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穿越小说 > 贞观年少 >第二十章 上门说亲(下)
    俗话说,礼多人不怪。

    意思就是说,登门拜访,你带的礼物得多人家才不会怪你,你礼物少了,估计得被人打出门去。当然也有可能你礼物多,也会被人打出门去,这意思就是你要求的事太重,礼物还是不够多。

    独孤家几日前一贫如洗,家里没有拿得出手的礼物,独孤诚和张氏并未带着儿子直接登门,在路边站了一会儿,往茅屋里看了看,结果也没瞧见人,三人只好匆匆赶去了泾阳县买登门之礼。

    路过城门时,独孤诚特意向守城的士卒打听了一番,结果有些失望。

    晚娘他爹今日不当值,本想事先打个招呼,再商量商量,看来是不行了,只能买好礼物登门拜访。

    根据独孤文昨夜跟独孤诚和张氏的交代,晚娘一家其实都是中意独孤文的,只不过晚娘家和独孤家一样,与富庶沾不上边,甚至可以说比独孤家还穷。

    五百文,对两家而言都是一笔巨款。

    大家都是贫苦人家,五百文的聘礼以独孤文卖柴为生的家境来看,不可能拿得出来,晚娘她娘王氏也明白这个道理,倒也不是故意为难独孤文,只是逼于无奈。

    一家总共五口人,两年前小儿子重病,公婆离世,好像所有祸事都赶在了那一年,最终无奈变卖了家中田地,现在就靠着晚娘他爹一个人在城门守城的那点俸禄和家里人替人缝缝补补过活,日子艰难。

    大儿子早年便定下了婚事,不过亲家要五百文聘礼才肯嫁女,说是没有五百文宁愿让女儿在家待成老姑娘也不嫁,王氏也是没了办法。

    独孤文老实巴交的,不会打听晚娘家的家事,但是这些年来往泾阳县卖柴,一来二去便与晚娘相知相识到相恋,偶尔在晚娘家歇歇脚,晚娘便一五一十的将家里的情况说给了独孤文听,再后来王氏知道女儿与独孤文有情,也就在独孤文面前提出了五百文的聘礼。

    晚娘他爹陈三毕竟是男人,总是没有女人的精打细算的,比女人也“阔绰”一些,当然还要比女人自命不凡一点。

    认为自己一个大男人,大儿子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大儿子那五百文的聘礼,自己和大儿子两人能挣着,又中意独孤文为人实在,便从没在独孤文面前提过。

    由此可见,大唐贫苦人家的男人和现代社会的男人其实是一样的,家中大小事还得听老婆的,所谓古代男人地位高,那得是你到达一定的高位,在家里的地位才会高。

    张氏和独孤诚为何急忙忙的在第二天出门,便是觉得晚娘家人为人都不错,这样人家教出的女子定然不会差到哪去,迟了恐怕生变,毕竟好人家的女子谁不愿意娶进门当媳妇。

    唐人说媒提亲其实并不复杂。

    头一次上门说亲,只要提着一只活雁去问问女方的意向,并不需要置办太多东西。

    若是女方也同意这门婚事,下面还有问名,等到问名没有任何问题,男女双方八字相合,这门婚事才算不存在问题了,最后才是纳吉、纳征、请期、亲迎,拜堂成亲,行周公之礼。

    独孤家与别人家不同就是没请媒婆上门,也没大雁,现下大雁都赶着去南方过冬,打不着也买不着。

    一家三口在县城兜兜转转,独孤诚突然有些后悔没把小儿子带来,小儿子读了那么多书,书上肯定有其他东西来代替大雁的法子。

    就在独孤诚三人在县城里转悠买礼物时,同福酒楼的厨子提着拜师礼与杜如晦正好出了泾阳县,赶往正阳村。

    此事暂且不提。

    再说独孤诚一家三口,在泾阳县晃荡了半天,张氏陡然开窍,总算找到了一个不错的代替方法,用布料代替大雁。

    唐朝时期,布料分很多种。

    最便宜是生绢,独孤诚和张氏穿在身上的衣服布料便是生绢,质地极差,穿在身上冬冷夏热。

    稍微好一点是火麻布和粗棉布,是独孤武和独孤文身上的衣服布料,那是当年张氏父母留下来的好东西,兄弟俩穿了好些年,一直缝缝补补,家里早没了。

    再好一些的是细绵绸,十几日前,独孤家制盐时,张氏拿出来的那匹布便是细绵绸。

    最好的便是紫熟绵绫了,不过这种布料民间没有,那是用作官服的布料,而且还得是高官才行,一般都是三四品以上的高官。

    简单来说,也就是你至少要坐到一部侍郎这个位置,才有机会穿上紫熟绵绫。

    独孤家在贫苦人家之中算是顶尖的,但到底还是贫苦人家,细绵绸不敢买,便宜的生绢不合适,便挑了一匹火麻布。

    就是火麻布,张氏在给钱时还一脸肉疼,若非最近小儿子挣到十两银子,她现在真不乐意娶这门媳妇······太贵。

    晚娘是个很认真的小娘子,从懂事起便很认真,无论对事还是对人。

    吃饭时,家中小弟洒了饭食,她认真的教育弟弟。

    做工时,她也很认真,替城里人家缝补衣服的针脚都比母亲的针脚更密一些。

    每日认真吃饭,认真干活,认真的做着每一件事,认真的人往往说明这个人有憧憬,但是憧憬并不能抵挡住现实的残酷。

    今日,城头儿,也就是管理城门士卒的头子,请了一位媒婆到家里说亲,说亲的对象自然便是晚娘。

    泾阳县不大,用不了多少人守城,而城头儿也不是全权管理泾阳县城门的人,城头儿官职不高,只是一位伍长,品阶也不高,无品。

    但是,城头儿是直接管理陈三的老大,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城头儿对陈家一家人来说,有足够的权势。

