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修真小说 > 铸釰 >六
    李惟清一觉醒来时,只觉得除了被按的穴位略有胀痛外,更是脑袋昏昏沉沉,四肢无不酸痛,还不如不睡。

    日头正好,太阳挂在天穹正中央,像个黄橙橙的发光大盘子。崔晓被双手反绑着,脑袋靠在马车窗上看得直流口水——他觉得上了三杆的日头都像个皮薄馅足的包子。

    昨日的宵夜只有李惟清和钟鱼吃了,崔晓那时还尚且不饿,此刻追悔莫及。

    李惟清四下瞧看,这马车顶棚被剑刺穿的地方还在,看来的确是他们的马车没错。再向外一看——俨然并非官道,他认不得是哪里。

    “钟鱼呢?”这是问崔晓。

    崔晓较李惟清醒的要早的多,他哼哼着回答:“师兄,你睡觉究竟有多死?钟鱼小朋友在外面,昨夜氏参来了,我没能打过,醒来就发现被点了穴道手也被捆起来......他为什么要捉我们?难不成百馨坊的人不是杀手,是绑匪?”

    崔晓自己也清楚这实属无稽之谈,不过他肚子饿的咕噜噜直响,又被点了穴一丝内力也无,只有在嘴上多说两句,对自己聊以慰藉。李惟清想想便知氏参是在防他,不由觉得好笑,又问:“你是何时醒的?现在是什么时辰?”

    “大约是巳正。”崔晓见他师兄直截了当的略过自己那一大段话,有气无力的回答。

    巳时,昨日他约是亥初失去意识,粗略算来已有五个时辰。

    “这是哪儿?”他帮崔晓将绳子解开,又问。

    崔晓还没等回答,一道冷的像把刀的声音横插过来:“路上。”

    这是氏参说的,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波动。崔少侠起了劲,兜不住话,忍不住道:“去哪的路上?阴曹地府?”

    话里话外嘲讽之意甚足。氏参还未说什么,就听李惟清紧接着说道:“给点吃的。”

    沉默半晌,自帘子外扔进个布包,准确的丢在了李惟清怀里。氏参依旧冷言冷语:“最好拿包子塞上他那张嘴。”

    着实是香。

    布包一打开,肉香便透过包子皮散了出来,茶足饭饱之人闻到都想狠狠再塞二五个包子。更何况,崔晓已经饥肠辘辘,方才就差把苍穹之上挂着的太阳扒下来,当成个包子了。

    崔晓稀奇的瞅瞅那片帘子,嘀咕着同李惟清说悄悄话:“师兄,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点毛病。”

    李惟清不答,只拿起一个包子,将余下两个连带布包都给了崔晓。崔晓觉得有些有趣,像模像样得寸进尺的大喝了一声:“还有水!”

    氏参驾着马车,坐在外边,他身旁远远的坐着钟鱼——一辆马车上,再远也远不到哪儿去。钟鱼手里抱着崔晓的剑和两个水壶,氏参伸手拿出一个壶,看也不看,便向马车内扔。

    这次就是冲崔晓脑门儿去的了。

    崔晓内力不在,身手却不会随之消失,他伸手一挡便要卸力接下。但氏参是用了些暗劲,壶里又装满了水,着实有点沉。崔晓错估了力度,因而虽然接下,这水壶还是借他自己的手打的他脑门儿一痛。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往脸上招呼......”崔晓悻悻的揉了揉自己脑门儿。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时李惟清刚准备吃第一口包子,忽然想起钟鱼的事情,便问:“钟鱼怎么肯和捉她的杀手待在一起?”

    “因为他说,若钟鱼不跟他走,他就杀了我们。如果钟鱼跟他走,就送我们到清烨山庄。”崔晓撇撇嘴,说这话时有几分真情实感的小雀跃:“要我说,这小孩儿还挺有义气的。”

    钟鱼只因李惟清和崔晓陪她待了半天、玩了半天、说了半天话,而答应氏参的条件,跟他去全然不了解的地方。为这件事而有些小开心的崔晓,也比她好不到哪儿去。

    李惟清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虽然和他自己类型不同,却也不妨碍他不讨厌。氏参这人倒是会顺水推舟,他本就被李惟清胁迫着要带他们去清烨山庄,这竟还成了反过来诱哄钟鱼的理由。

    “对了,师兄。”钟鱼轻声言道,“之前他把钟鱼带出去时,我见到他双手具是缠了黑布,一寸皮肤也不露出来。你说他的手会不会有什么隐秘,能作为脱困的突破口?”

    这时李惟清的一个包子已经吃完了,他状似奇怪的问:“脱什么困?不是说要把我们送到清烨山庄吗。”

    崔晓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李惟清会是这个回答,情不自禁的放下咬了一半的最后一个包子:“我们不救钟鱼吗?”

    “等到了清烨山庄,还愁没有江湖好手帮忙吗?”李惟清反问。

    倒也确实如此,可李惟清着实没有为钟鱼做打算。倘若氏参不遵诺言,半路将人带跑了呢?倘若中途再有什么变故呢?

