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夜战高篷乡
不大工夫，一、二中队抽来的人到了指挥部，连同警卫队的人，共八十多人。张健见有的人惊慌不安，马上将大家集合，“现在把你们集合到一起，暂时组织一支预备队，随时准备接受新的任务。”他鼓励大家，“同志们！我们不要被敌人的嚣张气焰所吓倒，敌人虽然改变了战术，重点轰炸咱们的交界处，但也没有什么新鲜玩意，无非是先轰炸，后步兵进攻……”一颗炮弹正好落在烽火台上，猛烈的爆炸声淹没了张健的讲话声，从地道顶部掉下一撮土，正巧落在他的头上，大家惊出一身冷汗，可张健却一点儿不慌张，掸掸头上的土，继续讲话，“我们要沉住气，待敌人的步兵上来，我们会有办法收拾他们的。”
张健临危不惧，坦然自若，让战士们十分钦佩，他稳住了军心。这时，小磨子站在瞭望孔前，冲下面喊道：“张队长，敌人停止了打炮，步兵上来了！”
甄玉衡道：“各就各位，准备战斗！”
张健命令道：“通信兵，赶快通知各中队，返回原处，参加战斗！听烽火台下的枪声响起，再开始射击。”
几百名敌人在未散的硝烟下，冲进了交界处，他们一边走，一边向地面上乱扫射，子弹打在地面上，溅起串串的扬尘。敌人分三部分，三角推进，在弹坑累累的地面上，交替卧倒、前进。从北到南，敌人越过烽火台，前进了四、五里地，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敌人以为游击队惧怕轰炸而逃跑了。正在得意时，忽地烽火台下响起了猛烈的枪声，从隐蔽的射击孔里射出了密集的子弹，敌人被打倒了一大片，赶紧卧倒还击。这时，又从敌人的两翼射来了排排子弹，几百名敌人在交叉火力下，被打得抬不起头来，趴在弹坑里，抱着脑袋不敢动弹。
川琦趴在堤下的战壕里，用望远镜瞭望，见此状，急得浑身乱颤，像得了疟子病似的，一时不知所措。还是李梦助乖觉，他提醒川琦：“太君，烽火台下像是敌人的指挥处，赶紧炮击烽火台，可救出陷入包围的弟兄们。”
敌人不敢用大炮轰炸，担心炸死自己人。敌人架起了小钢炮，向烽火台开了炮。
小炮弹落在烽火台的四周，炸起层层烟尘，暂时压住了游击队的火力。
交界处被困的敌人如惊弓之鸟、漏网之鱼，丢盔弃甲，逃脱而去。
敌人的进攻又一次被击退了，战场上又恢复了平静。
趁这短暂的时间，战士们忙着擦枪，准备弹药。躲在大厅里的群众主动过来修整地道，修理射击孔。
中午过去了，不见敌人发起进攻。太阳西斜了，仍不见敌人发起进攻。张健站在瞭望孔前，不时地用望远镜观察地面上的情况。他放下望远镜，揉了揉疲劳的眼睛，眉头紧蹙，敌人又在搞什么鬼花招？今天为什么迟迟不发动第二次进攻呢？
他和甄玉衡商议，甄玉衡道：“据我分析，敌人是不会撤退的，可他们为什么不进攻呢？这个，一时让我说不准。”
“对，敌人吃了亏，是不会甘休的，可他们为什么迟迟不进攻？这里面一定有原因，说不定会……”张健沉吟道。他起身在仅有七步宽的指挥部里来回踱着步，思索着，敌人肯定有重大的阴谋，重大的行动，这重大的行动会是什么呢？
中原义夫和受伤的田中界荣在商讨着前方的战况，田中是当天下午被召回到明月店的，他的右臂缠绕着纱布和绷带，手臂被绷带掉挂在脖子下。
“田中君，你的伤口怎么样？”中原关心地问。
“没关系，一点轻伤算不了什么。”田中打肿脸充胖子，其实他的伤口阵阵作痛，疼得他坐立不安。
中原转入正题，“前方的战况进展，我已很清楚，进攻小张村的部队几次受挫，今天早晨……”中原看了一眼田中，把话停了下来。
“今天早晨我们又受挫了，游击队守卫小张村的是老婆张部，是块难啃的骨头，敌人凭借着地道，对我们实施突然射击，让我们防不胜防……”
“不要再说下去了，我很清楚。”中原打断了田中的话，“根据现在的战况，我们不能舍本逐末了，要恢复原来制定的作战方案，重点进攻高蓬！”他大步来到墙上挂的地图旁，抄起教鞭，教鞭指向高蓬，“集中东西北各部兵力，今夜拿下高蓬！”
“今夜？”田中不解地问道：“将军阁下，我们一般是晚上实施包围，白天实施进攻，这，这怎么要进行夜战？”
