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修真小说 > 公子盖世 >第三章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一直折腾到半夜,在喝下了梅老头儿配的一碗呈褐色,苦得如同胆汁般的药汤后,小孤儿这才得以恢复清醒,赶忙睡了一个时辰,差不多又到了起床的时候了。

    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昨日的事情,一向铁石心肠的梅老头儿破天荒的发善心让小孤儿多睡会儿,惊得小孤儿如同看见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样。

    这还不算完,待到小孤儿睡醒,走出房门时,便见梅老头儿正坐在院子里和那猎户周大牛正交谈着,在其脚边,正趴着一小团雪白。

    “哟,小子醒啦?来看看你大牛叔从山里面逮到的野狗下的崽儿,挺可爱的,便正好提过来送给你了。”

    梅老头儿对着小孤儿周安然灿烂一笑,顺带着用脚踹了一下正趴在其脚边的雪白团子。

    “呜呜呜。”那雪白团子被踢了一脚后,顿时奶声奶气的叫了起来,那声音软糯清脆,惹人怜爱。

    小孤儿周安然定目一看,第一眼便喜欢上了那可爱的小东西。

    赶忙快走几步,蹲下身,伸出手抚摸那雪白团子小小的狗头,毛发柔软,手感绝佳,令人爱不释手。

    投之以李,报之以桃。

    在周安然对那听说是山里野狗下的崽儿的小奶狗投以善意后,那小奶狗也舒服的哼唧出声,伸出粉嫩的小舌头不停的舔舐着小孤儿的手心,暖暖的,湿湿的,滑滑的,痒痒的,小孤儿不由得开心的笑出声来。

    “周安然呐,这小狗可就交给你养啦,那么你可要对它负责呀,不要贸然丢弃了。”梅老头儿突然出声道。

    “那是当然了!”小孤儿头也不抬,想也不想,便开口回道。

    一时间,整个院子只听闻小孤儿欢快的笑声和小奶狗稚嫩的奶叫。

    半晌后,猎户周大牛突然站起身来,转身离去,行至中途,突然止步,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道:“喂,周安然!”

    “嗯?”小孤儿疑惑的抬头看向这个并不太熟悉的猎户,高大的背影。

    “我其实不姓周,我姓项。”猎户郑重道。

    “哦。”对于周大牛这极其反常的举动,小孤儿只觉得莫名其妙,满不在乎的回道。

    周猎户点点头,旋即不再停留,大迈步离开院子。

    “臭小子别玩了,今天的粪还没有挑呢!”梅老头儿突然一脚踹向周安然。

    “知道啦!”

    对于梅老头儿如天气般捉摸不定的心情,小孤儿早已见怪不怪,没说二话,站起身来,抱着那雪白色的小奶狗就要朝外走。

    这时,梅老头儿突然开口叫住他道:“没听说过狗改不了吃屎吗?”

    “你抱着这狗是准备去喂它吃屎吗?”

    前方周安然身体一下子就僵住了,只得不情不愿的将那小奶狗放在地上,逗弄片刻,转身去挑粪了。

    原地,也不知道是否是错觉,那雪白色的小奶狗望向梅老头儿的眼神有些拟人化的幽怨。

    放下那雪白小狗后,小孤儿开始缓缓走向田间地头,田埂上,昨日放得两桶粪水静静矗立,有风吹过,十里飘“香”。

    微微矮身,将扁担拿起,检查了两头绳结是否扎实,旋即小孤儿肩膀斜斜一矮,将扁担抗在了肩上,正当此时,突然之间,高空骤起惊雷轰鸣,而后云开雾散,三道闪电般的银光划破长空,拖着长长的白尾出现在高空之上。

    银光狭长似剑,剑上更似有人影昂首傲立。

    高空惊雷炸响,引得大地也仿佛发生颤抖,一个立足不稳,肩挑粪桶的小孤儿便从田埂上失足摔倒。

    这下可好,桶里粪水晃荡洒出,小孤儿全身都被粪水污秽,头上还有两片厕纸搭着,狼狈不堪,霎时间,臭气可谓熏天!

