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阳刚一带队转身，河族的铁浮屠、毒人便再无顾忌地朝着附近那两组弩、翅扑去。
“长枪组，快回去，帮我们那两组弩撤回来！”朔阳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朝身后的人交待道。“等会儿。不对，弩箭上，长枪跟我一起……”
没等他说完，河族的毒人就在己方鞭锤的配合下全数出击了。
显然，刚才是小梅修正了他的决策。
眼见河族的毒人快要够得上他们，四个身披双翅的人上前一步，羽翅绽放，数十只羽箭飞射过去。“嗖嗖…嗖…”多人中箭。
剩下的人看到起了效果，“我们都上！走，把他们的毒人拼光。”
“好。”
不过他们显然低估了毒人靠近后的威胁。而且在慌乱厮杀中，羽箭的准头并不怎么好使，只能乱放一气。
在剩下的那一组弩箭就位前，洛氏留在原地的两组人已被河族用很小的代价团灭。
“快，射杀毒人！”
仅剩的三具连发弩不再珍惜自己的箭支，毫无顾忌地朝脱离了铁浮屠的河族人射去。
河族的铁浮屠想要上前接应，却奈何身上的盔甲太重，走起来摇摇晃晃的，根本力不从心。
朔阳本来不知是该继续去找那个装死的风氏人、还是带着长枪组一起去那边接应，可看到那两组弩箭在没了箭支之后如此快就被河族的毒人全数击杀了，略一惋惜之后便不再回头、专心找那个藏匿起来的人。
如果是在真实的战场中，他们只需要对躺在地上的横七竖八的尸体补刀即可，不过在这次比斗中，风氏的人玩起了装死的把戏，还真是让他们费解。
洛氏的最后三具连发弩且战且退。不过无论是他们还是保护他们的双翅，都比河族的毒人与鞭锤要重得多。
“快，全部压上去，把三个怪弩拼掉。”
突然，洛氏一个端着连发弩的人脚下一个不慎，坐到地上。洛氏的人后退受阻，仅剩下的三个双翅互看一眼，分散开来。
羽箭交织着向河族的人射去。比起之前，他们三个施放羽箭所站的方位更加适宜。
顿时，冲出铁浮屠保护的一大半河族人身上带上了显眼的白色标记……
“弩箭，快，还有最后一个毒人！”
三个身披双翅的人羽箭射完，但并没有被河族人击到，所以指着最后的一个毒人，给弩箭让开位置。
“嗖，嗖嗖……”
洛水涵看到这一幕，欣慰地点了点头。心想等独创大会结束之后，一定要重奖这三个人。
“弩箭向前，把河族的鞭锤全吃掉。”朔阳在远处吼道。
“嗖，嗖……”
河族只有两个手持鞭锤的人躲回了铁浮屠的后面。
“砰、砰……”箭矢射在铁浮屠上，只留下浅浅的一道道白痕。
铁浮屠沉重的脚步压在沙地上，声音不大，但剩余的洛氏人都是倍感头疼。这铁浮屠几乎全无破绽，只有一双眼睛裸露在外，要想射进去难度极大。况且，这次比斗也明令禁止箭矢朝眼睛等脆弱的部位招呼。
到现在，场上还有一个装死的风氏人，不知所在；河族十三人，两个鞭锤，十一铁浮屠；洛氏十五人，包括朔阳在内的九人手持长枪，失去箭、羽的弩、翅各三人。
河族一个手持鞭锤的人躲在铁浮屠组成的人墙后把两者连接到一起，大叫着冲了出来。鞭锤连接之后，威力叫较之前更甚。他的长锤抡圆，向着洛氏失了箭支的弩、翅冲去。
起初时候，洛氏的人不愿意丢弃自己的装备。直到折损了两个弩箭、一个双翅之后，剩下的三人才卸下武器，逃了开去。
河奇多看着这一幕，笑了开来。“哈哈，这真叫一个丢盔弃甲呀。”
洛水涵白了一眼。
风煜：“河兄，莫要高兴了。我风氏的胜算犹在，可你河族，恐再无力争雄了。”
河奇多哑口无言，他怎么会看不明白。风氏有一个装死的人，只要洛氏不能第一时间找出来，就有转颓为胜的机会；而洛氏无疑还是场上实力最强的，他们河族的铁浮屠虽然防御强悍，可基本已失去了攻击手段的河族，确实已败局既定。
“藏到哪里了呢？”朔阳来回翻找。
风信子盯着朔阳，轻轻笑了。他是个已经“阵亡”的人，当然不可能告诉朔阳任何事情。
朔阳把小梅凑到嘴边，“他在哪里呀？”
小梅虽然知道，但自然也不会开口的。
他已经来来回回翻过这些人的身体，上面都是白灰的痕迹。“这怎么可能？难道藏在那边了？”朔阳心急火燎地喊道：“走，回那边看看！”
“是。”
“都留点儿神，咱们先解决那些铁疙瘩吧！”朔阳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把河族人全数击败再说。
