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宣大总督亲率大军抵达张家口堡的同时，张家口堡外一家瓷器作坊刚刚出炉了一套绝美的瓷器。
这个年代的瓷器，往往需要加入一些石英。而原始的石英砂含有各种伴生矿物，因此杂而不纯。
好的瓷器厂就是通过秘法剥离掉部分金属盐；剩下的金属离子经过烧至后就能成为较为纯色的瓷器。
费家在张家口独此一户，据他们的说法，祖上曾在南方的官窑里当过工人，后来才迁徙到了张家口。
虽然没有明确记载迁徙过来的原因，但想来应该是犯了事，这才逃亡到了边境。
也因此，费家一直在张家口从事着瓷器的烧制行当。他们烧制的成品算不上好，主要是卖给草原上没什么见识的蒙古头人以及宣府内的平民百姓。
生意不大，勉强混个温饱度日。
自从玄天道尊来了以后，张家口就出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比如燃烧温度明显比普通的石炭更高的焦炭；还有一些“化工厂”排出来的废料。
老费烧了大半辈子瓷，自然也明白想要烧出好瓷，提纯石英砂就是其中一个重要关节。
因此他没事就要找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尝试着加入石英砂里看看有没有特别的发现。
这本就是经验主义时代最常见的穷举法。
但最近他经常听见一些工人嘴里嘟囔着什么化学反应，说是从天尊爷爷嘴里流出来的大道之言。
其中就有一种用酸液反应可以祛除金属离子的说法！
老费听的是云里雾里，但几个关键信息他却听出来了，用酸液可以剔除金属！
那么是不是用酸液也能剔除走石英砂的杂质？
这个念头初一蹦出来，就不可抑止的脑海里扎下根。这一段时间他有事没事都去弄一点化工厂排出来的废液废渣洒在石英砂上。
还别说，鼓捣了一阵后还真让他找到了一种液体可以剥离掉石英砂外的杂质。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剥离后的杂质用水冲刷后，流出的液体有些恼人。
老费迫不及待的开窑，又尝试了用焦炭来当燃料！在昨天晚上终于成功出窑！
看着眼前洁白的瓷器，温润如玉！老费当场就老泪纵横。这简直比南方的一些官窑瓷器还要精美。
最关键的在于，这种工艺成本不高可以量产。
正如萧平所说，工业化从来就不是单个产业的发展，而是一整套产业链的共同进步。
每一项技术的突破都能带动其他产业长足提升。
不等瓷器彻底凉下来，老费就迫不及待的抱着他的宝贝奔向玄天道场。
……
官场之上，自有一套迎来送往的潜规则！萧大仙人身份尊贵且尴尬，他既不喜欢凑这个热闹，也不方便参与官场上的会晤。
索性关在玄天道场内和冯景瑜造人，闲的无聊时便去道场的实验室尝试一些化学实验。
直到天色渐晚，总兵马芳在俞大猷的配合下检验战果，梳理战功等军务；巡抚吴兑则陪同总督方逢时前来玄天道场求仙问道。
萧平原则上只是一个化外之人，并非大明帝国的官员；因此，两人也只是身着常服。
高新区孤悬城外，与张家口军堡比邻而立；钢丝网围墙内，工厂林立，来来往往的工人随意谈笑；宛如一座古怪的集市。
高大的玄天道场位于右后方，玻璃窗反射出夕阳的红光，整栋大楼宛如镶嵌了一圈金边。
“君泽兄，这位仙家倒颇有几分大隐于市之意啊”走在水泥路面上，方逢时有些感慨的说道。
“行之这么一提，愚兄却也品出了几分别样的意味来。看来，还是行之更具仙根！”吴兑乖巧的拍了一个马屁，让方逢时立刻摇头轻笑起来。
“咦？”忽然间，方逢时看向一个方向，嘴里轻咦一声。
吴兑赶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半百之人怀抱一方白瓷正在和守卫高新区大门的岗哨卫兵争论着什么。
两人不由自主的对视一眼，随即同时惊叹一声：“好瓷器！”
二人皆是达观贵人，见惯了精巧之物！能入他二人法眼的东西自然差不了。
“去看看？”方逢时虽是疑问，脚步却已经走了过去。
吴兑连忙跟上脚步！
远远的就有认识吴兑的岗哨卫兵朝二人单膝下跪行礼。
老费正气的面红耳赤，忽然发现岗哨卫兵齐齐单膝下跪。
心中一惊，连忙扭头看来。只见两名儒袍男子正相伴而来；心中一动，便知道定是遇见了大官人。
连忙也转身跪倒在地上，垂首不语。
“劳驾，敢问贵贤达怀中瓷器从何而来？”方逢时站在老费面前，目不转睛的盯着瓷器露出的一角；宛如看见了一名绝世女子。
“不敢劳大官人垂询，此方瓷器实乃小人亲手烧制！”老费赶紧一五一十的将大致经过讲述了一番，同时双手将怀里的瓷器举过头顶。
方逢时珍而重之的接过瓷器仔细翻看，又用手指敲了敲。
却又略显几分遗憾的叹息道：“色泽温润，但声音不够清脆，可惜了！”
他略带几分惋惜的将瓷器递给一旁的吴兑！
吴兑又仔细看了一番道：“釉面略显厚重，恐怕声音沉闷之感来自于此？你能将釉面变薄么？”
老费一听二人的话就知道遇上了收藏界的行家，当即沉思片刻后才道：“应该有法子可以尝试一下！”
说完这番话后，他又希冀的抬起头来问道：“二位大官人，不知可否为小人这件瓷器估个价？”
“虽声闷且釉重，但胎色温润，瑕不掩瑜。比不得官窑上品，却也能算一件中品。若能减少釉面，提升音质，则可跻身官窑上品之列！”方逢时颇为中肯的评价了一番。
吴兑眼看这老头有些失落，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这老倌莫要如此失落，即便是官窑中品之等级，亦足够你显赫一时。
更何况听你放在之语，这瓷器当可量产！比之官窑十炉乃成一炉的比例，不知要羡煞多少旁人。
此物算得上天授，不可贪婪，损了自身福泽气运！”
老费自然是连连点头应诺，经吴兑两人一番连敲带打的劝慰后，又忽然重新涌起了动力。
却听的吴兑轻笑道：“你想来是来找天尊爷爷的支持吧？这里乃是仙家道场之地，闲杂之人不得入内。
正好我二人寻天尊有事，若信的过我二人，可将此物交付与我。
若能入得仙家法眼，自会有人来寻你！
意下如何？”
“小老儿便叩谢二位大官人提携之意了，若有机会，当备后礼相赠！”
简单又说了几句后，两人便拿着瓷器步入高新区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