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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唐张九龄著

    夜已深沉,一条悠长又寂寥的巷子内,青石板路上走来两个年轻男女。

    男子七尺身躯,一身儒生打扮,腰间吊着一个白玉玲珑双蝠玉佩。女子矮男子半头,绵帕缠着乌丝,腰间挎着一口宝剑,通身上下侠女装扮。两人漫步而行,彻彻私语。

    空中飘起蒙蒙细雨,如烟如雾,与初春的气息缠缠绵绵,柔情蜜意。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下雨了,你回去吧。”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男子含情脉脉地凝望着女子,眼神里流露出百般无奈,万般的不舍。

    “你不是说,等你京城会试,一举成名,定来水寨明媒正娶,八台大娇迎我进门。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回去用心读书,我在水寨等你的好消息。”

    “等我高中头名状元,不管父母答不答应,我一定非你不娶。今夜我指这苍天大地作证,今生来世都要与你在一起。”

    “回去吧,已经很晚了,我也该走了。老爹说不定还在客店焦急的等我回去呢。”

    两个年轻人卿卿我我的磨叽了半天,终是不舍分手离别。还真是春雨不湿有情人的身体,那么又是谁如此无情的棒打这对鸳鸯呢?

    年轻男子乃赣州知府许成的独苗许一鸣。女子乃是赣江水路十八寨总瓢把子雷振天的掌上明珠雷云燕。这两位年轻人的老爹都不是一般人,一个掌一府之政令,总领各属县,治理赣州百姓,另一个南北相连的水路交通全受他掌控。一个官府政要朝廷命官,一个绿林道上的草莽英雄,起初互相看不上眼,水火不容。然而,朝廷运送物质必须得走他水路走,惹了总瓢把子,给你来个人仰船翻,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总瓢把子的人也不能总呆水上啊,他得有上岸的一天,官府想要围剿灭掉你也是手到擒来。两人不得不互相配合又互相制衡的往来着。

    有一年,总瓢把子雷振天带着女儿雷云燕到知府家中拜会,顺便商讨来年朝庭水上运送物质事宜。好巧不巧,许一鸣与雷云燕客厅内相遇,一个温文儒雅,性格内向。一个豪爽侠义,性格开朗。两人一见钟情,彼此相爱上了。

    起初,两家父母死活不同意两人来往,却拗不过儿女们的一片痴情,最终默许了这门婚事,却一直拖着没办。

    夜长梦多,两月前,皇上的弟弟程君利受皇上派遣来赣州视察政务,知府许成大费周章的迎入府中款待了一天。程君利看到许一鸣知晓了此事,把个许成好一顿数落。

    “堂堂知府的公子,还是独子,有才有貌,要娶什么媳妇不能,偏偏找个江湖女子,说出去不好听也没面子。朝堂之中,高官显贵家多的是美娟淑女,我帮令公子寻一门如意的妻子是小菜一碟。当朝宰相家就有一女,虽尚年幼,过个一两年,待她及笄,我为你们两家牵线保媒,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岂不美哉。”

    知府许成就信了他的邪,禁止儿子与雷云燕来往,并且回绝了两人的亲事。

    悲催的宰相叶承清的宝贝小女儿叶晚风在宰相两口子不知晓的情况下已被人许配了两家。

    古色古香,韵味犹存的赣州城,车水马龙热闹繁华。远远的大街上,一匹枣红骏马缓缓行来,马背上端坐着一个青俊少年。他一身浅紫色绵袍,内搭纯白色衣衫,腰系一条深紫色丝鸾绣带,周身上下沉稳脱俗,尽显少年英气。

    此人谁呢?大顺朝二皇子程和煦。二皇子和叶晚风从牛也国回来,刚踏上大顺地界,就收到赣江水路十八寨总瓢把子雷振天发来的江湖救急信号:事态严重,性命攸关,望武林盟主玉蜻蜓速来处理。人家可不管你是大人小孩,身为武林盟主就得为武林中人办事。二人不敢耽搁,快马加鞭,一路奔驰来到了赣州。

