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都市小说 > 八种距离 >130、江城子、安心
    闵柔很理解童年的心理,有时候,死去的人会活在最牵挂的那个人的心理,而这种存活,会是永恒。

    闵柔拍了拍她的背:“可怜的孩子,闵姨也给不了你答案,你问问自己的内心吧,如果你的内心仍然愿意跟刘劲继续的,那就好好陪他走完最艰难的这一段吧,毕竟刘劲不是坏孩子,他会看到这一切的。”

    “如果你不愿意委屈了自己,那就先放开吧,放开刘劲,也放开自己,然后让时间来决定一切,毕竟时间拥有最终的决定权,命运会最终选择,谁和谁会走到最后!”

    刘劲已临近崩溃,尽管一路上张慕的沉默,沉重的沉默已经表明安心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他想到了安心可能发生的任何状况,生病、车祸、与人争执、伤人、甚至偷窃、出卖肉体......

    但是结果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安心的死了,以一种最悲哀的方式离去了,昨天半夜里她从医院最高的七楼上跳下来,等到被人发现时,鲜血都已经凝固了。警方基本已经签定为自杀,但其中一份重要的证据是安心所留下的通过张慕转交给刘劲的遗书,所以必须找刘劲例行问案。

    “不可能,齐遇不可能自杀,她是一个性情极其乐观的人,而且很坚强,所以她没有任何理由自杀,她一定是被要谋害的,是有人故意把她推下楼的,我不信他会自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刘近似乎在解释,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问案的警官很有礼貌:“这位刘先生,我们是想了解一下你和齐遇小姐之间的关系,以及最近你们是否有联系?我们也需要对案件进行一个最终的认定。”

    “我说了齐遇不可能是自杀的,我不信什么遗书,一定是谋杀,你们要了解什么,难道你们认为是我杀了齐遇,我怎么可能去杀她,我怎么会去碰他,我怎么舍得去碰她那怕一根头发,我不信,我不信她已经死了,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问清楚,对了,她妈妈在镇上,我知道地址,我要去问她......”刘劲有歇斯底里。

    办案民警道:“很遗憾,齐遇小姐的母亲于十天前去世了,根据她在医院的同事说,从那以后,齐遇小姐就犯了严重的精神抑郁,而她在这里又没有什么亲属和朋友,最终才选择了这种过激的行为,所以说,她母亲的病逝是她自杀的直接原因。”

    “什么?”刘劲拼命抓自己的头发,“我不信,我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绝对绝对不相信,你们一定是在骗我,安心没有死!”

    办案民警道:“先生,我们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我们还是希望你冷静一下,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要不您先看一下遗书,然后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刘劲几乎疯了一般要向警察扑过去:“我不看,我不看,总之我不信齐遇已经死了,就算死了,也是有人谋杀的,一定有人谋杀的,你们快给查案,你们要给死者一个交代。”

    张慕连忙控制住刘劲,把他强拖到办公室外的走廊上,对单飞雪道:“飞雪,你先帮我看着她一点。”

    单飞雪点点头,陪着刘劲坐下了,刘劲依然在喃喃自语:“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安心怎么可能会死,怎么可能会自杀。”

    张慕回到警察座边,道歉道:“不好意思警官,过世的是我这位朋友的前恋人,现在他的情绪不太好,要不我来帮他回答问题怎么样?”

    警官道:“你是谁?这个最好由当事人来回答。”

    张慕道:“如果严格算进来,我才是当事人,因为齐遇的那份遗书首先是给我的,是让我转交给刘劲的,而且你们警察局一开始也是把电话打给我的,我对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比较了解,所以由我来回答问题比较合适。”

    警官沉吟了一下道:“也可以,其实我们通过尸检以及对现场周边的足迹、环境的分析,再加上调取了事发地点的监控资料、死者同事对死者近况的叙述,已经完全可以认定这是一起自杀行为了,至于这份遗书,我们也只是履行一个程序,是否有这份遗书,对我们的定案关系并不大。”

    张慕道:“那能否让我看看这份遗书?”

    警官提供给他一份复印件:“暂时我们只能提供给您这份复印件,等事情最后认定完,我们会将相关原件移交给当事人的。”

    张慕表示了感谢。

    警官在问了张慕的一系列身份以及与刘劲齐遇的关系后,最后问道:“死者最近有和你们联系吗?”

    张慕把几个月前与齐遇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形说了一遍。

    警官点点头:“那你怎么能确定死者与刘劲一直没有接触呢?”

    张慕回答道:“齐遇小姐根本没有刘劲的电话,否则她也不会留了我的电话,把遗书交给我,让我交给刘劲的。”

    “而刘劲因为工作上面的安排,过去两个月一直在浙省,与西安远隔数千公里,根本不可能跑到西安来,他是前天才从浙省直到西安的,你们可以去查航空纪录。”

    “而且最近一段时间因为齐遇小姐与刘劲分手了,刘劲的情绪不好,刘劲现在的女朋友一直都陪着她,她也可以证明他和齐遇小姐没有见过面。”

    警官道:“那你现在仔细读一下遗书,看看有什么异常?”

