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玄幻小说 > 巨擘纪 >第七章 密宗之法
    书生负手而立,一动不动。

    野人不明所以,就要言问,却见一只龙虾游来,破水而出,飞到半空停住,开口问道:“来者何人?”

    书生答道:“读书人!”

    龙虾问道:“何求?”

    书生道:“见你家龙王!”

    野人心底纳闷:“不是来找乌龟的么,见龙王作甚。”

    龙虾却道:“放肆,我家龙王从不见外人,想来你们不是本地人罢?”

    书生从怀中摸出一块黑色鳞片,那鳞片乌光闪闪,见得大海,如有了生命一般,忽而跳动起来。

    他一把握住,扔给龙虾道:“那就不见了,你把这块东西交给你家龙王,就说他这海里的一只乌龟打赌输给我们,差了十万册书籍没有给,叫龙王帮忙问问。”

    龙虾接住那鳞片,迅感重愈千金,自己一个踉跄,赶紧使出神通,险些出了洋相。

    可它定住身形,才往鳞片看了一眼,但见光束射来,大叫一声,已然被刺得双目失明,惨痛着颤抖答道:“上神稍待!”

    转入海底不见了。

    不多时,海面突然间浪潮翻滚,海风咆哮,却见一个头上长着犄角的老者带着一群虾兵蟹将,乘风破浪而来,野人心心念念的赌神乌龟,却不见踪影。

    老者来到书生和野人所处的岛前,躬身道:“不知上神莅临,请恕罪。”

    书生哈哈一笑:“老龙不必多礼,你于此间做王多久了?”

    老龙闻言,突然全身颤抖,急道:“上神勿要羞煞小龙,王位之果,愧不敢当。”

    书生也不计较,一摆手道:“算了,你是土生土长的么?”

    老龙闻言,思索良久道:“传闻三十个纪元以前,祖辈曾随反天者到此,九战九死,九死九战,遗留血脉于此间,故我当不是土生土长之辈。”

    “哼!反天者在死地不是秘密,若你所言属实,则你祖辈何等英烈,但却出了你这样的后生,可悲可叹。”

    书生闻言冷哼,嘲讽一阵,复道:“也罢,过往之事,谁说得清呢,把东西留下,记得转告那只老龟,欢迎它再来方寸山赌过。”

    老龙依照吩咐,叫虾兵蟹将把诸多典籍搬到岛上,尔后行礼退走。

    这一切尽被野人看在眼底,其心中泛起滔天巨浪,疑虑重重,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只能稚嫩地说道:“不是才一万册书么,怎地变成了十万册,你是不是记错了?”

    书生却道:“喜欢么?”

    野人顿了顿,道:“喜欢归喜欢,只是该如何搬走呢?”

    书生道:“你可以睡一觉嘛,请风、请云来帮忙,乃至请这些书籍自己跟着你走。”

    野人恍然大悟,点头称是,复又纳闷道:“我以为你带我过来,难免要打一架呢,却不想几句话便结束了,很无趣!”

    书生叹道:“山不向你走来,你便向它走去,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事人情世故。”

    “江湖是人情世故……”

    野人悄悄思索,回味无穷。

    不多时他们回到方寸山,野人向下张望,突然急道:“书生,我看到下面有一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书生哭笑不得,不厌其烦道:“那就是你,你就是他。”

    野人这才恍然大悟,再道:“噢,对了,我睡着了,因为睡着了,才和你在天上走,可我该如何变回去呢?”

    书生心中暗骂:“和尚传道授业,却不解惑,真是小家子气,但却难不倒我。”

    他道:“观其所由,幽隐妄想以为其本,你睡一觉试试。”

    野人依言而行,在梦中睡去,不多时又在梦中醒来。

    他一个机灵爬起来,暗暗思索这几日的见闻,想着想着的,哈哈大笑道:“我懂了,我懂了,和尚真是传我一个大本事呢。”

    接着手足舞蹈,状若癫狂。

    书生把树下的庙变作了一个书斋,书斋里面全是书籍。

    野人放眼四顾,但觉满目琳琅,眼花缭乱。

    “书生,这些书太多了,然有一些我已读过,再无用处,我们扔掉了罢。”

    “书,从来没有有用无用之说,关键看读书的人。”

    书生还在整理这些书籍,缓缓说道:“你读书只能算是牛嚼牡丹,不通其道、不得其法,即使再读一百年,也是枉然。”

    野人道:“那该如何读法?”

    书生丢给他一页泛黄的羊皮纸,道:“这是一册关于天地众生的总论杂谈,然已销毁不堪,只余开篇一页,讲的一个道理,你看看你能读懂么?”

