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谛心夫妇结庐落神山中，恰赛妠公主身孕。
谛心每每贴耳倾听公主肚里心跳，呼唤着孩儿快快醒来。
日子却不再安稳，夜里白马云螭悲鸣得厉害，檐下长歌呜呜作响。
谛心言：“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问心无愧。”
“吾一生之愧唯妻儿，愿来世护你们周全。”
次日，谛心只身赴南馗。
世人追念谛心救世之举，尊称念帝，私下设神位，凡逢年过节都要燃香供奉来祭拜。
谛心离开后一月，公主赛妠只身来到陨落之渊，纵身一跃。
传言上什国皇亲往吊唁，承认自己害死了女儿。
赛妠公主这一跃，留下两样东西，一个贞烈名号，以及一个襁褓中的孩子。
孩子名无念，寓意无所遗念也勿需多言。
其一生中，与血亲的交集，只有深在脑海的“孩儿快快醒来”。
无念由独孤氏养大成人，开门立户成为守望一族，也就有了今天的繁城风氏。
关于这些，少年风羽自幼听说，耳熟能详。
更多的则是道听途说，且莫衷一是。
《无双》算是风羽的稀罕藏本，屡看不厌。
当然了，这本小册子就连风氏书庙都没有收录，绝非《玄黄通纪》、《垄州史述》这一类官书文本，唾手可得。
书中关于谛心大战赤眉的情节，简练有力，风羽记得尤为清楚。
南馗王九代子嗣焱颜，重瞳，赤线穿眉。
瑞合九年焱颜起事，麾下十万赤眉军，过雁荡，血刀之下无活口；经荒流，亡镰起处万骨枯。
屹立近千年的南馗，号称巨石之城，雄视南隅之南，斗大南馗两字立于百丈墙头，巨大方形青石磊就的城墙固若金汤。
颜曾立楼而言：外有落神山麓，内有巨石之城，进可攻，退可守，垄州天下唾手可得矣。
孰料，谛心持银枪长歌，战龙初探首，城覆。
颜与部众言，谛心胜过中原百万军，有之大业成，反之则误。
魔众深以为然。
谛心至，颜言之：帝国腐朽堕落，不堪重托。
以卿成就，日后必纵横玄黄，今日之举当真值得么？
谛心长笑，世间诸魔未尽，吾何颜立于天地！
赤眉七大法王拥颜出，另有数百匪头、八万铁骑团团围拢。
谛心策马所及，赤眉千军万马悚然嘶立，无不披靡。
谛心径直至焱颜前，持长歌指其面，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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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之后，再无赤眉！
瑞合九年夏，彼时陨落荒原未烬，有诗赋其为：树以青槐，亘以绿水，玄荫耽耽，清流亹亹。
世曰：九阙星河坠南馗，万里冥渊尽悲悯，一战之威也。
谛心枪挑馗王焱颜，力甚长歌碎，馗王伏，七大法王殊死一战，尽卒。
其余匪首及八万大军如秋风扫落叶。
七日后，海退，方见昏黄天光，而昔日巨石城绝。
随之，陌良城头两万赤眉先驱作鸟兽散。
百万盘洲联军惶惶去矣。
《无双》末记：英魂人间永驻，谛心举世无双。
无独有偶，后世人评说：念帝龙在野，万魔形神灭。天不生谛心，长夏变永夜。
《无双》另记：瑞合九年夏，珑玲山占星师辄伏夜观星象，而后洒泪说：北天极苍穹之上，紫微左垣太宰星光华隐没，世间英雄殁矣。
时年七月十三，帝都豢龙氏观南宇有白马化白龙，腾云九霄而后泯灭。
世人以为太宰为谛心属位，白马为谛心坐骑云螭，实为独角双翼的远古神兽驳，由此论断无双谛心陨落。
垄洲大地万万人伏地痛哭。
谛心陨落以后，垄洲多发离奇异事，世人猜测多因他而起。
繁城常有人提及的便有一件：瑞合九年九月，一场滔天洪崩从落神山上泻落下来，剔肉刮骨扫过苍龙之渊。
大水过后，昔日参天之林片叶不存，滚滚暗河骤然干涸。
继之而来的是苍渊白骨露野，万仞深谷紫气腾腾，飞禽走兽入内即死，苍龙之渊成了真正的苍渊死地。
那些老年人说，这是因念帝陨落，落神山气运不再，苍龙留不住了。
等啥时候苍渊死地再鞠满水，繁城的气运才会再回来。
瑞合九年，距今足足两百一十七年了，垄洲大地，再无龙息。
“怪老头，这故事你也讲了不知多少遍了，我问你，它有几成是真的？”风羽依旧沉浸故事中。
怪叟还没开口，他紧接着问：“为什么《垄州史述》那些官方书籍上，没有类似记载？”
诸多疑问，风羽藏在心里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故事不会是假的吧？”
怪叟几番插不上话，有些恼火，他伸出一个指头。
风羽忙问：“一成是真？”问完担心老头会点头。
“一派胡言！”看样子怪叟是真的恼了，“你祖宗能有假么？”
他山羊胡子抖动着，整个表情严肃起来。
“我见过念帝先人，见过念帝后人，也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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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民间念帝神位。
不说远的，馗墟可是你亲眼见过的吧？
如果这些还不能证明，那他是你老祖先人这点总不是假的吧！”
老头生起气来，有点好笑也有点可爱。
“你见过念帝的先人？”风羽忽闪着眼睛，撇了下嘴角，“那你也活得够久啊。”
“不是我活得久，是别人活得久。”怪叟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那是谁，他在哪里？”真有这么个人，那风氏诸多疑问不就能找到答案了么。
“我怎会知道！”怪叟没好气的回答。
谈话拐进了死胡同，风羽心有不甘的瞪着他。
“那史书没有载记又是怎么回事？”好家伙，他很快绕到了另一个问题上。
“史书是由掌权者书写的。”怪老头一语道破玄机。
“这么说他们想要隐瞒什么？”毕竟是个孩子，风羽难免会生出些荒诞的念头，“难道怕他？”
老头一愣，“怕，当然怕。怕的多了去了。”
“还有什么可怕的？”这孩子求知欲满满，他才不在乎谈话是不是偏离了主题。
一老一小的对话能正常，就离谱。
怪叟丝毫不留余地，“我不知道！”
好个你不知道，这下轮到风羽生气了。
怪叟看在眼里，心里暗笑，让你不懂得尊重老人。
不过很快他的脸上就柔和了下来，“我给你讲讲最近垄洲发生的大事吧，”怪叟一改平时的沉默寡言。
“不久前，有人在虞随的离殇水岸看到了云隐天光。
这云隐天光并非你认为的那种自然现象，而是一代国相轩辕孤霜的渡空术，天下再无第二人习得。
关于轩辕孤霜在世的消息一下就传开了，人们一细算，乖乖，这人足足活了一千一百三十一岁。”
风羽对世间奇人异事表现出浓厚兴趣。
怪叟继续讲道：“皇城三秘中的轮回冢也发生了大事，钻出了人脸鹿角，千里赤红蛇身的怪物，帝国两万精骑被它一个长蛇摆尾就扫光了。
难怪世传生人勿进轮回冢。
苦丘那座九鼎阵，前些天走出了古往今来的第三人，但据说这人出阵后失心疯了……
还有……”
怪叟眼神复杂看着身旁的半大少年。
“没有了……”他伸手摸摸风羽的头。
“世事无常喽！”他闭了嘴，顺带着连眼皮也闭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