先前抡着鞭锤的河族人看到朔阳带着长枪组的人朝他杀将过来，马上又躲到了铁浮屠身后。
“这，我们怎么打？”洛氏一人问道。
“铁浮屠的攻击手段太弱，怎么会这样？这明显不合理呀。”朔阳思忖不解，接着说道：“这东西上了战场分明就是个摆设呀，如果没有别人配合的攻击手段，这都还不如一个盾牌兵……难道说，这玩意就是单纯为了配合毒人？”
小梅：“不错！这回你考虑得很细致。你看他们的手臂上，原来都分明设有一个强力机括的。应该是因为什么原因故意去掉了，有可能是因为这里的沙土太松软，加了机括之后的重量大增、导致里面的人不易操控；也有可能是它还是半成品，并没有研制完全；再者就是河族想把它当成个杀手锏故意藏着……”
“有这么厉害吗？”
小梅：“有！按照这个思路，以后可以造出来大杀器，坦克。它就是陆地上的王者，概莫能御……”
“那就……”朔阳的声音增大，“有此良机，不趁之何为。”
众人一拥而上。
刚才冲出来的那个人见势不妙，又远远地躲开了。毕竟铁浮屠在近战上并不能讨到什么好处，虽然他刀枪不入，可确实有点太笨重了。
……
运动中，一具铁浮屠落单，被洛氏的人迅速围了起来。
“你们六个人，绊住脚……其他人，用枪顶着……推！”
几人折腾一番，那具铁浮屠轰然而倒。
铁浮屠一倒，没有外力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好！”朔阳大叫一声，“再来！”
莫见乎隐，莫显乎微。（引《礼记·中庸》）很多东西，它的破绽其实非常直观。只要我们克服了自己的恐惧，解决起来其实并不难。
忽然，朔阳只听得耳后有风声。转头看时，一根铁鞭已经打在脑门上。
那是一直藏身在铁浮屠里的那个河族人，终于逮到机会，朝着朔阳就是一鞭。当然，他也并没有下死手，铁鞭轻轻磕在他的头上。
“啊！神使大人……”洛水涵最先惊叫起来，随即朝下面冲去。
河奇多和风煜也不敢怠慢，紧跟着下了沙凹。
朔阳瞪了那个河族人一眼，重重叹出一口气。
那人一时被吓得也不知如何是好，尴尬地立在一旁。他其实也不是成心找着朔阳神使下黑手，只是当时确实是朔阳刚好在那里而已。
洛氏的人一枪把他挑到一边。
“大人，您，没事吧？大人！”……
朔阳见到这个情形，哪里还生得起气来，便直直栽倒在地上。
“啊，大人。这……”
朔阳白了一眼，“你们继续你们的，我，阵亡了。”
洛氏剩余的人顿时楞在原地，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对河族的阵势。
三位族长看到这一幕，虽然知道朔阳神使并无大碍，可一个个都如临大敌一般，再也不敢回到上面的高位上。
……
就这样，朔阳侧卧在沙地上，看到刚才藏匿的那个风氏的人，在河、洛两族相争的喧闹声中，一点一点地向上风口爬去。
……
是夜。
大部分人已经回到地下去了，只有参与独创大会的百余人还留在原地。
“河小池，你怎么没轻没重的。要是神使大人有恙，你真是百死莫赎……”河奇多还在叫骂着。
他和洛水涵的脸上都不好看，在那种情况下，都被风氏瞒天过海一般赢了。尤其是洛水涵，一直在想着回去之后得好好教训一下这帮兔崽子。这也太粗心了把，让人家浑水摸鱼摸到这个地步。
等河奇多的声音停了，朔阳道：“河小池。嗯，不错。你这一鞭打下去……”他没有接着说下去。现在朔阳又变回了三族的上宾，坐在上面，瞅着紧张兮兮的河小池说道。见河小池答不上话来，朔阳接着道：“我现在想想还是很好笑呢。你这一鞭，我就叫它打神鞭，如何？”
“哇，好！好，好。”河奇多首先反应过来，便直接叫好。他听出朔阳语气里已经没有追究的意思，而且，打神鞭这个名字确实响亮、威慑力十足。“多谢神使大人赐名，打神鞭，这支鞭，我河族必会世代供奉，香火不断……”
听着这连珠的妙语，朔阳总感觉哪里不对。他摸着自己挨了一鞭的脑门，细想到：这不是提醒我在这鞭下挨过打吗。朔阳咽了一口唾沫，不知该如何反驳，毕竟是自己取的名字，那真叫一个自取其辱啊。
风煜：“大寒，这次，你表现得不错。当着神使的面，说说看，想要什么奖励。”