    叶晩风弃马上船去赣江水寨寻雷振天探查事情原委,二皇子一人来到了赣州城,二人相约中午城内钱三娘客店会合。

    且说二皇子背着包袱,腰挎宝剑,轻轻扯着缰绳,由着马慢慢的走。他那气宇轩昂,品貌不凡混杂在众人之中,如鹤立鸡群一般,十分显眼,引得过往的行人纷纷驻足观望。

    二皇子亳不介意路人的眼光和指点,在一座二层客店楼门前下了马。客店的伙计看见来了贵客,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接了二皇子手中的缰绳,把马安置到了客店后院马厩之中。二皇子则由另一个伙计领着上了客店二楼。

    二皇子找了靠窗的桌子坐下,把包袱往桌子一放,伸着脑袋往窗外大街上看。

    “客官吃些什么?喝些什么?小的给您预备去。”

    “不急,等我朋友来了再说。”

    左等右等,一个时辰过去,叶晚风未露身影。二皇子饥饿难耐,只得点了几样小菜,一碗米饭,自顾自的吃了。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伙计拿着帐单走上楼来。

    “客官,您吃的加上马吃的一共二十文钱。”

    “马吃的也要钱?”

    “嗯哪,草料也得花钱买不是,马拉了尿了还没算你打扫清理的费用,够实惠的了。”

    “行了,我知道了。我和朋友还要在三娘客店住上几日,先记在帐上,走时一块结算。”

    “对不住,客官,咱一码归一码,以后的帐以后算,还是先请您把这顿饭钱给结了。”

    “怎么,怕我赖账不成?不就二十文钱,给你。”

    二皇子说着话,手往包袱里掏银子。掏了半天没掏到,猛然想起银子全留给大傻养漂亮媳妇了,当时人就愣在了那儿。

    小伙计眼巴巴的等着收饭钱,一看他愣着不动,嘴一撇说上了。

    “客官包袱里没有银子,怀里揣的,袖兜里藏的总有一两二两吧。你掏出来看看,别和小的闹着玩,小的还等着干活呢。”

    二皇子轻轻一笑,从怀中摸出一把小石子放到桌上,接着又从袖兜里也摸出一把小石子放到桌上。

    小伙计翻了一下白眼,差点气晕过去。长这么大第一次出来做伙计,且受老板娘赏识让学着收帐,第一回就碰上这么个主,撇着嘴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客…客官,本店只收银子,不收小石子。”

    “我知道,没说给你这个,是你让我掏出来看看,我不得掏出来给你看看啊。再说,晚一会付钱又能怎的,等我朋友来了自然少不了你的饭钱。等着吧。”

    二皇子不再搭理他,伸着脑袋往窗外看叶晚风来了没有。

    小伙计没有办法,哭丧着脸,别别扭扭的下楼去了。

    不大会儿,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随着这个小伙计走上楼来。此女子一身青绿色的衫裙,身材苗条,皮肤白晰,眉眼弯弯,梨涡浅笑。她高耸的发髻上别着根精致的发簪,一摇三晃的有点映眼。

    这家客店叫三娘客店,却并非三娘所开,乃当朝宰相叶承清出资以三娘名义且由她一人经营管理。其实说白了,就是朝庭与江湖中互通信息的联落之处。钱三娘丈夫英年早逝,一人独居此地。她为人直性豪爽,不拘小节,凡来往赣州城的江湖中人大都爱在她这儿打尖住店。

    话说钱三娘轻挪慢步来至楼上,一眼看到二皇子就单纯的喜欢上了。象他这等英俊脱俗的公子哥平常很少见到,机会难得,与他聊聊天,愉悦一下心情也是好的。

    “好一个英俊潇洒的贵公子,光临小店真真的令店内蓬毕生辉。不知新来的小伙计哪里招待不周,怠慢了贵客,钱三娘特来向您赔礼道歉。”

    “没有招待不周,也不用你赔礼道歉。只是我身上没带银子,等我朋友来了,晚些付你饭钱而已。”

    “原来是这个,多大点事,看把你难为的。”

