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都市小说 > 八种距离 >579、我们一定相信正父,相信党
    女主人几乎又有一次要给社区干部下跪:“领导,太感谢你们了,你真是我们的父母官啊!”

    社区干部连忙制止他:“像你这家的这个问题,实际上是一种社会问题,我们正父有义务对你们进行帮助,只是现在的医疗体制改革还没有很到位,我们只能依照政策办事,所做的也很有限。

    但是你们要相信正父,随着我们经济的发展,医疗体制改革的健全,看病难,看不起病的问题,一定可以得到根本性的改善。”

    女主人点点头:“我们一定相信正父,相信党!”

    从这户人家出来以后,三个人又去了第二户人家,这户人家比第一户人家更糟糕。

    得病的是这户人家的男主人,这户人家的男主人原来在当地一家铝合金加工企业做翻砂工,当时防护意识不强,没有有工作中带口罩,结果导致大量金属粉尘吸入肺中。

    后来,这家铝合金加工企业搬离,男主人又转去了另一家企业工作,工作了三年以后,才发现自己的肺部同时得到尘肺部和肺癌,并且肺癌已经开始扩散,完全没有治愈的可能性。

    他想向原来的铝合金加工企业申请医疗赔偿,可是那家企业早已经更名,连法人和股东都全部换了,成了一个完全的新企业,因此拒绝了他的医疗赔偿。

    而这户人家原来就家境不好,女主人是个小儿麻痹,身体有点半瘫痪,平时也能勉强能做到生活自理,此外还有一个十岁的上小学的儿子。

    男主人健康的时候,家里虽然达不到小康,但是总也能勉强求得温饱,现在男主人生病以后,根本没有钱救治,连日常的生活都出现了困难,全凭男主人已经六十多岁的父亲和村里面的补贴才勉强维护着。

    看着床上奄奄一息,难以动弹的男主人,在边上一筹莫展,不知所措的女主人,以及刚刚开始有点懂事,茫然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和母亲的孩子,张慕的心中一阵阵的疼痛。

    这个场景实在让他太过熟悉了。

    在父亲无数个被病疼折磨到无法起身的日子里,自己也只能想尽一切办法,跑到后面的深山中去寻找草药减轻父亲的痛苦。

    而在大部分的时间里,自己也只能这样看着,看着病床上的父亲,完全束手无策,而在未来等待这个小男孩的,恐怕会是和自己一样曲折的命运!

    可是自己能做什么呢?

    恐怕除了同情以后,什么也做不了,自己不是救世主,或许以现在的财力可以救一家两家,可是,自己那里有能力拯救全部?

    解决这些问题,就如同要拯救自己老家的贫穷一样,必须依靠正父的引导,依靠全社会的参与,才有可能取得真正的成效。

    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

    接着下一户人家又是一个悲惨的故事,再下一户人家依然是另一个悲惨的故事。

    因病返贫,因病致贫,不论如俞嫣然以及第一户人家一样小康之家,还是如第二户人家一样原来就是勉强温饱的人家,当遇到一场这样的疾病之后,一切便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被轻易毁于一旦。

    看着这一切,张七似乎隐隐觉得自己可以做些什么,可是却又想不起来自己可以做些什么来改变这一切。

    慰问完以后,三个人的心情都非常沉重,连说话的兴致都没有了。

    社区干部让张七把自己送到区正父去,他想在最近时间内把今天的材料整理出来,汇报给上级领导,看看能不能在区里找几家效益比较好的企业或者找一些慈善人士,进行一对一的对口援助,尽可能帮这些人家解决一些实际困难。

    张七对这位社区干部很是感动,与他认识的丁光川一样,囿于各项规章制度对他们的约束,他们不能由着性子随意做事,可是他们依然在坚持,尽可能的想一些办法解决普通群众的实际困难,从没有推托,也从来没有懈怠!

    把社区干部送到区里以后的返程路上,俞嫣然明显的心情不悦,沉着脸坐在副驾驶室座上一言不发。

    张七不知道她是身体不适,还是因为兔死狐悲,触情生情,不由得关心道:“阿姨,您这是怎么了?人不舒服吗?”

