摆手，遣退了下方了虾兵蟹将。
离开之前，还不忘让他们把门给关上。
偌大的大殿，如今赫然只剩下四龙一人，空荡荡的，反而让人七上八下。
“关于镇妖之事，我们四个有话想和你谈一谈。”红龙清了清嗓子，征求石灵明的许可道。
成功了。
现在提及这件事，说明四条龙已经基本上相信了石灵明就是姒文命，接下来只要把持住，不露出马脚，一切水到渠成，他就能够化险为夷了。
至于镇妖之事，等离开了这地方，他到不介意费点唇舌，把四龙的意思转述给姒文命为代表的人族部落。
能不能成，那就不是现在的石灵明能操心的了。
“我代表部落联盟，很乐意与诸位商谈。”石灵明内心狂喜，表面上则淡然处之。
与石灵明一样，得到想要的答复，红龙也是内心狂喜，面上却不起波澜。
在他向开口之时，青龙伸手制止了他。
“此地不宜商谈，不如我等换个地方，再做详谈。”
不说这事石灵明还真差点儿忘了。
现在四龙一人所处的大殿上下都破了个窟窿，还有各种美味佳肴散落一地，着实是有些不堪入目。
作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石灵明更是倍感心虚，又怎么可能会拒绝。
在四龙的带路下，石灵明一同离开了破败的宫殿。
来到宫殿内的后花园，园中坐落这几只地桌，桌上摆着美酒佳肴，东西看上去虽不多，但有几名蚌女捧着佳肴，他们将东西放到桌前便离开。
后花园也分上下座，上座有四位，下座有八位，应是平时招待其他客人所用。
与宫殿时一样，四龙分别坐卧上座，石灵明则坐在下座左侧第一个位子，可能是为了方便等下商谈，位子被移动过，如今双方之间的距离并不是多远。
十几个蚌女来回一两趟，几张地桌上基本已经摆满。
待到她们都退下，四龙没有立即切入正题，只见青龙拍了拍双手，便有几名相貌出众的女子上前。
不不对。
定睛一看，石灵明发现她们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鱼。
外观虽于常人有着不小差别，可这并不影响美观，她们摆动着下身，身子在水中摇摆，柔弱无骨。
随着人鱼的轻舞，周围珊瑚散发出荧光，映射在她们下身的鱼鳞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霞光，美轮美奂，仿若天仙下凡，令人难以挪开视线。
当这边看着鱼女轻歌曼舞，喝着美酒佳肴之时，另一边四人却仍在黄河边逗留，迟迟没有离开。
“过了这么久了，为何不见有任何人出来？”子契面带担忧之色，冲着大业问道。
按照原先的猜想，他们都认为在四龙回去后不久，已经就会派人出来找他们商谈。
至于杀了石灵明，他们都认为不可能。
如果想要杀的话，当时就可以杀了，四龙没有那么做，说明他们认为石灵明有用，石灵明非部落之人，从他那里得不到有用的情报。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四龙把石灵明当成了筹码。
“在等等吧。”大业安抚道。
“这都等了半个多时辰了。”姬弃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足够黄河底下的龙族来回几十次了，却迟迟等不到人，难免让人多想。
若非大业拦着，他说不定已经下黄河救人了。
怕就怕，人没有救着，姬弃就先被困死在黄河里，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回头，运气不好可能就直接死在黄河地下了。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从古至今，已经有不少多少人死于黄河下。
“有件事你要明白，不是我们想等，而是我们只能等。”子契无奈的解释道。
“我知道，可是……”姬弃也不是不明白，可他总觉得，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
当三人迟迟无法达成一致，姒文命站了出来。
“石兄那边，我想应该不用担心的，求取神兵之时，老君算过一卦，曾言我们此行会遇到贵人，之后的麻烦自会迎刃而解。”姒文命给了三人一个定心丸。
这事之前姒文命也说过。
想起这事，包括姬弃在内三人像吃了定心丸，感到一阵心安。
只不过就一阵而已。
“等等，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记得你说及这事时曾言，老君表情有些儿古怪来着？”姬弃提醒了一下姒文命。
不说这事，姒文命还真差点儿就晚了。
说起这事，他又不禁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太清道德天尊那表情，过去了好些天了他依旧是记忆犹新。
直至现在，他们仍未知道那个表情的意思。
之前没多头绪，也没发生什么，所以姒文命把这事给跑到脑后，可如今石灵明被抓，生死未知，就让人难免多想了。
“那个……”大业扭头看向了姒文命：“文命，老君可有说过，贵人能化险为夷之类的话？”
“这个……好像没有。”此刻姒文命心里也有些没底：“老君只说此行会遇到贵人，困扰我们的难题会迎刃而解，至于贵人之事，只字未提。”
“老君表情古怪，不会是因为石兄他……”姬弃做了个抹脖子的举动，没有继续往下说。
“应该，不会吧？”姒文命也越来越没底了：“若是石兄有危险的话，老君理应会提醒一二，可老君却只字未提，我想应能相安无恙才是。”
“这可不好说。”子契不太赞同，并解释道：“天机不可泄露，假若天道有意隐瞒，自是不会让老君多言。”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当时老君表情古怪了。
不安的思绪扩张，四人之间的氛围突然变得颇为沉重且压抑。
太清道德天尊之事，假若真的和石灵明有关的话，那这次的事情就很悬了，毕竟就连太清道德天尊都无法轻易干涉，更别说他们几个凡人了。
如今种种异常的迹象，都在证实着他们的猜想。
基本上可以说，石灵明算是被判了死刑。
对于这边发生的一切，石灵明本人却一无所知，此刻他仍与四龙齐聚一堂，一边喝着美酒，一边吃着佳肴，一边看着人鱼轻歌曼舞。
“好，跳得好。”石灵明拍案叫好。
至于姒文命和子契，姬弃，大业四人早已经被抛到后脑。
纵使知道另一边情况，他也不会急着回去。
说到底这一切本就是那四人所致，要是姬弃不把风龙砸到他面前，他也不会被盯上，要不是姒文命和大业冲上来，他也不会被抓。
石灵明可是很记仇的，在被抓时他已经暗自决定，若是能找到机会，他一定要坑那四个人一把，以解心头之恨。
只是让他们焦急连解气都够。
现在嘛，之后会不会坑他们，那就是之后的事了。
这些天来遇到的都是些烦心事，如今石灵明难得能好好享受一把，那自然是好好享受一下。
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