    钱三娘白了小伙计一眼,挨着二皇子坐了下来。

    “老板娘,他的马还在后院马厩里吃草呢。”

    “吃就吃吧,你还能堵住它的嘴不让它吃啊。这儿你别管了,下去该干嘛干嘛去。”

    小伙计狠狠地瞪了二皇子一眼,一步三回头的往搂下走,生怕老板娘被二皇子的好品相迷惑,少收了马吃草的钱。

    身边猛然间坐了这么个人,二皇子有点不适应,红红着脸,局促不安上了。

    “你就是钱三娘,可认识蜻蜓?”

    “蜻蜓谁不认识,上到八十岁老人下到三岁孩童都认识啊。”

    钱三娘被他问得一头雾水,随口答道。

    想不到蜻蜓在赣州城这么有名望,大人小孩都认识他,真了不起啊。

    “那就好,待会他来客店为我付饭钱,等着吧。”

    二皇子说完话,伸着头继续往窗外大街上观望。

    “这恐怕不合常理。别看了,天这么冷,别说蜻蜓,蝴蝶也不会飞上来为你付饭钱。”

    “…,玉蜻蜓,我说的是武林盟主玉蜻蜓。”

    “哦,玉蜻蜓啊。少了一个字,我把他当成会飞的了。话说回来,江湖中人都识得当今武林盟主是玉蜻蜓,这都要等他来付饭钱,恐怕他承担不起吧。况且,身为武林盟主一定事务繁忙,怎会单单来赣州城为你付饭钱。客官可真会开玩笑。”

    “你不信我?!”

    “不是不信,也没多少,就二十文钱,让当今武林盟主玉蜻蜓特意跑来为你付帐,我觉得不是很靠谱。不如认我做姐姐,我就把你吃的饭钱和马吃的草钱一并免了。”

    “谁要认你做姐姐,少来套近乎。”

    “别人想认我做姐姐,我还不答应呢。不认也行,现在就把你欠的钱结了。”

    “现在没钱!我可警告你,别惹我,惹恼了我把你这店给拆了。”

    “哟哟哟,我钱三娘是一点一点长大的可不是吓大的,你拆个试试!”

    “咣当…”

    话不投机半句多,二皇子火一下子冒了出来,抬手就把身边的桌子给掀翻了。

    “哎呀,这小爆脾气,找打啊你!”

    “噼里旁啷,稀里哗啦…”

    两位英勇好斗的侠义大展拳脚在二楼打了起来。桌子翻了,椅子倒了,吃过的没吃的饭菜撒了一地,碎盘子碎碗躺地上割脚。楼上的客人吓得纷纷踮着脚顺着墙边往楼下撤。

    “住手,快住手。都是朋友,别打了。天哪!怎么了你?我晚来一会就和人家干上了。”

    “蜻蜓,你别管。我今天非把她揍趴下不可。”

    受过高人指点就是厉害,二皇子的神行掌使得出神入化,刚猛勇进。钱三娘虽武功高强,却明显招架不住,她招法乱了,头发散了,脸红气喘的节节败退。叶晚风赶忙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出手拦截了二皇子的进功。

    “她哪里得罪了你,我替她向你赔礼道歉。我这瞎跑了大半天,连口水还没尝上呢。可怜可怜我,快停手吧。”

    “听你的,不打了。老板娘,快下去准备吃的喝的,我朋友还饿着呢。”

    一听叶晚风跑了大半天还没吃饭,二皇子当即住了手。他忙不跌的扶正个桌子,立好个板凳,拉着叶晚风让她坐那休息。一系列动作看得钱三娘瞪目结舌。

    哎呀,刚才和我蛮横霸道跟个土匪似的,碰到她咋就温柔体贴上了?

    “愣着干嘛?快去准备饭菜。再磨蹭不去,我真把这客店给你拆了。”

    “呵呵呵…”

    钱三娘没顾上和叶晚风打声招呼,就被二皇子轰下了楼。

    不大会儿,上来几个伙计收拾了楼上的残局,重新整置了桌子板凳。钱三娘亲自端了饭菜送了上来。

    “晚…”

    “晚什么晚,我晚来一会,你小命就没了。不好好的看店做生意,倒和客人打上了,有你这样做买卖的吗?”

