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都市小说 > 书中的刺 >你与山海皆难平(上)
    【1】

    李泽文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商场的电梯里遇到奈奈,她挽着母亲的手臂,轻声细语地聊着天,十分的温馨。电梯在四楼停下来,他们就这样擦肩而过。

    李泽文情不自禁地跟在她们的身后,他好想跟奈奈问清楚,当初为什么突然离开?又怕唐突了她们母女,只得放弃。这么多年不见,奈奈瘦了些,乌黑的长发绑成低马尾,戴着口罩也遮挡不住她清冷的气质,蓝白色的长裙显得她十分的清丽脱俗。

    曾经的点点滴滴一一在脑海里浮现,挥之不去,他们曾经一起约好,“往后余生,无论平淡富贵都是你。”

    李泽文想起曾经在最困难的时候,他和奈奈去逛超市,奈奈好想买一款进口的零食,但是看一眼余额,还是将零食换成了泡面,“发工资了再买吧,交了房租已经没有多少生活费了,买这个的钱都可以买几斤菜了。”

    李泽文暗暗发誓要努力挣钱让自己心仪的姑娘过上更好的生活,奈奈面露微笑,“日子要想办法过下去,只要我们一起努力,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呢?你是有上进心的人,跟你在一起有安全感,只要我们一起努力,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如今买得起她喜欢的东西了,却已经物是人非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偌大的商场里,李泽文慌忙地搜寻着,却怎么也看不到奈奈的身影。

    李泽文坐在车里,手机里放着轻柔的音乐,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在窗玻璃上缓缓地流下。他点开电脑主页,空间里还保存着奈奈的照片,有的是在游乐园里骑旋转木马时拍的,有的是在餐厅吃饭的时候拍的,有的是过生日的时候拍的,照片多得数不清,每一张都记录着他们对未来的期望。

    李泽文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次,奈奈闯入他的梦境,又匆匆忙忙地离开,醒来之后,只感觉内心空落落的,时间久了,伤口也渐渐的愈合了,心中郁闷的时候,李泽文就将自己投入到工作当中去,要么就去健身,只有忙碌起来,他才会觉得自己要舒坦一点。

    这一次意料之外的相遇,好似有一把利刃将他的伤口轻轻的划开,他感觉到自己有一点压抑,明明那么好的两个人,怎么说散就散了呢?

    【2】

    大雪纷飞,新年将至。李泽文想多挣点钱就申请天天加班,晚上八点半,疲惫不堪的他回到出租屋,桌上像平常一样做好了热腾腾的饭菜,屋子里却空无一人。

    李泽文收到一条信息,是奈奈半个小时前发过来的,“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忘了我。”李泽文赶紧打电话,奈奈的手机显示关机状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李泽文一无所知,他郁闷地卧在沙发里,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直到自己又累又困,才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李泽文眼袋深重,满脸胡渣,皮肤也黑了一层,如果被奈奈看到自己这副德行,她一定会鄙视自己的。李泽文接冷水洗了洗脸,将头发梳理整齐,打算辞职去新市跟兄弟拼一把……

    回到家,母亲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回来了,洗个手过来吃饭吧。”

    “妈,我现在不饿,你先吃吧。”李泽文换了拖鞋,将外套挂在衣架上。

    “你回来待几天,好不容易吃到家里的饭菜,怎么了?是不是公司有事情要你处理?”何花端着西红柿鸡蛋汤放在桌上,语气中有几分担忧。

    “最近挺忙的,打算五号就回去。”

    “好,到时候我给你准备一些你爱吃的特产带过去,外面买不到。有时间就多回来看看。”

    话音刚落,李世安带着一身酒味推门进来了,母亲面露不悦,“你怎么老是出去喝酒,儿子过几天就回新市了,你……”

    “老太婆一天到晚不要那么多废话了,赶紧吃饭吧!”

    “我懒得说你,死性不改,哪天喝死了都不知道!”

    “我花自己的钱,我高兴!你看不惯就搬出去!”

    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大,李泽文不耐烦地吼道,“你们吃完了慢慢吵!”

    李世安不依不饶,“你那么有本事三十岁了还不结婚?邻里小孩都几胎了,你连个女人都找不到!在老子面前横什么?”