中原冷笑一声，“嘿嘿！中国的《孙子兵法》上说得好，‘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故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因此我们这次要打破惯例，出奇制胜！”他放下教鞭，“我们要重新执行分兵包抄，铁壁合围，突击一点，分割消灭的作战方案，命令部队今天黄昏前集中火力，轰炸高蓬！今夜要一举拿下游击队的大本营！”
“是！坚决执行将军的命令！”田中一个立正，想行个军礼，动了动受伤的右臂，疼得他一阵钻心，他只好抬起左臂行了个军礼。当他转身走到门口时，中原忽地喊道：“回来！”
“将军，还有什么吩咐？”田中疑问。
“当我军步兵攻入高蓬后，你再派出一股部队……”中原用低低的声音附在田中的耳边唧咕了几句。
“明白。”田中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夕阳西下，黄昏时分，敌人开始了最猛烈的炮击，敌人又一次改变了战术，将进攻的矛头指向了高蓬。炮弹从东西北三个方向打来，一排排的炮弹向游击队的大本营倾泻下来，几乎要把高蓬炸翻了天！
支队部很快传来了命令，张健展开：命令各大队在敌人炮击后，只留少数人坚守原地，大部迅速返回高蓬，按原定作战方案执行。
暮色降临时，敌人的步兵发起了进攻，这次进攻与前几次不同，敌人分成三股，每股前面由两辆坦克车开道，步兵紧跟其后，杀气腾腾地闯进高蓬。
张健趴在射击孔向外观看，心思：我们与鬼子多年打交道，已摸透了他们的战术，无非是晚上包围村庄，白天发起攻势，可他们这次与以往不同，大大出乎意料，可要小心哪！不管什么情况，要坚决执行上级的命令。
张健接到支队部的命令后，率领二大队的大部分战士迅速返回高蓬，投入战斗。
坦克车隆隆地开过来，很多新战士第一次见到坦克车，心里有些发慌，张健鼓励大家，“不要慌张！放过敌人的坦克车，瞄准后面的敌人打！”
战士们扒开射击孔，让过敌人的坦克，瞄准后面的敌人射击，黑夜中又有烟尘遮目，看不清目标，只好向烟尘处开枪。
敌人卧倒，向火苗喷射处还击。双方都在暗处，谁都不便射杀对方。游击队虽然善于夜战，可身在地道内，受限于一定的范围，活动的面积和空间小。鬼子在地面上，活动的范围大，略占了优势。
张健见此，命令大家，“要尽量瞄准打，不要乱放枪！要节约弹药，打一枪就换个射击孔，不要总停留在一个地方，要牵住敌人，耗到天亮，敌人目标明显了，就有利于我们了。”
双方夜战，密集的子弹拖着无数长长的曳光相互编织在一起。
当双方夜战时，田中在中原的授命下，命令川琦派出一支小股部队配合化学兵，用炸药炸开了村外的大厅，大厅被炸开了直径有两丈多长的大口子。敌人先向里面投炸弹，然后向里面灌瓦斯毒气，有上百名群众来不及疏散，当场被炸死毒死。
钟裕舒带领警卫队的几十战士拼死掩护领导和群众撤退，也被瓦斯毒死。
双方夜战正酣时，一大队的张大凯精选了二十几名战士，“今夜敌人攻打高蓬，后方一定空虚，咱们偷袭他的炮兵阵地，俺带着你们去，大家看行不？”张大凯高声问大家。
“有大队长带领，没有不行的！”“俺们早就恨透了敌人的大炮，恨不得早就炸毁它！”“收拾狗日的！”战士们听说偷袭敌人的炮兵阵地，各个摩拳擦掌、斗志昂扬。
在夜幕和枪声的掩护下，张大凯带领二十几名战士，迅捷地跳出了地道，各个腰带腿带紧扎，一律换成了短枪装备。大家蹑足潜踪，摸到了敌人在曹家庄村南的炮兵阵地。朦胧中，隐隐约约地看到敌人的十二门九二式大炮，一字排开，摆列在眼前，战士们心里一阵兴奋紧张。
连续三天的炮击，鬼子的炮兵早已疲惫不堪，只留下两三个哨兵在阵地前巡逻，其余的都躲在战壕里蒙头大睡，做梦也想不到游击队会来偷袭。
张大凯用低低的声音命令大家，“咱们分散开，慢慢地爬过去，听俺的枪响，发起快速冲锋，每人手里攥颗手榴弹，快速地投进炮筒子里。”
大家慢慢地一步一步向前爬，当快靠近大炮时，被敌人发现了，一个哨兵刚要喊叫，张大凯手起枪响，撂倒了哨兵。大家一拥而上，一排子弹打过去，然后将手中的手榴弹投进了每个炮筒子里，就听“轰轰轰……”几声剧烈的爆破，敌人的大炮全都报了销。