风大寒跪地，道：“多谢族长，谢神使抬爱！只是，我这么做，都是风信子大人的计策，小人不敢居功，还请，奖赐风信子大人吧。”他就是那个装死的人。
“嗯。”风煜点点头。“风信子能把唯一的希望交到你身上，说明你也是个值得信赖的人。现在来看，又不居功自傲，说明他没有看错你。其实刚才风信子都跟我说了，说你喜欢一个叫小暖的外姓人。今天，趁着神使大人也在场，那，我就准了！你以后你可以跟风信子多历练历练，时机成熟之后就准许你离开这里，到外面吧。”
风大寒：“多谢族长，大寒拜谢！多谢神使大人，您的恩德如昊天，小人永不敢忘。”
“好了，你下去吧！”风煜道。他分别看了一眼两旁无精打采的洛水涵与河奇多，“那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商量一下……”
正在这时，洛丽塔灵神幻化而出。“三位族长，且让其他人都退下吧！本尊稍候便给你们仔细道来。”
“是。”三位族长作揖，齐声道。
众人俯首，缓缓退走。
小梅幻化的小鹿渐渐隐没，似是藏身在了星辰之间。
“三族的渊源想必你们三位已然知晓。”小梅的声音似是从高空而来，“河洛之地世代以铸造兵器为业，其一是有一面灵神千百年来的传道解惑，其二便是风氏的贩夫走卒混迹天下，当然还有三族积年累月，熟生巧、巧生精……大匠者，与人以矩，不使人巧……一面灵神受你等香火供奉，确也是实至名归，当之无愧。”
“是是，是。”
小梅：“三族嫌隙已久。虽在明面上没有出格之事，但背地里的斗勇逞狠却不胜枚举，这也不用我多说了；既然是同根同源，这仇怨，就解开了吧。”
“是，是是。”
朔阳在一旁傻站着，却知道这三位族长表面上答应的越爽快，实则就越不情愿。当下的奉承只是出于对洛丽塔灵神怯惧。“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风煜：“这……”
小梅：“此事也不难，就明天启始，以后每逢今天，家家户户都准备家里最好的吃食、珍藏的好酒，相聚与此，名为：宴神节。数千人任意落座、把酒言欢，岂非盛事？”
“妙啊！”“对，如此甚好。”“是是，灵神说得对。”“依灵神所言。”
“届时再评选出谁家的酒菜最是美味，重赏之。”朔阳道。
“对对对。”
小梅：“至于纠纷之事，你们自行解决吧！”
“是。”
“好，既然如此，我现在便为风氏正名。此地虽名为河洛，实则是风氏的祖地。风氏行商天下，所以居于此地的人相较河、洛来说是少数……”空中的洛丽塔灵神接着道：“目极星辰，陆有所广，水有所阔，皆为孤岛。一面灵神曾与风煜族长有约，便是三族同心合力，以求走出这洞中洞天、岛外之岛。”
河奇多和洛水涵虽满脑子疑惑，可也不敢打断洛丽塔灵神的讲话贸然发问。
朔阳在旁边也是一知半解的。他曾经从小梅哪里了解到整个宇宙之大，世界之大，却每每在畅想的时候又感觉到混沌一片。殊不知，宇宙本来就是这样，人们万千次的仰望、凝视与探索，不过是在浩瀚的无序中找到了小小的一点规律。所以，宇宙的疆界，便是我们认识的畛域。
“与灵神共谋的好处吗，想来风族长已经尝到些许了。”
风煜急忙应道：“是是。我族的烟弹，便是蒙受灵神的指引而生……”
小梅：“嗯。不过这也只是九牛一毛而已。在上位世界，如此的手段不计其数；比之恐怖万倍的事物都大有所在。”
“再回到正题。”小梅又从星空中显现出来，变化成朔阳最开始见到过的那名女子。“多年前，连接无数个界域的通道突然关闭。一面灵神多番揣度，认为这是上位世界触发了各个小世界的内卷天井。所谓内卷天井，你们一时恐怕无法理解，直白来说，便是要做这个小世界的最强者，然后才能触碰到最上层的那道封锁。而最强，并非仅限于是武力，还包括各种技艺的顶峰，甚至也可以是一种喜悦的心情，也可以是一种自律、一种美德……那是一种因专注而带来的超脱感，是普世价值。只有用普世价值，才能打开通往元宇宙的大门。”（注解：这里的“元宇宙”，并非指的是Metaverse，而是文意中的各个宇宙的集合，是一种随处可往的状态。段落中出现的“普世价值”，是笔者认为的元宇宙经济系统中的基础。基于普世价值，完成去中心化的点对点交易。）
风煜等三位族长目瞪口呆，甚至包括朔阳，在再一次看到那个女子的时候，都意乱神迷。四人哪里还顾得上小梅说的什么，虽不敢有亵渎之心，但在这种远超他们认知的影像面前，哪里还有保持倾听与思考的理性。