    老板的女儿就是小老板,小老板的话必须乖乖的听。钱三娘不羞不恼,给叶晚风捶上了肩膀。

    “给你们介绍一下,钱三娘是我最好的姐妹,比亲姐姐还亲呢。这位是程和煦少侠,是我玉蜻蜓最好的兄弟。大家都是朋友,要和睦相处。”

    看到蜻蜓吃上喝上,二皇子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怎么,没找到人?”

    “气死个人,雷振天说好在家等我,人却跑没个影,害我到水寨找不到人,白跑一趟。”

    “雷大侠办事一向沉稳,一定是遇上大麻烦才如此慌张。哦,对了,我还没恭喜你坐上了武林盟主的宝座呢。难得见你一面,姐姐我这里向你倒喜了。”

    “可别提什么武林盟主,烦都烦死了,武林中什么破事都能找到我。今个这个帮派捣了那个帮派的灶,明个那个帮派砸了这个帮派的锅,以往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拿来让我给他们掰扯清楚,分个高下。搞得我一个头两个大,我最近在物色人选,看谁能接替我担此重任。”

    叶晚风皱着眉,苦着脸望着二皇子眨眼睛。二皇子吓得又是摆手又是摇头。

    “你可别看我,我不行。每日里看你又是发信号弹又是收放信鸽,我头也疼。”

    “客官,楼上请。”

    三人正在那儿说话,楼下缓缓走上来一位温文儒雅的白面书生。

    他身高七尺,一身绸缎白袍,腰间佩玉,一条深紫色丝绦为他的潇洒脱俗尤其添色。且此人又生得五官俊美,面如白玉,唇红齿白,风度翩翩的象从画中走来。

    叶晚风钱三娘都顾不上和二皇子说话,全盯着来人,花痴般看直了眼。

    “百无一用是书生,空有一副好皮囊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看他通身的气派也知道是个饱读诗书的才子。人家又没招惹你,干嘛无端损人?”

    就为了这个翩翩公子,二皇子叶晚风竞拌上了嘴。

    “哎呦呦,还真是颜如宋玉,貌比潘安呢,这下某人可就被比下去喽。”

    钱三娘特爱瞧热闹,在两人间煽风点火。

    “咚咚咚”

    翩翩公子刚刚落座,楼下又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走上来的是个身材魁梧,相貌堂堂四十岁左右的壮汉。此人身长九尺,黑红的四方脸,刚硬的络腮胡,两道浓眉,一双眼睛灼灼逼人。

    他大步走上楼来,气势凶凶的直奔书生。一把抓住书生的前衣襟,把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双眼瞪得跟铜铃一般冲他吼道:“快说!把我女儿弄哪去了?不说清楚,我宰了你!”

    翩翩公子大概没遇过这待遇,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浑身战栗。

    “我…我…”

    他还真是被吓懵了,支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蜻蜓,看看还美不美,好不好看?像提溜个小鸡仔似的。我说他无用你还不信。哈哈哈…”

    二皇子不同情,反而幸灾乐祸的笑上了。

    “你这人!”

    叶晚风无语的瞪了他一眼,走上前去劝架。

    “快放手,有话好好说。”

    “走开!少管闲事。惹急了我连你一块打。”壮汉头也不回,怒气冲冲回了一句。

    “哟呵!你敢打他,打个试试。”二皇子当时就不愿意了,冲上去就要和人家干仗。

    “哦哟!武林盟主,你在这儿呢。”

    “可不在这儿么,等着挨你打呢。”

    “说笑了,我哪敢打你呀。真的是十万火急的事,我女儿不见了,我带着兄弟们找了三四天都没有她一点消息。急死我了。”

    “啊!你女儿也不见了?”

    一旁的钱三娘猛然想起了什么,失声问道。

    “怎么,不只他女儿,还有别人的女儿也不见了?”