    高空上,在三道闪电般光芒划过后,紧接着又是惊人一幕发生。

    只听得叽喳声浪如江头大浪拍来,声势浩大,旋即一艘三层楼船那龙首状船头率先破开云层,狰狞显露,而后依次是长长的船身和龙尾状船尾。

    奇异的是这三层楼船船底之下,有着成百上千只青色羽毛的鸟儿飞行托举着,使得其在空中也能如航行大海般。

    船头位置,一杆黑色旗幡随风飘荡,猎猎作响。

    一个奇怪的图案极其显目,由“玄鸟殒卵“双手供奉“和“禾苗“三部分组成,酷似一个秦字,旗幡另一面,一个黑色的骁字铁画银钩,有朱雀浴火环绕,显得霸道无匹,神异非常。

    黑色旗幡前一面那酷似秦字的图案路人皆知,乃是大秦天朝国旗标志!

    至于反面那朱雀浴火缭绕的骁字,但凡有点见识之辈都能知晓其意,乃是大秦权势滔天,威慑四海的镇楚王府图腾。

    至此,这一行声势浩大的队伍身份不言而喻。

    摔倒在地,仰面朝天,满身粪水污秽的小孤儿周安然痴痴的抬头望着天空,这一刻,恍若尘埃中微末蝼蚁抬头仰望高空飞过的巨龙。

    小孤儿眼中闪烁着不明意味的光芒,交织缠绕,深邃幽幽。

    飞剑楼船径直驶过天空,轰轰作响,朝小泥村而去。

    梅老头儿因为平日里要钻研医书,研制药方,栽植药草,所以需要僻静之所,故而其医庐选址在了离小泥村约莫四里的平地上。

    此刻遥遥望着那雕琢成龙尾的船尾,莫名的,小孤儿觉得有一道目光投在了自己身上,一闪而逝,冷漠无情,高高在上,刺得他通体不由自主的一个颤栗。

    “哎,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官老爷出行,架势骇人呐!”梅老头儿也不知道何时走到了小孤儿身后,背着手,悠悠摇头,旋即又捂住鼻子,嫌弃的望着小孤儿道:“你这满身屎尿的,还不赶紧去洗洗,留着长蛆吃肉吗?”

    小孤儿闻言,恶寒阵阵,赶忙爬起来,就欲往医庐方向跑,但是还没跑两步,梅老头儿突然出声喝止道:“臭小子,你要是敢往医庐跑,但凡墙上沾了一点屎尿,后果你自己想!”

    小孤儿闻言没有停步,只是极其自然的绕弯朝离药庐不远的小溪而去。

    穿过一片小林子,潺潺溪水声穿入人耳,林木缝隙间,一条清清溪流映入眼帘。

    快走几步,小孤儿蹲在了溪边,初秋时节,溪水寒冷,伸手入水,刺骨之感油然而生,但是比起满身臭味,显然要好很多。

    就着溪水,小孤儿开始清洗身体,仅仅瞬间,澄澈见底的溪水变得浑浊,不过好在溪水流动,很快又复清亮。

    约莫片刻光景,忽闻身后林中咔嚓一声,有树枝被踩断的清脆声响,小孤儿猛地一惊,回头一看,瞬间愣住。

    只见得一个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唇红齿白,嘴唇薄薄略带刻薄之感的少年神情漠然,缓缓走来,此少年真就应了那词:龙驹凤雏!

    少年黑发挽成一团,以一条精美头巾束缚,两条长长的,如剑般的飘带垂吊身后,系着一黑色披风,内里是一袭墨色锦袍,其上绣着四爪蟒纹,袖口处有两个奇特龙形护腕收缚,龙嘴衔着龙尾,此外,更有密密麻麻如同蝌蚪虫豸般,让人望之目眩的符文构成龙鳞。

    腰间有墨玉腰带收紧,两块品相极佳的螭龙玉佩悬挂身侧,行走间,发出悦耳的玉珏撞击声。

    少年足蹬一双同样墨黑色的云头靴,步步留印而来。

    与周围环境相比,少年显得格格不入,在此刻小孤儿看来,如神临尘。

    不过说来奇怪,小孤儿此刻心头突然产生了一个极其不可思议的念头,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如天神之子般的少年眉眼与自己有些相似。

    但是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便被其掐灭,同时,小孤儿更为自己这种恬不知耻的想法感到羞愧难当,于是抬起的头突然就深深埋了下去,很低很低。

    望着眼前这个蹲在小溪旁,浑身脏乱,隐隐还散发恶臭的少年,那锦衣少年毫不掩饰心中厌恶,眉头皱起,薄唇微启,居高临下,如看一只蝼蚁般不屑问道:“你叫周安然?”

