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安摆了摆手,捂住头,做出难受至极的模样。
“下去吧,我累了。”
龚子茹踢了两脚还在痛哭流涕的龚长庆:“还不谢谢殿下!”
龚长庆抹了两把泪,嘴中不停地道谢。
“且慢。”
在一旁看戏的安王突然出声。
龚子茹眉毛抽了抽,看向安王:“安王殿下还有何指教?”
他意味深长:“殿下可是累了。”
言下之意,殿下都没说什么,你一个王爷还敢比皇子殿下还大了不成?
安王可不管这个,冷笑一声:“殿下不惩处,那是殿下仁慈,”
“那误会解除,事情已了了,送三皇子殿下回去吧。”
龚子茹朝着安王道。
安王眯了眯眼:“自是。”
他大手一挥,身后的甲士便上前,护拥着李淮安回府。
李淮安被簇拥在中间,忽然回头,与秦韶目光相对,秦韶坦然微笑,未露一丝端倪。
他皱了皱眉,回了头。
龚子茹拱了拱手:“那在下告辞了。”
说完便拉着龚长庆走了,安王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下巴,这小子这么着急,要做什么去?这间事了,这踏春也没了兴致,各自告别回府。
宋湛之嘴张了张,见少女未曾朝这里看过一眼,最终还是咽下了话语。回府之后,安王妃自是一阵嘘寒问暖,秦韶姐弟三人,才勉强招架住。
秦韶心中记挂着别的事情,草草应付过后,便回了秋水居。秦韶脚步轻盈,脸上带笑,怎么看怎么高兴。她想啊,那李淮安最是受不得被人看轻,今日不仅被打,还被迫带着一身伤瞧他们演戏,如此被人折辱,却发泄不得,可不得气死了。她挥退了众人,只留下了槐月。
“可发现了什么?”
槐月道:“他只是去了一趟净房,奴婢未曾发现什么。”
秦韶皱了皱眉:“仔细想想,可还有不同寻常之处?”
槐月依言沉思:“不同寻常之处……”
“皇子回来的路上,与一位络腮胡男子相撞,两人只是互相致歉,也未曾说些什么。”
“络腮胡男子?”
“是。”
秦韶轻轻点着桌面,仔细回想着前世,但想了一圈,却也未能从记忆中找到这个人物。
想起什么,她道:“叫孟管事留意,若是见过,马上报给我。”
“是。”
龚长庆原本以为回府之后,等待着他的将是一顿家法,没想到龚子茹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这几日在府中好好反省”,就急忙去别处了。
他匆匆赶到了书房,打开一处暗室。
“先生。”
络腮胡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淡道:“回来了。”
龚子茹点点头,道:“先生,接下来该怎么办?”
本来刺杀失败,就已经意料之外了,甚至现在还没查出来,到底是哪方势力扰乱了他们的计划,如今三皇子又在安王府,那里如铁桶一般,再下手可是要难了。
“要不要……请那些人来?”龚子茹沉声道。
络腮胡男子哼了一声:“你以为那些人是大白菜?你想请就能请来?韩相都使唤不动,怎么想着让那些人来?”
龚子茹低头应是。“接下来,就等着吧。”
络腮胡男子啜了一口茶,想到那个看起来温温润润的少年。果然人不可貌相,柔软的羊皮下,是一只凶恶的狼啊。
且看他,能做到哪一步了。……
入夜,秦韶在房中踱步,终是下定了主意,吩咐端月准备了夜宵,去了安王的书房。书房内,安王看着刚刚传来的消息,眉头紧皱。
身边一位八字胡的中年人问道:“殿下,如何?”
安王叹了一声:“还有半月,陛下便顺利归国了。”
张景阳,也就是那位中年人接着开口:“陛下归国之时,也正是他大寿之时,这个名头,可是好使得很。”
安王将信纸放在红烛上,火舌急窜,信纸化为灰烬簌簌落下。
张景阳又道:“琮少爷是您唯一的儿子,陛下此举,是要断您的后啊!过寿为名,质子为实!”
“现在担心没有何用处,待那日……再说吧。”
张景阳刚想再开口,门外守卫报告:“王爷,小姐求见。”
安王诧异道:“韶儿怎得来了?”
旋即又道:“快叫韶儿进来。”
秦韶进了房门,放下手中的食盒,道:“今日女儿做了些宵夜,于是便想着给父王送些来。”
安王接过:“那今日父王有福了。”秦韶未说话,笑着听父王变着法儿地夸她这甜羹做得多好吃,待安王毫无形象地抹了抹嘴,秦韶才道:“我与父王有话要说。”
安王未曾在意,开口问道:“韶儿要与父王说些什么?”
秦韶转头,看了一眼房内的张景阳,他怔了怔,随即了然,抱拳告退。
坐在一旁的安王不知道想起来什么,脸色有些古怪地看着秦韶,内心一道深深叹息,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秦韶组织了下语言,道:“父王,您有没有觉得李淮安有些奇怪。”
“不是父王不答应,是你们实在是不合适,这天下好男儿多的是,干嘛非要……什么?”
安王说了半天,突然回过神:“韶儿你说什么?”
秦韶深吸口气:“父王,李淮安在西曜遇刺,您就没怀疑什么吗?”
安王张了张嘴:“韶儿你……”不是他想得那样?那他让李淮安跟韶儿出去的决定,岂不是多此一举了?
秦韶却并不管安王如何想,径直说了下去:“清明之日,李淮安作为皇子,应在皇城与太子一同祭祖,却在远在边陲的西曜遇刺,又恰好出现在我们回城的路上,这岂不是太过巧合了。”
安王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却不动声色道:“韶儿如何想到这些的?”
秦韶听此,怔了一会,似是在考虑,歪了歪头道:“就是……就是这样想到的啊。”
随即眼睛亮起,悄声道:“话本上都是这样写的啊。”
秦韶起身靠近安王的耳朵:“所以我觉得那个李淮安有问题啊!”
“韶儿好像不喜欢三皇子?”安王也学她压低了声音。
秦韶哼了一声:“不喜欢。”
安王绕有兴致问:“为何?”
“没有为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
秦韶拍了拍手洒脱道。
安王笑了笑,抬手摸了摸秦韶的头发,叹道:“韶儿长大了啊。”
“父王知道了,会留心这些的,夜凉,韶儿回去休息吧。”
秦韶嗯了一声,道:“父王也早些休息。”
秦韶告退,转身之后,方才的小女儿情态尽数褪去,一双黑眸灿若星辰。
安王站在书房门口,瞧着女儿渐渐远去,隐入黑暗的身影,轻叹一声:“竟叫女儿替她老子担心这个,真是……没用啊。”
安王问站在他身后的张景阳:“叫你查的那件事,有眉目了吗?”
张景阳道:“三皇子殿下的确是早早离宫,后又失了踪迹,到了西曜,才传出来消息,也因此引来了刺客。”
“但此事究竟谁所为,目前还没有眉目。”
张景阳顿了顿道:“三皇子在此中担任了何种角色,在下也不敢妄下论断。”
安王未曾说话,只是抬头望向夜空,呢喃道:“希望不要走到那一步。”
……
待安王妃第二日回了神儿,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事情她还没问。一阵旁敲侧击,拐弯抹角,也没问出个什么来。她看着自家女儿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一笑好似春花盛开,天真自在,里面哪里有她所期待的春意萌动,少年情浓呢。
还是孩子呢,安王妃无奈笑道。孩子便孩子吧,做大人,有太多难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