    “蜻蜓,我正想和你说这事,最近两个月,赣州城接二连三的走失妙龄少女,神神秘秘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官府都拿这事没招。吓得有女儿的人家都不敢让女孩子出门,全都看护上了。”

    “最近两个月,也就是说以前没发生过,想必是外来人做案。”

    “盟主啊,你快调查调查是不是江湖中人所为。无论如何,你得把女儿给我找回来。”

    叶晚风略微思索了一下,从袖兜里掏出一个青翠的小竹笛。她走到窗前,对着窗外吹上了曲,只听那笛声清脆悦耳,清远悠扬。

    吹了一会儿,扑楞楞飞过来七八只洁白如雪的鸽子。似乎来了任务,一个个兴奋异常,站在窗沿上咕咕咕叫个不停,黑漆漆的圆眼睛望着叶晚风滴溜溜的打转。

    二皇子早已从包袱里拿出了笔墨纸砚,也研好了墨,就等着武林盟主写字条了。叶晚风写字的当儿,二皇子又忙着从包袱中一个布袋里抓了把小米又倒了一碗水去喂鸽子。看着武林盟主写好了七八个字条,他又帮着卷成小卷,挨个系到鸽子腿上。望着鸽子纷纷飞走,方才安心坐到凳子上休息。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似乎早就习以为常,其他人愣愣的竟看他在那忙活,什么也没干。

    “雷大侠,云燕姐姐武功不弱,能制服她的人绝非一般江湖中人。她不是一直呆在你身边,怎么不见的?”

    “哎…都怪我管教不严。那天,我带她来城中办事,她死活非要去会这小子。结果,我在客店等到夜深也没见她回来,我担心出事,便带人满城寻找,整个赣州城找遍了也没寻到她一点踪迹。你说这事怪不怪,愁死我了。”

    知府公子许一鸣清了清嗓子,稳了稳神,就听他款款说道:

    “小生那夜与云燕匆匆见了一面,便分手回了家,这几天一直呆在书房读书,从没跨出家门半步。今日雷老伯派人来找,我才知晓云燕不见了。我是瞒着父母偷跑出来的,想来三娘客店向雷老伯细问端底。”

    “人都不见了,还问什么端底。当真之乎者也读多了,特能咬文嚼字。以我之见,赣州城一定来了个武功高强的采花大盗,专偷长得好看的女孩子。当务之急,要找到他藏匿这些女孩子的地方,尽快把人救出来,然后再想法子灭了这个采花大盗。”

    “程少侠说得没错,咱们当务之急是救出被掳的女孩子们。不知雷大侠这几天查出什么线索没有?”

    “这恶贼作案手法神出鬼没,现场没留下任何打斗的痕迹,无从查找啊。”

    “钱三娘,赣州城这两个月来了什么大人物没有?这两天可听说又有女孩子不见了?”

    “皇帝老儿的亲弟弟利王算大人物吧,两个月前受皇上派遣来此视察政务。这两天倒没听过谁家丢了女儿。”

    提到利王,许一鸣插言道:“利王小生见过,乃是一位德高望重,举止文雅的儒学之士,绝不会干此卑鄙龌龊,禽兽不如的恶事。小生看人一向很准,不会误断。”

    “你一准被他满嘴的仁义道德迷惑了双眼,我比你更了解此人。虽然是我皇叔,我可不偏袒他,他绝非良善之辈。朝庭上下,满朝文武,我最看不顺眼的就是他,别人都能处成朋友,就他不行。表面上看他谦虚有礼,待人温和,遵守法纪,背地里可不干人事。具体什么事,我不能说,说出去有损皇家尊严。总之我不待见他,惹了我就揍他,揍到他鬼哭狼嚎,看见我就躲。”

    “孟子曰:亲亲,仁也!敬长,义也。又曰: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利王是你皇叔,对长辈打打杀杀的有失君子行径。况且你凭一己之见判断别人的好坏,就尤为不可取。”