战斗干净利索，张大凯见得了手，命令大家马上向回撤。二十几名战士像一阵风似的，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高蓬村里的夜战持续到天亮，双方互有伤亡。天亮时，敌人的目标明显了，失去了优势，连连被击毙，三股敌人只得撤退到村外，高蓬村里的枪声渐渐地稀疏了。
这时，小磨子跑来报告，“张队长，不好了，支队指挥部旁的大厅被敌人炸开了，鬼子发现了支队指挥部的位置，向大厅里灌毒气，……”
“现在情况咋样？”张健一听，急了。
“很多群众被毒死，听说警卫队长钟裕舒和不少战士都牺牲了，……”小磨子的声音有些嘶哑。
“高队长和郭政委咋样？”甄玉衡也急了。
“俺不清楚。”
张健紧急下令：“命令预备队赶快救援！政委，你留下十几人，原地指挥，我带人去救！”
张健心急似火，他打开手电，一马当先，带领预备队六十多人在地道里跑步前进，绕过坍塌处，很快靠近大厅。通往大厅的各条地道都挤满了人，孩子哭、妇女叫，拥挤不堪，已无法通行。一名老人附在张健的耳边问：“前面过不去了！你们干什么去？”
“我们到前面去救人。”
“怕毒气散开，前面的各条地道都堵死了，你们要想过去，除非走地面。”
别无选择，张健立即下令：“寻找出口，准备冲出地面。”
张健扒开一个射击孔，向地面上窥视。见距离此处约有50丈的地方，有十几个鬼子戴着防毒面具，像一群野兽，还再向大厅里投瓦斯弹，周围毒气弥漫。鬼子的步兵躲得远远的，距离此处约有一里地，此时正是出击的好机会。
张健低声骂道：“狗娘养的！我拼死也得收拾了你们。”
他命令预备队，“小五子，你我带领二十几名战士，先用毛巾沾上水，把嘴和鼻子包严，在后脑勺系紧，然后快速冲出去，消灭掉这伙鬼子，记住，要快！要快速撤回！其余的掩护。”
战士们很快准备好，寻到了几个出口，张健一声吼：“冲出去！”二十几名战士掀开洞口的伪装，迅捷地跳上地面，冲过去。
鬼子猝不及防，“哒哒哒……”一阵急速的枪声，十几名化学兵瞬时间被击毙在毒气笼罩的洞口。
站在远处的川琦，正在洋洋得意地眺望着化学兵的行动，他被这突如其来的骤变惊呆了，半晌才醒过味儿来，当他下令还击时，张健等人已返回了地道。气急败坏的川琦命令部队掩杀过去，冲在前面的敌人被自己施放的毒气熏倒，后面的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为了防备敌人来报复，张健命令战士们带领群众马上离开原地，向小张村的方向转移。这时，王洪玉跑来报告：“支队部命令咱们赶快掩护受难的群众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支队部？”张健焦急地问：“现在高队长和郭政委的情况咋样？”
“在警备队的掩护下，已安全转移到孙家庄村外，与三大队的指挥部合并。”
张健的心稍稍安定下来。小五子问：“你是咋过来的？”
“大厅的地道都堵死了，俺是从孙家庄绕到小张村过来的。”王洪玉喘了口气，“哎呀！有个好消息差点儿忘了说了，啊，张队长，哦，就是张大凯，他率领一大队的一伙人，在夜已隔黑介，趁着敌人进攻高蓬的时候，啊，趁着敌人后方空虚，偷袭了敌人，啊，偷袭了曹家庄村南的炮兵，毁了十多门大炮！”由于激动，王洪玉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有失也有得，这一消息传开，地道里沸腾了！人心激昂，大大地鼓舞了士气。张健兴奋异常，连连夸道：“行啊！猛张飞，真有你的！”
在兴奋之余，静下心来。张健想起刚才大厅和支队部被炸开的惨景，这次敌人炸开村外的大厅，有几十名战士牺牲、有上百名群众遇难，不知遇难的群众中有没有自己的亲人？唉！怪了？敌人咋会知道支队指挥部的准确位置？这里面肯定有内奸给敌人通风报信，这内奸又会是谁呢？战斗一打响，这次作战方案就发现失密，这内奸与那次鸣枪报警是不是一个人所为呢？
张健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内奸会是谁呢？张健苦思冥想，找不出答案，但有一点他非常清楚：这内奸肯定出自领导层，而且隐藏得很深，比起高凤河来，更毒辣、更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