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
不知道沐颜是真的死心了,认命了,还是她真的开始恨南风,又或许,是因为她极度伤心,让她流不出一滴眼泪。
希望之火只在将军府燃起了一瞬间便灰飞烟灭,昨日还说不认命的沐颜,如今却不得不认,没办法,谁让南风不娶她呢。
柳夫人进了沐颜房间,看见她呆坐在那:“阿颜,你要不就哭一哭吧!”
沐颜苦笑:“这次是真的结束了,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柳夫人心疼的看着沐颜说道:“等他回来,娘帮你问个明白!”
沐颜喃喃道:“问了他就能娶我吗?你看他今天说的话,多绝情,一点情面不留,把不爱说的如此轻松!”
“阿颜…”
“娘你放心,我不会在做傻事了,为了他的一句不想娶我,不值得!”
真的不值得吗,她明明难受的要死,可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两人心里的那场雨还未停止,便又大雨滂沱,他们还未来得及学会撑伞,却又被淋了个体无完肤。
——皇宫,御书房——
苏聿宁应该是那个最得意的人吧,他赌赢了,可就算赌输了又能怎样,输了,不还是要杀了南风吗。
苏聿宁为了让沐颜不在爱南风,便想方设法的让他们反目成仇,让柳家上下所有人对南风大失所望。
苏聿堃走了进来,用质问的语气说道:“皇兄为何要把此时做的如此薄情?”
苏聿宁本来大好的心情瞬间有些低沉:“朕薄情?朕放下一国之君的身份去成全他们,是南风自己不争气,与朕何干?”
苏聿堃盯着他的眼睛说:“那皇兄敢把南风患病的事情告诉柳姑娘吗?”
苏聿宁有些慌神,故作镇定的说:“南风患病?患了什么病?”
苏聿堃吃准了他知道此事,声音清冷的说:“皇兄不过是抓住了南风的弱点,才故作姿态,让柳姑娘对南风彻底死心,难道不是吗?”
苏聿宁知道苏聿堃不好糊弄,便直说:“是又怎样?现在连你也站在南风那边!”
苏聿堃失望的看着苏聿宁:“皇兄你变了!”
苏聿宁站起来大声说道:“你说朕变了,朕就想问问,南风既然注定了不能娶她,朕为何不能让她心甘情愿的嫁给朕!”
苏聿堃说:“皇兄觉得如此,柳姑娘就当真心甘情愿的嫁给你吗?”
苏聿宁说道:“不然呢,难道她现在还指望南风娶她吗?”
苏聿堃在没说什么,冷笑了一声,对苏聿宁施礼后,转身离开。
苏聿宁知道,苏聿堃定是受了南风的嘱咐,才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沐颜。
他自言自语道:“南风,怎么人人都向着你说话,聿遥向着你,柳家人向着你,现在连聿堃都向着你,你到底是给他们灌了多少迷魂汤啊…”
——夜,军营——
柳云萧坐在南风床边,听他梦呓:“阿颜,对不起,爹,娘,对不起…”
柳云萧看着昏睡中的南风,喃喃道:“南风,对不起…”
柳云萧怪自己怎么没早点发现,这就是为何收到圣旨那晚南风会去了军营,而不是守在沐颜身边。
所以每晚烂醉如泥的他突然就滴酒不沾。
所以他一睡就是两日两夜,叫都叫不醒。
所以他穿了柳夫人做的那件他从来舍不得穿的衣服。
所以,一说到让阿颜诊脉,他立刻起身来了军营。
原来只是因为他要死了。
他看见南风眼角流出眼泪,皱着眉,呼吸声也有些急促,许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柳云萧伸出手,轻轻的拍着南风,想起南风昨夜说的话:“时间要是能回到过去就好了!”
南风睁开眼睛,柳云萧慌乱的摸了一把眼泪,换了一副笑脸:“醒了?胸口还疼不疼?”
南风想坐起来,刚要起身,柳云萧立刻伸手去扶,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得不捂住胸口,闭上眼睛,紧紧的皱着眉。
在抬头,便看见柳云萧担心害怕的看着自己。
南风看着柳云萧那双微红的眼睛,和担心神情,故意朝他肩膀打了一拳,开玩笑说:“我让着你,你还真打啊!”
柳云萧动了动喉结,低下头说:“不然我怎么打得过你!”
南风察觉到柳云萧的异常,问道:“你怎么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柳云萧抬起头,看着他说:“我想带你回家!”
南风避开柳云萧的目光:“不回去了吧,免得他们看见我心烦…”
柳云萧说:“早晚都是要回的,回去了我帮你找个借口解释…”
早晚都是要回去的,柳云萧想,能让南风多感受到一刻家的温暖,他就一刻不想耽搁的带他回家。
南风苦笑,声音低沉的说道:“我还有家吗……”
“我就是你的家,一直都是…”
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是亲情,亦是守护。
军医端着药走了进来,看见南风醒来,便放下手中的东西,跪在地上:“将军,卑职愿受军法处置!”
南风看着跪在地上的军医,瞬间又把目光转向柳云萧,他极力隐藏的事情,还是被柳云萧知道了。
南风低下头,用手扶着额头,紧紧的皱着眉,许久,他闭着眼睛说道:“你先出去吧…”
军医出去后,南风看向柳云萧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柳云萧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意思,是答应了南风,这件事不会对家里人说,现在,只要是南风要求的,他都会答应。
柳云萧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明明还有时间可以娶她,为何不珍惜?”