    【3】

    李泽文在房间看数据报表,母亲敲门,端着一杯温水走进来放在台面上,叮嘱道,“你爸发酒疯别理他,你没回来经常念着你呢。”

    李泽文摘下耳机,“药吃完了么?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还有一盒呢,比起之前要好很多了。这个药太贵了,要用不少钱噢。”

    “在朋友那拿的,只要有效果,钱该用就用。你不要跟他吵架,把你自己的身体照顾好最重要。”

    “好,好,凤嫂说给你介绍个对象,你明天有空去看看,你现在也老大不小了,要为以后考虑了。”

    “你不要管他们说什么,我不会去。”

    “是不是还放不下你前女友?都这么多年了,也要往前看了,说不定她早就有自己的家庭了。你这是何必呢?”

    沉默良久,李泽文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昨天遇到奈奈了……”

    “我知道你恨我当初不同意你们交往,当时是因为你们还没有毕业,要以学业为重。而且奈奈家里条件比较优越,你不知道她家里亲自上门来警告过,就算你们两个在一起也是不会幸福的……”

    李世安当初警告过自己,“你要是真的打算娶那个疯女人,你就不是我生的,你们一起滚出去!”

    李泽文看着电脑屏幕,一言不发。

    【4】

    回到新市,一切都在规律地运行着,一转眼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公司聚会结束刚回到小区,李泽文就接到了家里的电话,母亲焦急万分,“老李突然昏倒,正在送去医院的路上。”

    李泽文急急忙忙赶到新市第一人民医院,戴好口罩,测试体温坐电梯到六楼,母亲在急救室外等待着,“说了要戒烟戒酒,他死活不听,还大发脾气,现在躺在里面舒服了,迟早有一天要把命搭进去!”

    医院确诊患者为脑淤血,必须立马进行手术。李泽文办好了住院手续,给母亲买了一份早餐和备用口罩,“这是他咎由自取,你操心也没用,先吃点东西。”

    时间过去了两个小时,手术终于结束,李世安被转到普通病房里,医生将x光片递给李泽文,“你们很幸运,及时将患者送到医院进行手术,再晚一点,就没有人了。”

    “多谢医生!”李泽文推开房门,李世安躺在病床上,母亲坐在椅子上,“手术完成了,我在这里就行了,公司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去忙吧。”

    “那我晚上再过来。”

    下午五点半,李泽文去水果店买了些橙子和苹果,准备去医院。却无意间看到了隔壁的甜品店里,奈奈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时不时的看一眼手机,看样子应该是在等人。

    李泽文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店里。

    “奈奈,好久不见。”

    听到有人在跟自己打招呼,奈奈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有些陌生的面孔,这个人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自己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我们认识么?”

    “你最近怎么样?”

    奈奈礼貌性的微笑,起身买单离开,李泽文紧追其后,“奈奈!”

    奈奈在喷泉旁边停下脚步,厉声喝斥道,“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如果你再跟着我,后果自负!”说罢便打开车门,扬长而去。

    李泽文觉得十分不解,他不会认错人的,可是奈奈怎么会不记得自己呢?

    【5】

    “今天上班累不累?”奈奈回到家,王召扬将药丸递到她面前,“你现在的病情已经好转得很快了,相信再过不久就能完全恢复正常。多亏了岳父,医院才决定把我调到这边,我们终于有稳定的生活了。”

    奈奈安心的靠在王召扬结实的胸膛里,双手环住他的腰,“阿召,谢谢你对我这么好,三年前在香港我被隔离治疗,也只有你陪伴着我,照顾我,包容我……”

    王召扬揉揉奈奈的头发,声音温柔如水,“傻瓜,你是我的妻子,我们会一直幸福的在一起。”

    “我今天遇到了一个怪人,一直跟着我,可是我根本不认识他。”

    王召扬担忧起来,“人心难测,你一定要小心,干脆把工作辞了,我养你。”

    “我哪有那么娇贵?这里离公司近,能有什么事?”

    住院半个月,李世安的饮食很好,身体也恢复得不错,何花经常推着他下楼走走路,每天坚持两三次,任劳任怨。

    “李泽文怎么不来看我?”李世安叹了口气。

    “这两个月订单多,他忙不过来,哪里有时间看你?上午才发信息过来问你情况怎么样,你不是说儿子不孝么?”

    “我说一句你就要说一百句,我懒得理你了!”