    书读得多的人,道理懂得也多,指教起人来头头是道。

    “你…你少给我来什么仁呀义呀的,我最厌恶的就是你这种酸腐的文人。你可别惹我,惹急了我,我会打得你爹妈都不认识。”

    许一鸣觉得自己没说错,百善孝为先,不光要孝敬父母,对身边的长辈也要敬重。他对皇叔看不顺眼,还要处朋友,甚至揍人家,这成什么人了,大逆不道有违常伦啊。这人没救了,好话都听不进去。

    他一时气红了脸,腾的站起身,哆哆嗦嗦的蹦出几个字:“你…你粗鲁,有辱斯文。孺…孺子不可教也。”

    “啊呀,我看你是欠揍!”

    “停,停。我们再商量怎么救人,你们在这儿仁义,惹揍的干什么呀?行了,天已不早,三娘快收拾两间客房让大伙休息,明日江湖中传来消息再做定夺。”

    武林盟主说话还是挺好使,大家都不言不语,听他指派。偏偏许一鸣支支吾吾的说道:“小生不能在此久呆,回去…还有好多书要背。”

    “背书重要,还是云燕命重要?”

    雷振天二皇子气呼呼的同时发问。

    “凡事都有解决的办法,我相信凭着云燕的机智勇敢,她一定会逢凶化吉,转危为安。书要背人也要救,两者皆可兼顾。”

    象许一鸣这种翩翩贵公子哪里懂得人间疾苦江湖险恶,他把雷云燕视为无所不能的女侠,世间邪恶的人,邪恶的事没见过也从没想过。

    二皇子气得不轻,要不是叶晚风拉着,脚早踹上去了。

    “你赶紧走吧。再不走,我可不管顾不顾,非要揍你一顿不可。”

    一大早,几人又聚到了客店二楼,钱三娘早已安排伙计,闲杂人等不许入内。翩翩公子许一鸣又从家里偷跑出来,他正襟危坐听大伙商量救人事宜。

    “江湖上传来消息,天山四鬼来到了赣州城。此四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喜欢奉承和依附有权有势之人。他们唯利是图,一直以来的所做所为令江湖中人所不耻,也不屑与其深交。天山四鬼善使天罗地网,轻功了得,其他功夫倒还平常。”

    二皇子好奇的问道。

    “什么是天罗地网?”

    “天罗地网是由天山蚕丝织就,一共两张。在对手失于防范,冷不丁的偷袭,一张网从人脚下袭来,人肯定往上跳,上面紧跟着又下来一张网把人罩住。四鬼分站四角,上下网一合,越收越紧,把人团团裹在网里动弹不得。”

    “有什么办法可以制服这四鬼?”

    “办法多的是,只要比他们眼疾手快,身法轻灵就行。再说有经验的江湖中人遇到他们怎么会乖乖往他网里钻,在他们没撒网之前早躲得远远的了,岂是他们想网就网得住的。即便误入他们网中也没什么可怕的,利器暗器皆可用,武功绝顶的一掌就能把他们的网震到灰飞烟灭。只要你的手法够快,动作比他们利索,灭了他们轻而易举。”

    “我思来想去,觉着这事一定是天山四鬼和我皇叔所为。我那皇叔在京城就不老实,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父皇也曾严加训戒,可他是屡教不改。他来赣州城能查什么政务,不添乱扰民就不错了。你们等着,我这就去问他要人去。”

    二皇子说完话就往楼下走,叶晚风赶忙拦住了他。

    “无凭无据的怎么要人,万一打草惊蛇,他把掳的女子都转移隐藏起来,更不好救了。”

    四个人都急了,齐声发问。

    “那怎么办?快想招啊,性命攸关。”

    “咱们给他来个自投罗网,当面对质,让他原形毕露,认罪服法,被掳女子们也就有救了。”

    “不可不可,小生绝不男扮女装,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啦!”