南风苦笑道:“娶她,然后呢?看着她后半生孤独终老?”
柳云萧说:“孤独终老也比现在这样幸福!”
南风说:“我不能那么自私,起码现在,有一个人可以真心爱她,我也能在另一个世界,看着她儿孙满堂,寿终正寝…”
柳云萧心疼他,眼泪又不自觉的掉了下来:“你都不为自己想想?”
“没什么好想的,有什么可想的…”
柳云萧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现在能做的,也许只是陪着南风。
南风见柳云萧沉默的看着自己,也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笑着说:“要不今晚还睡我这?”
“好…”
两人躺在床榻上,一夜未眠,聊的更多的,就是小时候的事。
柳云萧说:“对了,我记得咱们三个在桃树下埋了盒子,哪天回家就挖出来吧!”
南风问:“你写了什么?”
柳云萧反问:“你写了什么?”
南风说:“不告诉你,挖出来你不就知道了!”
柳云萧笑了笑:“那我也不告诉你!”
南风笑道:“怎么那么小气…”
柳云萧也跟着笑了:“你不也是…”
那天以后,南风很长时间在没回将军府,一晃就是一个月。
深秋,外面纷纷扬扬的下起了大雪,地面有些结了冻,南风站在瞭望台上,身上的披风被深秋刮起的西北风吹的飘飘荡荡。
他伸手接住一片鹅毛般的大雪片,轻声道:“下雪了!”
与此同时,沐颜在皇宫的回廊里也接住了一片雪花:“下雪了!”
苏聿宁褪下披风,想给沐颜多披上一点,沐颜推了推:“不用了陛下,下雪不冷,化雪才冷!”
是啊,下雪要比化雪冷,结束总比开始疼。
跟沐颜和苏聿宁比起来,南风站在瞭望台上,显得格外孤单。
很快,京州被大雪覆盖,白茫茫的一片,寂静且寒冷。
一同覆盖的,还有南风的满头青丝。
披风上的雪被风吹落又积下,又吹落,唯独吹不落他肩上覆盖的积雪。
——广安王府——
苏聿堃和宏菱也在看着这场大雪,再有两个月,国丧过后,他们便身不由己了!
苏聿堃说:“许久未见南风了,我想去军营看看!”
红菱说:“去吧,正好我也去将军府看看聿遥和阿颜!”
“好!”
——皇宫,回廊——
苏聿宁无论怎么关心沐颜,沐颜都是不冷不热,她虽学会了回应苏聿宁的关心,可始终不能从内心里接受他。
苏聿宁想帮她暖暖手,也被她抽了回来。
苏聿宁有些微怒:“你就这么不待见朕,还是你心里自始至终就没有朕的位置!”
沐颜微微施礼:“陛下多虑了,阿颜只是觉得不冷!”
苏聿宁生气的走开,边走边说:“让秦越送你回去吧!”
秦越备好了马车,沐颜刚要上车,想起南风说过:“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她对秦越说:“我想走回去!”
秦越点了点头,带着一众侍卫跟在她身后。
许久,秦越开口道:“姑娘是不是有些薄情了?”
沐颜没说话,秦越继续说道:“姑娘不过是仗着陛下爱你,才敢肆意妄为,无视陛下的付出,可姑娘可曾想过,陛下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般对他,若换一个人,可能容忍你?”
沐颜唇瓣微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是啊,秦越说的对,苏聿宁有什么错呢,婚是先帝赐的,苏聿宁也曾成全过她和南风。
如今这个局面,怎么能怪苏聿宁呢,要怪就怪自己太爱南风了,爱到无法割舍,要怪就怪南风执意不想娶她。
沐颜不知道,如果没有苏聿宁从中作梗,她和南风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一路走回将军府,头发上挂满了清雪,这算不算此生与他共白头。
她苦笑,默默念道:“原来你能许我的,不过是一场终会消失的漫天大雪,那我又爱你什么呢?”
柳夫人迎了出来问:“怎么走着回来的,冷不冷啊?”
沐颜笑着说:“娘,我想通了,你们的女儿回来了!”
柳夫人连连点头,一边帮她掸去身上的落雪,一边说:“好,好,想通了好,想通了好,快进屋去,别着凉了!”
没等进屋,柳云萧走了出来,柳夫人问:“云萧,下这么大的雪你要去哪?”
柳云萧说:“我去军营!”
苏聿遥拿着手炉追了出来:“天冷,把这个带上,早点回来!”
柳夫人说:“聿遥,你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当心着凉!”
又对柳云萧说:“这都过了午时了,你去军营一会还得回来,明天再去吧!”
下人牵来了战马,柳云萧接过缰绳说:“太晚了我就不回来了,睡南风那!”说完,牵着马出了将军府。
那是这一个月以来,沐颜第一次听见南风的名字,内心毫无波澜,可能真的打算结束了。
沐颜牵着苏聿遥说:“走,去打雪仗!”
苏聿遥笑了笑:“好!”
柳夫人叮嘱道:“你们俩可别着凉了!”
宏菱的声音响起:“等等我,你们俩都快把我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