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玄幻小说 > 大道刍狗 >第8章 一夜
    “砰~”

    又是一声响,左农直直倒在了地上,如雷般的鼾声响起。

    宁愿放下碗筷,缓缓起身站起来向左农走去,后知后觉的宁息连忙跟在父亲身后。

    走到左农身前,宁愿伸手准备把左农拉起到自己背上,却被宁息拦住了。

    这鼾声,宁息很熟悉,他害怕父亲会被眼前这头睡虎伤害到。

    “大叔~大叔。”宁息一边喊着,一边轻轻蹲下身,试探性的伸出手,直到触碰到左农的身体,他才松出一口气,双手抓着左农的臂膀轻轻摇晃,试图唤醒左农。

    可此时的左农面色潮红,一身酒气,分明是醉晕过去了,任宁息如何摇晃都没有丝毫反应。最后还是宁愿蹲下来将左农背在了身上,想要背回家里去。

    原本宁息想由自己被左农回去,左农体格太大,父亲瘦弱驼背,背起来必定很不方便,但他试过几次之后,实在难以撼动这座大山,所以只好放弃,由父亲背起。

    宁息跟在后面拖拉着左农的两把兵刃,不是他觉得这样一手一把拖拉着更酷,而是这两把兵刃实在太沉了。

    而且这两把兵刃也并非宁息之前猜测的是两把剑,实际上这是两把刀,刀身细长锋利,远距离看的确很像是剑。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打造的,明明纤薄的刀身竟能如此沉重。

    此时的左农趴在宁愿弯弓一样的背上,由于他身形高大,已经完全遮住了宁愿的身影,双脚在地上拖拉出两条线。

    看着前面的左农的弯曲的背影,宁息不禁感叹,这人竟能把如此沉重的两把刀挥舞的如此轻松的!

    这一夜,宁息并未睡好。

    原本他们家有五间房,屋外一间是厨房,屋内四间,他和父亲姐姐一人一间,多出的一间用来放杂物。

    家里的床都是父亲亲手用木板打造,由于家中从无客人借宿,所以几张床打造的都不是很宽大。左农被安置在了父亲的房间里,一人躺下,就占了一整张床。

    宁息便让父亲和自己睡一张床,他和父亲都消瘦,睡在一起并不会太拥挤,但宁息从小多梦,睡眠浅,一墙之隔的父亲房间里,左农的鼾声如炸雷般响了一夜。

    宁息翻来覆去几次之后,只好放弃睡觉,睁着眼睛看着斑驳的墙壁上从窗外投进来的月光发呆。

    身旁的父亲睡的倒是很安稳,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只是由于驼背,父亲无法躺卧,只能侧着身子睡觉。

    宁息心想,如果父亲能说话,知道自己睡不着,此时应该会和自己聊聊天吧,说起来,他还从未和父亲好好谈过。

    宁息心中一直有很多疑问,但他并不清楚这些问题是否合理。他生活的圈子很小,深入接触的人并不多,只有父亲和姐姐宁泞。

    父亲不能说话,很多问题都无法为他和宁泞解答。宁泞其实同他一样,充满了疑惑,只是宁泞不如他心思沉重,喜欢钻牛角尖。

    至于村子里的其他人,宁息接触最多的是村长和二牛他们的拳头,村长教会了他很多东西,但这些东西好似在天上悬着,跟他的日子不贴合。就好像村里人说那些从书院回来的人,满嘴之乎者也,却拎不起锄头,填不饱肚子。

    村里人都说他们一家怪的很,他起初一直不懂这个怪,后来他才慢慢明白,父亲衰老的速度,自己流不出眼泪,这些在他们家无人感觉异常的事情本就是一种异常。

    再往深处想的话,父亲不会说话,自己从小是跟宁泞学的说话,那宁泞是如何学会说话的呢?是否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母亲教的?又为何父亲从不愿提起母亲?也未提起过他们家祖籍在何处?家里是否还有其他亲人?

    对于这些疑问,宁息不是没有问过,宁泞不同于他,他是从睁开眼的时候便有了记忆,而宁泞对于小时候的事大多记不清,两岁以前的事情更是毫无印象,而父亲则对于这些事情“闭口不谈”,每次都是笑呵呵的摆摆手搪塞过去。

    第一声鸡鸣远远传来时,宁息微眯着眼睛没有动。

    这一夜他想了很多事情,乱七八糟的,脑子不受控制的想,此时这声鸡叫,又让他想起来自己家的鸡。他家里以前也是有养鸡的。

    刚来村子里安家的时候,村长不止送来了牛,还送来了几只鸡,说是下了蛋给两孩子吃。可惜那些鸡,在父亲出去种地,自己和姐姐宁泞去村口蒙学的时候,被村里人偷了个一干二净。

    宁息记得那时候还不大的宁泞牵着他穿过村子回到家,看到空荡荡的鸡窝,哇的就哭了。几天后,他跟着宁泞穿过村子时,看到了大牛和二牛一人一只鸡腿,当着自己和宁泞的面说道:“想吃吗?”

    宁泞没有说话,但当时的自己却点了点头。大牛就把鸡腿送到自己嘴巴前面,闻着那股香味,自己当时忍不住张开了嘴去咬,却吃了个空。

    宁息还很清楚的记得大牛当时的表情和笑声,那个鸡腿的香味和当时姐姐宁泞眼眶里打着转的泪珠,但姐姐没哭出来。

    大牛当时狠狠咬下一口鸡肉,满嘴流油的说道:“你们家的鸡就是香,可惜你吃不到,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父亲起身的动静,宁息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睁开了眼,说道:“父亲,天还未完全亮,您要不再躺会儿。”

    宁愿摆了摆手,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笑呵呵的又指了指床。

    宁息明白,父亲是在笑他的黑眼圈,让他在睡会儿。

    宁息看着父亲穿衣的驼背,想了想说道:“父亲,我和姐姐答应去书院了!”他知道,这话自己如果不与父亲说,以姐姐的脾气,短时间内是不会跟父亲谈起此事的。

    宁息看到父亲背对着自己点了点头,他闭上了眼睛。一夜没有入睡,人还是很疲累的,左农的鼾声还在持续,屋内天光透入,想睡着是不可能啦,但闭上眼睛至少能解解乏。

    昏昏沉沉也不知道躺了多久,宁息感受到有人在往耳朵里塞东西。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父亲布满皱纹的黝黑脸庞,正对着自己温柔的笑着。

    伸手一摸,宁息心中了然,原来是棉花,塞上棉花,用单薄的被子捂住头,宁息很快便沉沉睡去。

    日上三竿之时,宁息才醒过来,扫了一眼房间地面上的字,去厨房端起宁泞为他留的早饭,同往常一样坐在门槛上,大口大口的吃着。

    宁泞不在家,应该是去了溪边洗衣服,左农还在睡,鼾声未停。

    吃完饭,宁息将碗放在了灶台上,因为手上有伤,他没有去洗碗。轻轻带上院门后,他往村子的方向走去。

    父亲在地上留了话,让他将去书院的事情向村长告知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