    钱三娘的卧房门前,二皇子叶晚风推推搡搡把翩翩公子许一鸣往屋内送,许一鸣惊得丢掉了文温儒雅,手扒着门框拼死不入。

    雷振天在三人后面抢起了拳头,高声怒呵。

    “云燕要不是为了见你,能被贼人掳走?她现在是死是活还不知道,为了救人还要什么斯文。我可警告你,我女儿若有个闪失,我要了你的小命。”

    钱三娘的象牙雕花妆奁早已打开,里面发簪金钗,梳篦,花钿胭脂香粉一应俱全。崭新漂亮的女装也拿了出来,就等钱三娘大显身手,打扮个倾国倾城的绝世美女出来。

    “咱这几人之中就你长得最好看,谁也没有你扮起来更像女子。你若扮上女装一定迷倒众生,众生都迷倒了,天山四鬼也就引出来了,天山四鬼引了出来,你的云燕也就得救了。别固执了,快进来,让三娘我好好给你装扮装扮。”

    “这有失体统的事情不能让小生一人为之,得有人作陪,否则誓死不从。”

    “作陪!我可不行,小着呢。扮个女人,人家也看不上眼。”

    叶晚风就怕自己露了女孩儿的本色,急忙一口回绝。

    “得,我不小,陪着你作个女子吧。大丈夫能屈能伸,不拘小节才能为君子乎。”

    二皇子特识趣,快步走进屋内,拿起女装裙披到了自己身上。

    热闹的赣州城内,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出现了三个出类拔萃的人物。一个清秀的少年,领着两个美的不可方物的姐姐逛大街来了。

    “大姐,给我买这个。”

    “二姐,我要买那个。”

    “快走,快走,那边好多好玩好吃的。”

    叶晚风在大街上兴奋的蹦蹦跳跳,大嚷大叫着拉着两个姐姐东跑西跑。许一鸣手拿一把纸扇遮住了娇艳欲滴的面孔,他步态扭捏,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

    “行了吧,走了大半个街,可以回去了么?你们看到天山四鬼没有?羞煞小生,羞煞小生了…”

    二皇子身着艳装,头上戴着花红柳绿,他步子迈得有点大,东张西望的跟个没逛过大街的二小姐似的。

    这两天来,赣州城内很少有妙龄女子出现。两个倾国倾城,娇艳妖娆的大美人突然来到大街上,可谓是轰动了整个赣州城,炸了整条街。

    “干什么呀?离我姐姐远点啦!”

    “走开,走开,别碰到我姐姐。”

    “哎呀,人太多了,没法逛了,走啦走啦。”

    叶晚风出了一身汗,从拥挤的人群之中左钻右撞,脚踢手扒,护着两个柔弱轻风的姐姐回了三娘客店。三个人逛了大半天,累得坐在板凳上不想动,饭都懒得吃。

    叶晚风揉着酸酸的胳膊腿,信誓旦旦的说道。

    “等晚上天黑,咱们再出去一趟就大功告成了。”

    “啊!还出去呀?不行,小生要回去背书。”

    “人还没送出去,背什么书!你再提背书,我去一把火把你的书全烧了。”

    天色已晚,夜幕降临。二皇子叶晚风许一鸣又盛装走出了三娘客店。月朗星稀,街上空无一人。

    “大晚上冷冷清清,非要出来赏什么月啊?!”

    二皇子站在大街当中,叉着腰昂着头,捏着嗓子高声喊叫。

    “寂寞清冷月,最适佳人赏。人多就没有这份清冷惬人的意境了,二姐俗人一个,什么都不懂。”

    叶晚风踮着脚,仰望星空,大喊大叫的配合着。房顶之上,四个黑影向这边慢慢的靠拢。

    猛然间,一张银白色的大网往三人脚下袭来,二皇子叶晚风架起许一鸣往上跳。上面紧跟着又撒下一张网来,把三人牢牢罩住,网越收越紧,最终紧紧的裹在了一起。

    翩翩公子许一鸣完成了任务,心情愉悦,说话也随意上了。

    “这下如愿以偿了吧,大家都做了贼人网中鱼,叫你们还得瑟!”

