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贵冲段诚眨眨眼睛，示意他松开手。
又能说话了，王富贵道：“老朽虽年老力衰，却也想为诛杀奸臣出一份力，如今的世道民不聊生，生灵涂炭，罪魁祸首就是那阉人曹坚，杀了他，我们这些百姓才能重新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啊……”
“老人家有心是好的，但不得不跟你说句老实话，你啊，什么忙都帮不上，所以……”
段诚话没说完，就被王富贵打断了，“你不是什么忙也帮不上吗？”
“我……”段诚想要为自己争辩几句，可是根本就张不开嘴，他脸皮发烫地说道，“我还是……还是能帮上一点点忙的……”
“在旁边拍掌叫个好？”
“老人家，你……”
王富贵一语中的，段诚久久无言。
“如果我一点用处都没有，你能做什么？”段诚气愤的跟王富贵比较起来。
“我能把这间客栈收拾干净，还能做一桌好菜，把肚子填饱才能有力气，喝了好酒才能有胆气，我的用处不大吗？”
段诚觉得自己输得一塌糊涂，败给一位老人，他当然不服气，怒道：“我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只要任豪侠收我为徒，传授我虎咆拳，不出三天，我就能成为顶尖高手！”
王富贵浑身一震，段诚的话带给他极大的冲击。
“这种话你自己信吗？”
“我信。”段诚面容坚定点头。
“你行的。”王富贵拍拍段诚的肩膀，径直走向一具尸体……
……
天入黑，客栈大堂才被清扫干净，地面上的坑洞也被填平了，竟然没有留下一点被破坏的痕迹，据王富贵说，他开客栈之前，做过很长时间的泥瓦匠，所以才有那么精湛的手艺。
王富贵就喝了两杯酒，就醉眼朦胧，坐在长凳上的身体一个劲地往地上滑，他舌头打结地述说他悲惨的人生。
他的妻子女儿被滥用权利的龙武卫抓去了，她们明明没有一点武功，却被安上了反贼的罪名。跟他有同样遭遇的有很多很多人，反抗激烈的直接被当场格杀……
妻子女儿被掳走的那天，王富贵一个字都没敢说，面对她们的惨呼，她们痛苦的求救，他无动于衷。
他怕死。
他太怕死了……
王富贵一遍又一遍重复，直至昏睡不醒，脸上已全是泪水。
段诚把他背回二楼房间，脱掉靴子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轻手轻脚走出房间关上门。
边走下楼梯他边伸个懒腰，现在就剩他跟任行两个人了，他困意全无，三步并两步来到桌前，跟任行面对面，目光灼灼，说道：“任豪侠，你把虎咆拳传授给我怎么样？”
段诚竖起三指，发誓道：“我一定不会辱没虎咆拳的名头！”
“好啊。”任行很干脆地答应了。
“真的？！”段诚狂喜不已，可他又觉得奇怪，任行怎么就答应的这么干脆呢？
他以为会把嘴唇磨掉好几层皮。
“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任行慢慢喝着杯子里的酒，烛光在他眸中摇曳，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段诚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保证。
“现在上楼杀了王富贵，我就教你虎咆拳，怎么样？”任行仍然在喝着杯子里的酒，眼睛微微眯起。
“杀他？为什么？”段诚被震惊到了，他呼吸急促地问。
可能是气氛的渲染，两人的声音都压得很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继续往下说。
“他有问题。”任行没有去解释王富贵到底哪里有问题，他知道，就算他去解释，也很难让段诚相信他的推断，除非段诚亲眼所见。
“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我实在看不出他哪里有问题。”段诚手抓住任行的酒杯，夺下来放在桌上，喝问道，“你是不是喝醉了？头脑不清醒？”
“这样好了，今晚你在屋顶待着，看看王富贵是不是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好！”段诚不假思索地答应，“如果他什么都没做怎么办？”
任行笑笑，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就好像他已经看到了结局。
……
到了后半夜，空气里多了几分凉意，坐在屋顶上的段诚腿都麻了，他搓着两条冻僵的手臂，刚刚获取到的一丝温度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好冷啊……”
段诚牙齿上下打架，他都开始怀疑任行是不是故意捉弄他了，王富贵的鼾声此起彼伏在他耳边回响着，睡得像头死猪一样的人，能有什么问题？
段诚不止一次想从屋顶走下去，但想到任行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就犹豫不决，举棋不定地在屋顶待了好几个时辰，又冷又困，他打起盹来。
突兀间，一声异响惊动了他。
他拍拍脸颊，看见一道人影从客栈里偷偷摸摸走了出来。门外还拴着六名江湖人遗留下来的马，他走过去，想要解开一匹，但马不安地走动让他打消了心里的念头，生怕发出的声音惊动客栈里的两人。
王富贵跑起来了。
身体衰老，速度却很快，跟壮年人都没多大的差别。
“哎哟，我操！”
段诚说出了跟时代不符的语言，他站起来望着王富贵越跑越远，眼看就要没影了。急忙从屋顶下来，奋力追了出去。
段诚毕竟是年轻人，体力耐力都要强过王富贵，没用多长时间，离王富贵就差个小半米远了。
“你……你给……给我……停……停下……你……你要……要去……哪？”段诚上气不接下气，手去抓王富贵的后衣领，抓了几把都是空气。
王富贵见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根本就无法轻易摆脱段诚，于是转过身来，大喊：“停！”
停下来的两人坐在地上大口喘息，哈喇子都从嘴里流了出来。
歇了好一会儿，段诚才喘匀了气，他逼问道：“你深更半夜是要去哪？”
“我就是去上个茅房，忽然有人在后面闷声不响追我，我还以为是鬼，结果听见是你的声音，你看我不就停下来了？”扯起谎来，王富贵脸不红，心不跳，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是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