    “嗯?”小孤儿一时间惊疑不定,有些不敢置信,猛地抬头望向那锦衣少年,以手指着自己,吞吞吐吐,半晌后才道:“对,我叫周安然,我母亲叫姜月影。”

    “没人想知道那个贱妇叫何名,跟我走吧!”锦衣少年突然面目狰狞的狠声道,旋即果断转身离去。

    “你给我站住,你骂谁是贱妇!”方才还显得极其自卑怯弱的小孤儿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量,突然蹭起身来,大声喝道。

    “就是骂你娘那个不要脸,勾引男人的贱妇,你待如何?”锦衣少年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我待如何?老子带你去死!”小孤儿忽然间怒火冲天,顺手抄起脚旁尖锐的石块,张牙舞爪的便朝锦衣少年冲来。

    见状,锦衣少年毫不畏惧,除了他的身高本就比小孤儿高以外,更源于他自身的力量。

    只见他双手交叉一击,手腕上那龙形护腕便撞击发出铿锵的金铁之声,墨色光波向着四周推挤,旋即两声高亢龙吟几乎同时响彻天地。

    紧接着,惊人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得那一对护腕竟然蠕动起来,龙嘴松开口中衔住的龙尾,骤然飞跃至半空,摇头摆尾,迎风暴涨,身周更有黑色的闪电噼啪作响,击打得虚空震荡不止。

    直冲过来的小孤儿哪里见过这种景象,顿时便被吓住止步,可是对面那锦衣少年却不愿罢休,单手朝着小孤儿一指,虚空两条黑色的真龙便裹挟着风雷向着小孤儿俯冲过来。

    “世子殿下息怒,不管怎么说,安然公子也是您的兄长啊!”

    就在这时,斜地里陡的飞出两柄飞剑,叮铛两声击打在两条黑色真龙头角正中,剑光和雷霆交织一闪,一圈肉眼可见的冲击瞬间蔓延开来。

    小孤儿首当其冲,眼看着那光波即将临身,而四周无数林木已经如被利器拦腰斩断,纷纷倒伏,小孤儿绝望的闭上了双眼,迎接死亡。

    叮!

    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来临,反而是有一声清脆如铃铛的声音自身前响彻,小孤儿疑惑睁眼,便见得一把三指宽,三尺长,通体蓝汪汪,颤鸣间发出海浪澎湃声响的飞剑悬浮在前,释放出一片海水大幕,牢牢的将一切冲击抵挡在外。

    另一边,锦衣少年腰间两块螭龙玉佩猛地如被无形大手拉扯,一面如同龙鳞盾般的巨大光影蓦然投射而出,所有的冲击如同蚍蜉撼树,根本不能撼动光影分毫。

    炫光刺目,良久之后,风波平息,举目四望,大地狼藉,泥土翻卷,坑洼遍地,林木倒伏,小溪断流,一派大战光景。

    “可惜了。”锦衣少年冷目望着被飞剑庇护在后,没有被黑龙咬死的小孤儿,低声喃喃一句,抬手一招,那两条已然恢复成护腕的黑色真龙便滴溜溜旋转而回,随后锦衣少年毫不拖泥带水的便转身离去。

    锦衣少年离去,有三人却缓缓踱步而出。

    三人着统一样式的白袍,当先一人中年模样,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充满凌冽气息,在其身后,两名青年紧紧跟随。

    值得一说的是,两名青年相貌有八九分相似,竟是一对孪生兄弟!

    剑眉星目,俊逸不凡,身材欣长,人似利剑,周身散发锋锐之息,目光投射在小孤儿身上,好似刀剑临身,让得其汗毛倒竖,通体生寒。

    “孽徒放肆!这可是安然公子!”

    前方中年蓦然一声沉喝,跟随在其身后的孪生兄弟俩便收敛周身剑气,微微低头。

    “兵家俞地玄携孽徒苏宇莫、苏宇问见过安然公子。”

    那为首的中年伸手一招,悬浮在小孤儿身前那柄蓝汪汪的小巧飞剑便如有灵性的清越欢鸣一声,飞回中年手中。

    “这位大叔万万使不得呀,我还要感谢您的救命之恩呢。”

    小孤儿长这么大,苦难倒是受过不少,何曾受过尊敬?