    少年张张嘴,最终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闷闷的啃手中剩下的半个包子。

    鸟儿白日里叫的要更勤快些,人迹罕至的小路只有他们这一驾马车。钟鱼坐的位置几乎要掉下马车,离马极近,耳朵里塞满了马蹄子有节奏的声响,压根儿听不见马车里的二人在讨论些什么。

    但氏参听得门儿清。

    他拿手扶了扶脸上面具,没说任何话,只觉得忽然的想要叹气——为被蒙在鼓里的傻小子崔晓,也为被当做筹码的钟鱼,更为被要挟着当成临时车夫的自己。

    “师兄,你说钟鱼会是朔州钟家的人吗?”崔晓吃完剩下的半个包子,转了个话题。他说到一半,又自说自话的反驳自己,“不对不对,朔州钟家没有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况且他家人通常硕猛若雷,钟鱼的内劲不太一样。”

    “你去过朔州?”李惟清看了他一眼,问道。

    崔晓点点头:“同师父待过段时间,对钟家还算熟悉。”

    “有何妨,也并非只有那一家姓钟。”

    二人且正说着,外面钟鱼却被吓了一跳,尖声一喊,叫的人耳廓发疼:“你要反悔吗!”

    白芒一闪,原来是氏参抽了刀。

    氏参没有接话,眼见前方并无弯路,便单手捉着缰绳,出的是那柄刀柄较短的。他手腕一转,将刀挽出几个刀花,只听叮叮叮三声响,居然是挡下了暗器。

    那是几枚毒镖,有的落在地上,有的落在木板上,用的是上好锋利的铁,尖头像是能打开,隐隐泛着绿光。氏参一瞟便知有毒,不由得更想叹气,他最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近似乎总与毒犯冲。

    这些声音不小,坐在马车里的二人听的一清二楚。崔晓下意识站起身想要摸剑,才反应过来兵器不在手边。

    马车停了。

    李惟清恰恰从马车车窗向外看去,只见无数细小黑影竟是犹如虫群般直冲马车而来。他心道不好,还未来得及动作,只听噗噗声连响,得亏这马车坚实没能扎透,对方主要目标也并非车舆,暗器又从前向后而来,居然无一能落进车舆内。

    氏参护住钟鱼易如反掌,可那两匹马便没了。

    只听簌簌几响,两旁树上便各跃出一人。钟鱼被提溜着领子连人带抱着的东西扔进车舆,叫崔晓一把接住,这力道可比砸水壶轻多了,崔晓趁着帘子尚未落下,抽空看了外面一眼。

    那两人,一位肩扛小锤,一位手持单刀;一位身材魁梧,一位形销骨立;一位浑身穿白,一位戴满身青。

    “裂墙锤魏文,快刀林青。”崔晓喃喃,“这两人在杀手榜上有排名,魏文别看魁梧,是使暗器的好手。林青......我还不知林青的刀有多快。”

    “还有杀手榜这种东西?”李惟清摸摸钟鱼头顶算作安抚,饶有兴趣的问道。

    “有的。江湖人什么都喜欢论个高下,一二三四五当然得排上一排。这榜单从潭州萧家出,他家势力庞大,专做这些生意,也算是江湖公认的。”

    “氏参排多少?打得过他们吗。”

    崔晓咧嘴笑笑:“既然是百馨坊的人,不会上榜的。这榜单时时更新,第一期出时有人排进了百馨坊的人,隔日就掉了脑袋。此后榜上再不排他们了。”

    说这么几句话的功夫,氏参就已收起刀撩开帘子,冲他们招招手,冷声道:“出来。”

    几道血迹粘在他的面具上,分外显眼。

    他们先后跃下马车,只见地上除了两摊血迹并无人尸,只是看那出血量,大抵也没什么活路。崔晓眼珠子一转,仍是没放弃先前说与李惟清的想法,上手就要去扯氏参的手:“诶——瞅瞅你这布条儿......”

    氏参一摆手,后退一步避开崔晓,用疑惑又带些警告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却硬是没去接话。在李惟清醒来前,他就已经领教了崔晓这张什么话都能往下接,别人不接他还能自己接下去说的嘴的厉害。

    他自己话不多,崔晓能吵的他脑仁疼。

    崔晓也是一愣,他方才挨得近了,觉出这人周身似乎很冷。这天气却身上发寒,怕不是搁怀里塞了斤冰块儿。他腹诽。

    李惟清及时问道:“怎么走,附近有镇子吗?买或租辆马车来,我可跟不上你们。”

    是了,这帮人里就他一个一点武功也不会。其实若是崔晓施展轻功,带他一个人虽说有些勉强但至少也能将就着找个旅舍,但氏参又不可能解他的穴道,让他恢复内力。

    “按他们逃的方向追,没有镇子也至少会有个村子。”氏参语调平平的应声。

    崔晓恍然大悟,与李惟清相视点头,认可了这话,钟鱼则有些迷惑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很少有人不想活命。”李惟清说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