    俞嫣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倦缩在座位上,不愿意动弹,也不愿意说话,仿佛极度疲累。

    张七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沟通,也只好静静的只管开车,不再说话。

    快到俞家的时候,俞嫣然忽然道:“小张,把车子在边上停一下,我们说一会话。”

    张七点点头,把车子开进人行道,熄了火,然后很礼貌的道:“阿姨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俞嫣然点点头:“我想求你一件事。”

    张七以为她想要借钱,于是微笑着道:“没问题阿姨,你只管说。”

    俞嫣然用手抱着自己的头:“你想办法把飞飞带着吧,不要再管我了,如果她继续跟我呆在一起,迟早会被我害死。”

    张七一愣,他完全搞不懂俞嫣然究竟想要说些什么,只好试探着问道:“阿姨,我没法理解您的意思,您能说得详细一点吗?”

    俞嫣然很黯然:“我们家的条件,绝对不会比我们今天见的第一户人家好到那儿去。

    我也在吃药,虽然我有一条渠道可以买到廉价的走私药,可即使是这样,我们家每个月也要化费掉两万多元以上的生活费、医药费和各种开支。

    可是依靠我们家现在出租房子的收入,即使再加上村里的各种补助,还有我原来单位的一些补贴,我们家也没有可能承担这每个月两万多元的费用。

    这两年多来,全是靠飞飞想尽办法补贴家用,全勉强保证了这个家散掉,可我知道,飞飞拿来的这些钱并不是你给的,而是她想方设法自己挣的,查是她这样一个还在上学的女生,那来的办法可以赚这么多钱呢?

    我知道这个答案很可怕,是我无论如何都不敢相像也不敢承认的某些事实!”

    张七只好劝解道:“阿姨,你别胡思乱想了,我已经答应小雨了,我会负责你以后的医疗费用,一直到你恢复健康为止。”

    俞嫣然苦笑首摇摇头:“小张,你不用骗我了,你和小雨或许以前可能熟识,可是现在早已经不是恋人了,所以你怎么可能为了帮我付出这么多?”

    张七想试着辩解,俞嫣然却打断了他:“不用解释了,小张,我是过来人,你们两个是不是真恋人,我一眼就可以看得很清楚。

    飞飞确实把你当作了恋人,而你对飞飞完全没有爱情,我不知道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可以很确信,你来甬城的原来目的,肯定和飞飞没有任何的关系。

    也许你们只是偶遇了,所以飞飞才把你带回来,目的是要宽宽我的心,让我心安理得用那种方法挣来的钱。”

    张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只好默认。

    俞嫣然又道:“对我们来说,你只是过客,迟早总是要走的,只是你走的时候能不能带上飞飞,然后让她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张七不解道:“阿姨,你难道不知道吗?小雨不在乎其他的什么,她这么辛苦,只是为了你的身体,只是为了保住这个家,如果你现在赶她,对她来说,可是比什么都要残忍啊?”

    俞嫣然流着眼泪:“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她是个好孩子,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儿,是我这个妈妈不好,是我这个当妈的太不争气了。”

    张七只好安慰:“阿姨,身体不好,又不是你主观愿意的,你还是不要自责了,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了,你一定要相信这一点。”

    俞嫣然摇着头:“没有用的,我也曾这样想,我也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是现实总是与我的设想想反。

    当初我听到飞飞他爸爸出车祸的时候,我就祈祷,祈祷只是一起小事故,他的人应该没有事情。

    等我赶到现场,才知道他爸爸已经被送去医院了,我又想,虽然受了点伤,但是只要能送到医院,至少能把命保下来,只要把命保下来了,就算缺了点什么,就算下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我也愿意好好的伺候他。

    可是,等我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却告诉我,抢救无效,我连他最后一句遗言都没有听到,留在我回忆里的是那天他早上出门的时候对我说‘别忘了准时去学校接菲菲’

    后来我也得病了,开始的时候,我只想着吃吃药就好了,可是最后检查的结果却是三期的乳癌。

    我又想着也许奇迹会出现,只要我去动完手术,至少可以挨下去,挨到飞飞可以自立的时候。

    可是没有用,我想尽一切办法挣扎,医生告诉我,如果不服用靶向药物的话,我活不过十个月。

    我一直在努力,一直在向最好的方向努力,可是现实总是给我最糟糕的,永远是最糟糕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