    张慕接过来,遗书的内容不多。

    亲爱的刘劲: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佛说,色即是空,活着是色,死去是空,所以你不必太过悲伤,我始终是在的,只不过先去另一个世界等你而已。”

    小时候算命先生说我命犯罗刹,克父、克母、克夫、无后、寡老,除非一生向佛,或可稍解,果然我小时候父亲就死了,后来我整日颂经,母亲才行保平安多年。”

    可惜我与你一见倾心,无法自己,终于和你生活在了一起,只是我们才相处了几个月,母亲就身染肾癌,等发现时已是四期,动手术需要一大笔钱,所以我从你父母那儿拿了四十万,才终于保得母亲平安。”

    后来我曾回西安看你,却看到你已经形容枯槁,这一切都是我害的,你我还没结婚,我已经克了你,如果我们一直在一起,你肯定会因我而死,所以我不愿与你见面,我不想你被我克死,我只想长颂佛经,多行善事,孤独终老,赎我前世之罪。”

    没想到,三个月前,命运又把我们交错在一起,看着你当街吐血,我肝肠寸断,伤痛莫可名状,因此心情惶惑,佛心出现裂痕,只因我意志不坚,母亲的病突然反复,只两个月时间,就药石无医。”

    我是个不祥之人,凡是与有我关系的人,竟然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如果我继续活着,如果我们再有纠缠,你也一定会受到诅咒的,我不愿意你有损伤,所以我去了,去另一个时空。”

    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而今我终得脱离苦海,你当为我高兴,更何况我们曾度过了那样美好的一段时光,对我而言,这一生足够了。

    不过我不会往生极乐,我会在奈何桥头等你,等你到了,再和你一起喝那孟婆汤,你只管慢慢而来,我会待在桥边,长诵经文为你祈福

    真的不用替我担心,有缘起,自有缘灭,而缘灭,则另一缘起,我在这一空内不见,自会在另一空出现,虽然相隔天人,但不会永久,他年自会相见。”

    母亲亡故后,我在世上再无亲人,烦请你替我捡骸骨,葬于母亲身边,地址在房海村后山上的第二十排,第九个位置,我妈的名字你知道,新坟,很容易找,这一世你葬我,我们的缘份就已注定,终有一世,我会向你偿还我欠你的。”

    本来想和你说对不起,最后还是决定不说,总是要欠你的,这一世欠的越多,我们在后世的缘份就越深,我们就越能在一起。

    如果有人看到这封遗书,烦请电话139由张先生转交给刘劲。

    齐遇绝笔

    年X月日

    而遗书背面却写了一首小词。

    江城子

    安心

    十茎青发半飘雪

    向时约,翌日缺。

    四年相思,暗夜独惆踅。

    忍视白衫断血誓,言丧乱,魄遗穴。

    梦里犹著小蛮靴,

    舞于阙,笑如珏。

    回顾空空,方寤永长绝。

    安心默然回不去,

    道漫漫,

    形茕孑。

    张慕读完以后,警官问道:“你觉得这里会有什么问题和破绽没有?”

    张慕回答道:“个人倒觉得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他把刘戏和齐遇的故事详细的给警官讲了一遍。

    警官长吁了一口气:“这个齐遇,倒确实是个可怜的人,可能从小太过于迷信了,后来自觉得骗了刘劲家里的钱,心里不安,偏偏母亲最后没救过来,反而亡故了,而前男友也最终离开了她,她失去了一切,再加上迷信,脑中出现幻觉,所以自杀,也完全符合逻辑了。”

    张慕也是黯然。

    警官道:“既然这样,最后一个证据也落实了,本案也就可以结案了,这个死者,也真是可惜了,看了前面的遗书,再看这首江城子,真的让人伤心不已!”

    张慕问道:“警官,齐小姐在这里没什么亲人,她在遗书上委托我们去安葬遗体,您看我们需要办什么手续吗?”

    警官道:“等到我们出完死亡证明,你们可以向民政局申请,如果死者确实没有什么亲人可以替他做这一切的,你们的要求应该可以满足。”

    ......

    刘劲终于稍微恢复了冷静,他问张慕道:“慕哥,遗书呢?”

    张慕道:“现在遗书还在警察局里面,需要等案子结案以后你才能看到,要不我把遗书内容背给你听吧?”

    刘劲摇摇头:“不用了,等我拿到原件吧。那我现在可以去看安心了吗?”

    张慕道:“恐怕也不行,刚才警官的意思,按照程序,一定得等尸检完了,案子定案以后,家属和亲人才能够接触到遗体。”

    刘劲道:“我们去想想办法,把这一切程序尽量快一点吧,我不想安心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太平间里,也不想她的尸体被人摆弄来摆弄去,既然警察确定她是自杀的,那就尽量让她安静和体面的走吧。”

    张慕道:“嗯,我去找一下李总吧。”

    刘劲摇摇头:“不用了,你去找童年吧,让童年去找我爸爸,这里的区领导中有一位是我爸的一个战友。”

    张慕道:“那为什么你不给你爸打个电话?”

    刘劲惨笑:“你不会明白我爸爸的个性,除了童年,他不会为了这种事情找任何人托关系,我这个儿子更加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