    陈三作为城头儿手下的一员,对城头儿家也了解,城头儿的儿子说不上坏,但也谈不上好,整日浪荡,无所事事。

    俗称,啃老族。

    这种人自然比不上勤奋可靠又实诚的独孤文,陈家不乐意,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或者说拒绝不了。

    媒婆把城头儿的儿子夸的天上无地上也无,陈家人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都是老熟人,谁还能不知道谁啊。

    “晚娘,我爹娘来说亲了。”独孤文很高兴,自己家有钱了,这门婚事也就成了,他还没走茅屋门前,便扯开嗓子大喊道。

    晚娘就像抓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冲冲的出了门,愣了一下,又连忙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将独孤文一家迎了进去。

    说是救命稻草一点不夸张,女人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嫁的不好一辈子就毁了。

    虽说大唐有和离这么一说,但是真正去和离的人真不多,在农户家或许根本就不存在和离这个意识,大抵就像七八十年代的夫妻,国家也有离婚,但是又多少去离婚呢,一辈子打打闹闹也就这么过来了,只不过过得好不好自己心里才清楚。

    一家三口进屋,看着房间里的人愣住了,房里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大雁正“嘎——嘎——”的叫着,这摆明了就是有人来说亲了。

    “陈家大哥,您看我这······”

    独孤诚把自己的地位放得极低,有些不知所措,自家亲自登门说亲缺了礼数,还碰上其他人家前来说亲,关键是他还是头一次干这事儿,同时又有些庆幸,好在自家今日来了,否则大好的亲事就没了。

    两家同时上门说亲,两家的家庭情况,陈三清楚,可他更清楚自家的情况,他非以财取人的市侩之人,心里倒是更中意独孤文,但是他现在有难处了。

    独孤家既然敢来说亲,肯定准备好了五百文的聘礼,这是当初独孤文承诺过的,但是同意独孤家这门亲事,家里能拿到五百文的聘礼不假,吃饭的饭碗却有可能会丢了。

    媒婆瞧了眼独孤诚三人,望着纠结的陈三,没说话,她是信心十足,一个看起来就是破落户的人家怎么跟城门头儿相比,就是傻子也知道该选哪家。

    “独孤大哥,俺们一家也中意大郎,可是······”

    下面的话陈三没说,也不好意思说,另一家说亲的是自己顶头上司,说出来未免给人一种巴结上司的感觉,但他陈三却不是那样的人啊,一切都是被逼无奈。

    媒婆似乎很不给面子,语气很冲,望着独孤诚三人嘲讽道:“说亲也不请媒者,连点礼数都不懂,老身可是替城门王伍长家说亲,也不看你们,配得上陈家小娘子么?”

    媒婆,大唐分为两类。

    一类是媒氏,官媒,官媒说亲基本也就定下,寻常农户家,也就像独孤武家,是没有资格多说什么的,遇见官媒只能走。

    另一类便是媒者,媒婆,私人接下说亲的活,按照独孤武家的身份是可以与看中的小娘子家商量的,全看对方小娘子的家人选择。

    听媒婆的意思,独孤诚也就明白了,对方是一个伍长,再看陈三纠结的神情,对方是管着陈三的,他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一来,面对一个伍长,独孤家倒也不怕······或许还是有那么一丢丢怕,毕竟自古民不与官斗,伍长无品,好歹也比寻常农户的独孤家好那么一点点。

    二来,媒婆确实说的在理,自家没请媒者上门,缺了礼数。

    但张氏不同,撇了眼媒婆,笑问道:“陈家大哥大嫂,你们夫妻二人怎么说?”

    家里有钱,底气足。

    好不容易有家小娘子看上自己大儿子,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买布花了不少钱,不能白白浪费。

    再加上脾气本就有些暴躁,媒婆话侮辱人,不问便走,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俺们怠慢了。”

    偶然从读书人口中听到怠慢二字,觉得很有气度,便捡来用了,以前陈三说怠慢二字时,眼神中是有一丝骄傲的,但今天,只有苦涩和一丝愧疚。

    “爹······”

    “你闭嘴。”王氏打断了女儿的话,看向独孤诚叹道:“独孤大哥,你们家也是贫苦人家,惹不起,俺们家也惹不起。”

    陈家确实是好人家,不仅为自家考虑也为独孤家考虑了,独孤诚和张氏有些惋惜,独孤诚叹了口气,抱拳施礼道:“今日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