    “天天伺候你这个大爷,说话还这么大声,看来是好了,这次你命大,出院了再喝,你就等死吧!”两个人在一起就吵吵闹闹个没完,夸张一点说,心平气和聊天的时间从来不会超过两分钟。

    “你嘴巴里说不出一句好话来。”

    一个月过去了,顺利出院,吃一堑长一智,李世安决定老老实实烟酒不沾,两口子也过了几个月太平日子。

    【6】

    自从在甜品店遇到奈奈,李泽文心中希望的种子开始发芽,他不想就这样放弃,过往的一切历历在目,他不相信奈奈会这么轻易地忘记这五年的感情。

    李泽文看着钱包里褪色的相片,奈奈的眉眼弯弯,他们第一次约会,奈奈穿着羽绒服,靴子轻快地踩在雪地上,李泽文拿出相机,“看这边。”

    奈奈回眸一笑,两个浅浅的酒窝格外迷人,相机抓拍到她甜甜的笑容,李泽文将相片取出夹在手机壳里,“心诚则灵,相信你的照片可以给我带来好运。”

    奈奈大大方方牵着李泽文的手,“你怎么知道我的新年愿望是来这里,你生日快到了,想要什么?”

    “礼轻情意重,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奈奈本来想逗他,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思绪从记忆中拉回来,李泽文的手指轻抚着相片上奈奈的微微上扬的嘴角。

    当初李泽文不知道,无论家里如何反对,奈奈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从小你就左右我的生活,我放弃了喜欢的舞蹈,十五岁就把我一个人送到外地,你怎么会知道被人排挤的感受?”

    奈奈的双眼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盯着父亲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早就成年了,我不怕吃苦,也不会伸手向你拿一分钱!反正你还有儿子,你也从来没有在乎过母亲,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

    父亲的耳光迎面而来,扇在奈奈的脸上,“家里拿钱给你上学可不是要你丢人的,你既然选择那个人,以后就不要再踏入我程家的门!”

    奈奈被打得大脑一片空白,她眼含热泪,瞪了父亲一眼,跑出去了。

    奈奈回到母亲的住处,母亲开导她,“不管家人怎么样,都是希望你能够出人头地,感情不要轻易交付给别人,人能靠得住的永远都只有自己。当初送你去外地,也是无奈之举,总有一天你会理解的。”

    “真正爱你的人会把你的身体健康放在第一,有时候抓得太紧反而是一种负担,如果对方连自己的生活都成问题,以后要怎样承担人生的责任?你要为他想,更要为自己想。你们真的考虑好一起面对未来的风风雨雨了么?”

    奈奈脱掉鞋子坐在沙发上,下巴搁在膝盖上,再三思量,“我会配合治疗,但是我想见他最后一面,我想好好跟他道别。”

    “没有必要,如果李泽文真的在乎你,就一定会支持你。你现在应该回去向你父亲和阿姨认错,奈奈,你的的症状已经很严重,不能再拖下去了。”

    【7】

    有的离别是一辈子,有的离别还会重逢,奈奈守着这一份信念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只是,她不知道自己会离开多久,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十年,人生还要继续,与其耽误两个人的青春,不如狠下心断开联系,未来,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下去。

    到达疗养院,奈奈被没收一切电子产品,穿上隔离服,关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每天除了有工作人员送药和简单的饮食,她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奈奈刚开始很想逃走,但是每一次都会被捆绑着抓回来,工作人员说她有精神病,不能跑出去害人。奈奈不得不放弃了反抗,她好想好想李泽文,闭上眼睛梦里都是他,时间久了,奈奈变得呆呆傻傻,李泽文在她的印象里越来越模糊,奈奈慢慢的忘记了他的模样。

    奈奈的病情愈加严重,她隔着窗户看着外面的天空白云,自由自在飞翔的鸟儿,眼眸里透露出羡慕的神情。

    疗养院新来了一个医生,他叫王召扬,是奈奈的主治医师。

    初次见面,奈奈十分防备他,只要他稍微靠近一点点,奈奈就会表现得很排斥。王医师伸出手想要摸摸奈奈的头,告诉她不要害怕,奈奈迅速抓住他的手,用力地一口咬下去,王召扬吃痛得皱眉,奈奈解气的松开他,看到他的手臂上留下两排深深的牙印。

