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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风声给予了回应,乌鸦得了快活,叫得更响亮了。

    

    适时有三四只乌鸦扑腾着飞过,难听的嘶哑声哇哇叫着,风声给予了回应,乌鸦得了快活,叫得更响亮了。

    韩水年继续道:“他浑身是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口袋里的墨水瓶破了,黑色的墨水混着鲜血,淌了一地,”他苦笑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我抖着手,伸到他鼻子底下,感受到他还有呼吸的那一刻时,我才发现,不管他对我怎样,我都是爱他的,他是我爸爸,我不希望他死。”

    “我赶紧打电话给我妈,联合我妈,把我爸抬回了家。灯光下,我们才发现,我爸伤的有多严重。我妈曾在我奶奶那学过简单的止血方法,她把家里所有的纱布,消毒药水全部用上了,可还是感觉我爸随时会死。”

    “就在我妈转身想去求救时,我爸突然睁开了眼睛,他虚弱成那样,快死了,抓着我妈的手,说的却是让我妈带着我快跑,快离开大汖村,大汖村有吃人的妖怪,有想让他去死的神像,他一遍又一遍的说,说到最后,再次陷入了昏迷。”

    韩水年抬头看向陈绽,“之后的过程,韩瀑布应该跟你们说了吧?”

    陈绽嗯了一声,留心听着可能对她有用的信息。

    韩水年收回视线,“那我跳过,直接往后说。我爸爸在县城医院住了十天半个月,捡回一条命的时候,整个人瘦了三十多斤。我们接他回家那天,他笑得合不拢嘴,还张罗着要搞桌饭菜,全家喜洋洋的。我跟我妈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

    韩水年眼神放空,鞋尖前那一小块土地变得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那一帧帧清晰不堪的画面。

    “我爸开始夜夜做恶梦,醒了,就大喊大叫,催促着让我们快逃,给我们描述他的遭遇,说他闻到了非常难闻的腐臭味,抽搐着死掉的野兔三十秒内变成了一具白骨,甚至变成了一只巨大的怪物,朝他扑过来要吃掉他……他还说,他听到了一道凭空响起的声音,叫他孩子,叫他快点过去。”

    “他急着逃命,凭本能朝声音跑了过去,连是什么声音都来不及分辨。他跑着跑着,回头再看,怪物不见了,他松了口气,以为自己平安无事了。结果突然有七个石头巨人跳了出来,将他围在中间,狞笑着说要报复他,报复他让它们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韩水年苦笑道:“我爸活了一辈子,为人善良,从不与人结恶,更没有做什么值得让别人报复的事。我们问到底是谁,什么石头巨人,问多了,他就发狂,说我们跟那些石头巨人是一伙的,都想逼死他。直到有一天晚上,我正在睡觉,翻身的时候忽然醒了,看到我爸蹲在我床边,我爸见我要说话,连忙伸手捂住我的嘴,神情严肃的让我安静,说他有秘密要告诉我。”

    韩水年偏头看了一眼韩子志的墓,那只捂住他嘴的手,冰冰冷冷,还发着抖。

    杨宣问道:“什么秘密?”

    韩水年:“他爬上我的床,凑近我耳边,鼓起了天大的勇气,用气音说七个石头巨人,是那七座白脸石龙镇山大王神像变的……”

    陈绽心中一动。

    神像,韩水年终于提到了神像。

    或许韩子志遭遇的事情,也跟神像有关?

    难道是神像用障眼法制造了这一切?

    她听到韩水年继续说道:“我爸说大汖村供奉了千年的神像其实是怪物,它们在商量,要灭掉整个大汖村。他跟我们说的次数多了,嚷嚷着要救所有人,跑出去跟其他人说,越说越疯狂,越说越着急,”韩水年垂下眼,轻声问道:“你们应该知道神像对于大汖村来说意味着什么吧?”

    “那些人怎么会容许我爸说白脸石龙镇山大王是怪物,还说神像要除掉我们?一千多年下来,神像庇护大汖村的说法早就已经沉淀成了现实,我爸又拿不出任何证据。那些人就说我爸信口雌黄,是个疯子。有一次,我爸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咬断了一个人的手指。”

    韩水年的声音逐渐染上了情绪,“那些人瞬间爆发了,对着我爸指指点点,张嘴就来我爸爸才是怪物,他咬人手指是因为怪物要吃人了!大汖村有一个会吃人的怪物多渗人啊,怎么可以留着呢?于是他们商量着怎么弄死我爸,弄死之后还不满足,还在他的棺材上动了手脚,让我爸永世不得超生!”

    “我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山里妇道人家,家里的顶梁柱死了,她的天跟着塌了,陪我过完新年之后,就自杀了。断气前,她说要赶着去追我爸了。我现在都还记得,那年团圆饭,桌子上的菜全都是我爱吃的,满满一大桌,我妈拼命往我碗里夹菜,夹着夹着就哭了,然后又强迫自己笑,于是变成了眼睛在哭,嘴角在笑。我看得难受,就陪着我妈一起哭,想着这样我妈就可以哭个痛快了,却不知道,她强迫自己笑,是怕我看出来她决定要自杀的心思。”

    “他们弄死我爸之后,见我妈跟着自杀了,大概寝食难安了吧,于是把我拉出来,以我无辜为理由,试图用补偿我来让他们自己的良心得到一丝安抚,”韩水年抬头扫向陈绽三人,眼神里充满了嘲弄,“就是你们放在一楼中间,折磨了我几天的那袋东西。”

    谢致离开树干,站直身体,转身看向韩水年。

    杨宣有些过意不去,“对不起。”

    韩水年扯了一下嘴角,“没什么对不起的,相反我还要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那袋东西会一直在门边放下去,等下批游客来的时候,才会帮我扔掉。”

    他顿了顿,问道:“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

    陈绽:“你问。”

    韩水年:“他们说我无辜,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无辜吗?”

    话音落下,无人能够回答,他们知道韩水年要的不仅仅是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