    天山四鬼轻功了得,力气也大,亳不费力的兜着三人飞身窜上屋顶,越墙踏瓦往城西南方飞奔而去。

    远远的山林之中隐藏着一处院落,院内建有十来间高大宽敞的房屋。正中大客厅内灯火通明,十来个带刀侍卫靠边而站。靠北墙的龙虎椅上慵懒的坐着一人。

    此人三十上下,一身暗红色绸缎衣袍,身形微胖,眼泡浮肿,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几个衣着艳丽,体态娥娜的美人侍候左右,这个递茶那个捶腿,莺声燕语的献着殷勤。

    “王爷,小的们又给您带来两个绝色美人。”

    天山四鬼把网来的三人放到利王面前,点头哈腰献媚道。

    “快,快打开让本王欣赏美人。”

    利王顿时来了精神,眼睛放光,垂涎三尺的伸长脖子往地上看。

    “怎么还有个生瓜蛋子?要他何用?”

    叶晚风一身少年装扮还真入不了利王爷的眼,他吸吸鼻子撇撇嘴挑刺道。

    “小的们附带捎来的,王爷不用在意。您再看看这两位美人,简直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貌啊。保王爷看后满意又欢喜。”

    “啊…!”

    二皇子叶晚风都猛的起身,两手同时扬出暗器,出其不意的点了天山四鬼,带刀侍卫们的穴道。二皇子一把扯掉身上的女装,拽掉头发上的花红柳绿,迅间露出了男儿本色。

    利王大惊失色,从座位上哧溜滑到了地板上,整个身体哆哆嗦嗦的半天没爬起来。

    “皇叔,见到皇侄我你可还满意?今天又不干好事被我捸个正着。说吧,要我如何来侍候你才满意欢喜?!”

    二皇子怒不可遏,挥舞着拳头向利王扑去。利王吓得在客厅内乱窜,羞怒之下还不忘踢四个恶鬼几脚。

    “无用的东西,怎么把这个鬼见愁给我弄来了?我躲他还来不及,你们倒巴巴的给我送上门来,可害惨本王了。”

    雷振天,钱三娘从隔壁房梁之上解救下了昏迷的雷云燕。雷云燕性格刚烈,誓死不从,被利王打的遍体鳞伤。硬汉雷振天心疼的眼泪簌簌,他眼中冒火,身上青筋暴起,气凶凶冲进客厅,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猛的卡住了利王的脖子。

    “该死的贼子,竟敢伤我女儿,我这就送你上西天。”

    许一鸣从钱三娘手中搂过雷云燕,心如刀割,眼泪也留个不停。

    “天哪!这是人干的事吗?丧天良啊…”

    “雷大侠,救治云燕姐伤势要紧,此等败类交给官府处置。”

    叶晚风匆匆来到院外,向空中发出了一颗黄色信号弹。在杨不丢没来到之前,一伙人带着伤痕累累的雷云燕迅速离开了此地。

    “咚咚咚…”

    一大早,相邻两间客房的二皇子叶晚风都被不停的敲门声吵醒。两人急忙穿好衣服,睡眼惺忪的来到走廊。

    “干么,大早上也不让人睡个安稳觉?”

    “两位好兄弟,小生有急事相求,还望谅解打扰之罪。”

    “什么事?难道比你背书还重要?”

    “书可以晚些背,这事可晚不得。小生又瞒着父母偷跑了出来,烦请二位兄弟随小生去一趟水寨,我要向雷老伯提亲,让他把女儿云燕嫁给我。我不能再让云燕受一丝亳的苦了,也不能让她再苦等我功成名就。拜托两位好兄弟了,帮帮忙吧!”

    “好,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娶老婆的事全交给我和蜻蜓,谁要说个不字,我和他没完。雷振天那你放一百个心,我和他相处了几日早成了最好的兄弟,他要不依你,我立马和他翻脸。”

    二皇子向来一副热心肠,谁要有困难,不管他做到做不到,都得帮忙。他既便做不到有蜻蜓兜着,也没什么可怕的。

    叶晚风拿他一点法没有,只有心中暗暗叫苦:“可真能揽事,雷振天都能处成朋友,你那皇帝老子放你出来平定江湖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