    无论奈奈怎么任性胡闹,王召扬始终包容她,对奈奈呵护备至,奈奈慢慢地对他产生了依赖,王召扬去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像条尾巴似的甩也甩不掉,王召扬的出现就像三月的微风,温暖了奈奈冷冰冰的内心。

    母亲陪着奈奈在公园里聊天,王召扬认真的注视着奈奈的眼睛,“阿嬷,请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奈奈,直到她身体康复。”

    母亲微笑着点点头,命运总算待奈奈不薄,即使发生过一些不如意的事情,最后,还是遇到了对的人。

    最近公司事务繁忙,财务报告公司莫名其妙的少了近二十万块钱,员工长时间熬夜,对不上帐又要赔偿损失,想到大家的辛苦付出全部泡汤,纷纷抱怨不堪。李泽文严格声明,财务必须在月底之前把公司所有的资金支出查询清楚,一分钱都不能少。

    老李又出去喝酒,约会离异妇女,家里为此争吵不休,母亲一气之下搬来新市居住。

    李泽文心情烦闷,在小区附近的一家咖啡店里点了一杯摩卡。今天刚好是周年庆,凡事进店消费者均送一支红玫瑰。

    李泽文随手将玫瑰花丢在桌面上,服务员将咖啡端上来,李泽文拿小勺子搅拌均匀,浅浅地饮一口。

    不由得想起近来发生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咖啡太苦了,心中也泛起阵阵苦楚,如今奈奈身边已有良人相伴,这是一件好事,自己应该祝福她才对,可是心里为什么会有点难过呢?

    【8】

    上午,李泽文去药店买头痛药,正好遇到奈奈也在,一看到他,奈奈转身就走。李泽文急忙追上前,“奈奈,你当初为什么不辞而别?”

    奈奈冷笑一声,“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泽文不想将奈奈越推越远,伸手拉住她,柔声细语地说道,“你身体不舒服么?怎么买这么多药?”

    奈奈甩开他的手,沉默不语。李泽文注意到她的手上有淤青,缓缓开口说道,“只要你过得快乐,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以后要保护好你自己。”

    “混蛋!你要做什么?”王召扬早已在车里看到事情的经过,及时出现将受到惊吓的奈奈护在身后,恶狠狠地瞪着李泽文,“如果你再骚扰我的妻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这个变态!”王召扬冷哼道,拉着奈奈离开。

    奈奈已经结婚了么?以后她的生活跟自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李泽文觉得眼睛又干又涩,想笑笑不出来,想哭也哭不出来。

    “先生,不好意思,我们店十一点钟打烊。”服务员的声音打断了李泽文的思绪,李泽文看看手表,还有十分钟就到十一点钟了,李泽文走出咖啡店,在路边散散心。

    店长林疏影锁好玻璃门,骑上电动车准备回去,电动车刚上路边,就坏了。林疏影看看手机,今天太忙了没时间充电,已经是关机状态了,不会这么倒霉吧……

    林疏影正好看到李泽文在开锁,顾不了那么多了,迅速地跑到他面前,厚着脸皮道,“先生打扰一下,我突发一点情况,能不能送我到古镇大中路……”

    李泽文本来是不想多管闲事的,林疏影可怜兮兮地哀求他,到古镇开车需要好几十分钟。

    “我朋友上夜班,不然我也不想麻烦你。”

    李泽文沉默片刻,“上车吧。”

    林疏影坐上车,系好安全带,李泽文开车上国道,眼角余光一扫,看到她在记账,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怎么住这么远?”

    “那边房租便宜点,习惯了就感觉还好。你觉得咖啡的味道怎么样?”

    “还可以。”

    窗外微风拂面而来,林疏影瞬间就觉得疲惫消失殆尽了,开咖啡店一直以来是自己的梦想,能够得到别人的认可,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导航提示已经到达目的地,“谢谢你。”林疏影拿出一张名片和五十块钱的现金,“我身上钱不够,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你可以添加我,到时候我把钱转给你。”

    李泽文将名片放在收纳神器里,名片上面的署名是林疏影,下面一排小字是她的电话号码。

    林疏影推着电动车,走了几分钟路,远远的看到自己家窗户透出来的灯光,心里暖暖的。“舅舅,我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才到,今天很累吧?要不要吃宵夜?”

    “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