    一下子便脸色涨红,手忙脚乱的连连摆手。

    “安然公子毋须如此,你是镇楚王嬴骁之子,虽是庶出,但到底体内流淌着镇楚王的血脉,在大秦天朝,你就是最高贵的一类人,方才那便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嬴昊阳世子。”

    “大叔,你是在开玩笑吧!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乡村小子。”小孤儿有些赧然,甚至第一反应觉得眼前这人莫不是骗子?

    可是自己这一穷二白的,有什么值得骗的?

    “千真万确,先前吾等从村人邻里口中已经证实了一些细节,再观你的外貌,便能基本确认你的身份,因为安然公子的长相和镇楚王有五六分相似。”

    中年剑修俞地玄的一席话恍若滚滚天雷,炸得小孤儿脑袋轰鸣,一片空白。

    对于父亲,他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就连父亲这个对于一个人来说极其重要的角色,在小孤儿周安然的生命里,也仅仅只是一个象征名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半点意义。

    毕竟他从出生睁眼,就没见过父亲。

    他十一岁的人生里更是从未感受过父亲的温暖与关怀。

    对于父亲仅有的印象只是从母亲口中寥寥数语得知,父亲姓周,单名一个骁,人很高大威武,是一个极其有男子气概的人。

    除此之外,家住何地,家里是否还有其他亲人则一概不知。

    有些时候,小孤儿其实很是疑惑,为何母亲对于父亲的了解如此浅薄,却愿意为他生养儿子?

    这一点,小孤儿只能从母亲经常性的发呆思念某人得出一点结论,那便是父亲应该真的是一个极其优秀,极其有魅力的男子,否则不可能让得母亲为其如此痴迷。

    但是现如今听这中年大叔说来,那所谓的父亲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狼心狗肺的负心汉了。

    明明是什么狗屁王爷,身份那么尊贵,却任由自己和母亲孤独伶仃的在这小泥村生活,最后母亲还因为感染风寒,无钱治疗而死。

    反观那所谓的父亲呢?

    整日潇洒,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说,还转眼就另觅新欢,生了个什么世子殿下,最可笑也最可悲的是,母亲至死记住的男人却不姓周,而姓嬴!

    哦对了,他总算还有点良心,至少那个骁字没有欺骗母亲。

    一念至此,小孤儿嘴边讥讽流露,前所未有的浓郁。

    站在一旁全程目睹小孤儿面色变化,继而猜出其心路历程的中年剑修俞地玄突然开口道:“安然公子,你千万要相信镇楚王他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这十多年才没有来接你和母亲的。”

    “现在你可不要做什么傻事,也不要因为心中愤怒一时冲动,说什么不回王府之类的,不理智的话语,须知……”

    中年剑修话至一半,小孤儿突然开口打断道:“好了大叔,你不用再说了,也不用再劝我了,我已经想明白了……”

    说到这里,小孤儿忽然一顿,在中年剑修注视下接着道:“我周安然虽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包子,但不是个傻子,既然有机会享受更好的生活,我凭什么要拒绝?”

    “再说呢,这也不是我偷抢来的,老子养儿子,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我自然不会傻到拒绝了,我们什么时候动身?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说到这里,小孤儿似乎按捺不住心中喜悦和激动,一脸殷切的望着中年剑修。

    “呵呵,安然公子能如此想,自然极好,至于何时动身,随时都行,只是看你是不是要回家收拾收拾东西。”

    俞地玄心中松了口气,原以为还要大费一番口舌才能劝动周安然跟他一起回王府,没想到这孩子倒是颇为有趣,与众不同。

    至于俞地玄身后那对孪生兄弟则默默盯着小孤儿周安然,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公子安然了,要知道在大秦,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称公子的,必须得有极其尊崇的身份才行。

    在听闻周安然一番话语后,情不自禁的眼中便流露出了不屑和讥讽,不过对此,周安然半点不在意,反而饶有兴致的吹起了口哨。

    “嘿,突然想起梅老头儿以前念叨的一句话,倒是一语中的,是怎么说来着?”

    “对了!朝为田舍郎呀,暮登天子堂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