    野人打开一看,却见上面写着: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刚柔段矣;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

    “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晨,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其物异形,或夭或寿,唯圣人能通其道……”

    野人眉头大皱,稚嫩的脸庞但显深沉之色,久久不曾恢复。

    书生却也不去打搅,细细观察。

    野人忽而动作起来,身体摇晃,步履幻灭,或左或右,上串下跳,手足舞蹈,掐了一些奇怪的手诀,尔后或挥或点,或弹或推,作疯癫之状。

    其动作忽快忽慢,书生初看便已明了,暗道:“这厮太不专心了,教他读书,他却去参悟和推演牧神图,不过已然有些门道。”

    只是书生后来越看越惊,不由心神大震,暗道这到地是一个什么样的妖孽。

    书生道:“把你奔跑的本事加进去!”

    野人闻言,便在书斋之中急速奔腾,那书斋本是庙宇所改,其间尽是书架书籍,野人奔跑起来大开大合,不由打翻许多物什,书生只好不断给他搽屁股。

    后来野人愈发疯狂,奔跑的本事融入牧神图的修炼之中,牧神图的感悟又贯穿于奔跑之间,书斋里残影重叠,两道身影如花间蝴蝶来回穿梭,一个负责毁灭,一个负责修复。

    书生不由头疼,复再说道:“野小子,方寸之间可见真本事,你的这些本事能放不能收,那可要不得。”

    野人心底一惊,不由回神,只见满目疮痍,忽有山河破碎之感,心底难免酸涩,定住身形暗想,如何才能在方寸之间施展出自己的所学所悟呢。

    他忽而想起那日见到的大海,还有睡梦之中的天地笑脸,笑脸跑入他的识海身体之中,他自己便也成了一方天地,一时间豁然开朗,讷讷道:“天尊地卑……六合之间,四海之内……这规矩谁定的,我偏不信,我偏要自己定一个规矩,我要天地是天地、众生是天地,野马尘埃也是天地,我设立的天地,我定下的规矩,这天地间的众生皆在我的规矩下生灭,管他什么牧神牧妖,也不必在意自己是否就是放牧者,随心所欲,我思考到哪里,指向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天地……”

    想着想着的,便又睡着了。

    等书生把杂乱的场面整理干净,野人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一举手,前方物什缓缓移开,按特定的方位排序而定;一抬足,身后桌椅自动,立于坤位。

    其三两步之间,从容不迫,出尘出世,只要心有所想,其体内力量便自然调动,一笑一颦、一举一动,大道茫茫,步履飘忽,方圆周遭自成天地,且以他为尊,昼夜旋转,生生不息。

    书生大感困惑,惊道:“你这是什么本事,从哪里学来的?”

    野人吐出一口浊气,散去神通,顿感心神疲乏,软软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看到那五十余字,一时间心有顿悟,将牧神图里间的道理融入进和尚所传的睡觉本事之中,再引领自身血沸腾,我在梦中狂奔,莫名其妙的就睡着了,睡一觉醒来,也就会使这样的本事。”

    书生哈哈大笑,眼角带泪,悲怆道:“是我小看了和尚,是我小看了佛家,只是他们好大的胆子,尽敢传你佛家密宗祖师之法。”

    野人不解,问道:“佛家密宗、祖师之法,那是什么本事?”

    “一定是的,我绝不会看错,许多年前在西土佛宫见过的,这本事应该叫做……”

    书生摇头晃脑,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复道:“这本事应该叫做‘莲生佛’,虽不确定,但大抵不错。对了对了,传言那密宗的祖宗便叫做‘莲花生’。”

    野人虽然思维通天,但其识海之中没有这样的内容,故无从分析和领悟之处。

    他难免莫不着头脑,不明其言几何,呆呆地道:“然我梦里梦外,并未见过什么莲花。书生,我书读得少,你不要骗我!”

    “我从不骗小孩子,但我要提醒你,这门睡觉的功法过于霸道,不经意间,天地万物,百家道理都要为其所用。”

    书生警诫道:“这功法修炼起来迅速无比,只为成佛,一切可用,可用便可灭、可灭可生、可生可灭,皆在一念之间,故一念可成佛、一念亦可成魔,好在你心性尚且淳朴,否则必伤天和,乃至连你自己也给灭掉。”

    野人思索后,反驳道:“或许你说的不够准确,其实不是成佛,而是成佛的智慧和捷径,和尚交给我的,是一个有大智慧道理,而不是一门神通!”

    书生闻言,惊道:“莫非你法眼通天,生而知之?”

    野人谦逊道:“不敢,除非是我看到的、听到的、摸索到的,方能知之,但好些东西,我即使看到了,却也无法看透,比如这天地世界!”

    书生却道:“你所言不错,这些其实都是书中至理,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都是极难极难的事情。”

    野人“嗯”了一声,深表赞同,邹眉呐呐说道:“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真是无比困难,却不知有没有捷径。”

    书生断然道:“绝无捷径可言,便是天生神圣者,也不可能看透通晓——你不必急躁,今日夜里,我教你认识天地、认清自己,或许你就能通晓其间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