朔阳自然是不担心这个了，毕竟小梅就在自己手腕上。那就由着河奇多、洛水涵、风煜三人糊涂着吧。
小梅自然也注意到了三人的异状。便问朔阳：“朔阳神使，你可知道为何一面灵神在教授他们武器制作技艺的时候不用醍醐灌顶的方式？一蹴而就岂不简单直接？”
朔阳也不明白，便胡乱答道：“那肯定是贪多嚼不烂，过犹不及呀。”
“嗯，正是如此。本君之所以坦然相告，是想让你们知道这世界之大，大到远超你们的想象。而世上唯一的铁律便是，因果。若你们能提前见识到数百年之后的景象，便能知道今时该做何种努力；宇宙之大，却大不过想象。鸿沟虽然在，但本君希望你们眼中永远要有对岸。”
“出发，然后经历几代人，甚至几十代人抵达。这就是生育和繁衍对于人的意义。”
……
“你们所有的努力、付出、坚持，都是一种信息，是一种普世价值。在元宇宙，就能跟这里的钱财一样，可以换取到任何东西。”
……
“生命有限，但永远要在路上……每个人都是无法完整的，他走的路也只是一段。恰如愚公移山一般：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引《愚公移山》）”
手腕上的小梅刺激了朔阳一下，他才回过神来。看着懵懵懂懂的三位族长，朔阳又想到了三宝给村民们讲的大道理。不过不一样的是，对河洛古城的三族来说，进一步便会获得进一步的好处。
小梅并不是单纯给他们画饼充饥，她又给他们讲了好些站到时代顶端之后带来的各种红利。毕竟人都是由利益驱动的，所谓的正反馈，便是能及时收到应得的利好，以作为前进的不竭动力。
……
“那些进取意志的传承，背后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他们永远是后来人的引路灯，故而在后人的心中永存，是为神明。”
灵神语毕，朔阳最先清醒过来。“就是说，我们所坚持的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那些不拘泥于凡俗的超脱和进取，这些普世价值会永存？会被后世铭记？当然，这里的财宝、钱粮、衣物用度确实是身外物，在您说的元宇宙根本用不上，可要是没它，只能吃别人剩下的残羹冷炙，甚至饥饿到一定程度，人相食，那还谈什么人伦……也确实有点难以想象。不过，您说的信息啥的，恐怕没人能懂，也没有人相信。要是真相比起来，我倒是觉得能被后世记住自己，是很光彩的事情呢。”
空中的灵神点点头。
朔阳：“如您所说，每个人擅长的不一样。虽然看似很多划时代的发明耀眼夺目，实则和那些天分不高的人坚持善良是一样的……他们都在打破内，内卷。那所谓的内卷，也不过是一道抬腿就过的屏障。”
“嗯，也没那么简单。世人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人口太众，往往是做不出理性选择的；反而会把越来越多的人裹挟进去，是为，逆向选择。”
小梅：“河洛古城，本来已是当今天下铸造最盛之地，那这天下牛耳，自然还是要把持在这里。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接下来，就要看你们三位的了。”
三位族长听得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就算是三人中最年轻的风煜，也早就过了能顺利接受新鲜事物的年纪。刚才小梅所说的，他能明白十之一二就不错了。不过好在小梅也给他们做了一个大致的发展规划：以铸造为基，引领整个小世界的进步。
灵神的身形已经隐去好久，朔阳看他们依然还没有醒转的意思。
“嘿！”
洛水涵：“啊，啊哟，嘶……啊，脖子有点僵，灵神大人呢？”
风煜、河奇多这才从恍惚中过来，急忙拜伏。
看着三人别扭的姿势，朔阳一笑，提醒道：“早就遁去了！好了好了，交待你们的事情可要放在心上，不得怠慢。”
“是，是是。”
朔阳：“还有，宴神节，快去准备吧！”
“呃，是，对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