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都市小说 > 归尘之沉香记 >第七章 来如春梦,去似朝云(三)
    

    虞晟睿他们启程回上京的那天,特来国公府向魏国公辞行。沈文远神色淡淡的,比身边的陈平还要漠不关心。

    虞竑烨黯然神伤,这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直盯着沈文远出神。

    他们没有耽搁太久,沈伯阳把人送至府门。“世侄,回去替老夫给令尊问好。”

    “一定,请国公爷和沈兄弟留步,我们在此别过。”

    众人目送他们远去,沈伯阳神色肃然道:“文远,那邢子义甚是古怪,这几日可有不寻常的举动?”

    “父亲不用担心,孩儿已私下探查过底细,没有问题。”

    “那就好。不管他是谁,终于还是走了。你重伤未愈,回房歇着去吧,接下来这段时日,你就在家闭门修炼,谢绝一切宾客。”

    “是。父亲,眉山可查到些什么?”

    “查到两处洞穴里有聚集的痕迹,但洞穴深处被破坏损毁严重。那些人该是蓄谋已久,如今隐忍不发,必然有大动作。”

    “父亲,等我再修养几日……”

    “不用,你只管将伤养好。”沈伯阳拍拍她肩膀,“不过另一件事倒是查到些头绪。”

    沈文远随父亲来到书房,沈伯阳叫来纪管家。

    “老纪,给文远说说你查到的。”

    “是。”李纪说,“胭脂是二夫人从她弟弟曹瑞那里得来的,二夫人打赏给了杏儿。我找曹瑞问话,他一口咬定是随便从集市上买的,但说不出是哪间铺子。府里的女人多得是,可用得到胭脂的丫鬟仆人一大半都不在少爷跟前,怎么偏巧就到了昕兰手里?‘巧’字占多了,就不合常理。”

    沈伯阳冷哼一声,李纪接着说:“我问了账房老刘头,他是个老实人,他说杏儿最近有点儿反常,平日里吃个糖葫芦都舍不得,最近竟然花钱买了耳坠子。我猜杏儿定是得了笔钱,就吓唬她,说她偷了三夫人的耳坠,要把她送去官府。她一害怕,就什么都说了。”

    原来,杏儿一直想到二夫人身边当贴身丫鬟,所以她上下打点,找了机会与二夫人说上话。前段时间二夫人找她,说有个东西让她想办法放到昕兰身边,她原先也怕是不好的东西,不过二夫人拿出一盒不起眼的胭脂,又赏给她五两银子和一副金耳坠,她立刻就答应了。

    沈文远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既然事关二夫人,自己便不好多说,毕竟得顾及父亲的感受。

    沈伯阳胸口涌起一股怒气:“都是群蠢货!老纪你接着说。”

    “是。我又找到曹瑞,告诉他如果不老老实实交代,就抓他到国公爷跟前说清楚。”

    曹瑞只得和盘托出:他一直想让女儿给沈文远作妾,二夫人也想不出好办法。曹瑞心有不甘,觉得是沈文远太清心寡欲,就到处打听有没有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男人开窍。想不到,有天他在酒楼碰到个人,说手里就有那种药,曹瑞想都没想就花了十两买下来。

    沈文远问:“买回来是什么样的?那人有什么特征?”

    “买来的就是胭脂,那人说,只要闻到香味男人就会不受控制。也是曹瑞头脑简单,二夫人又经不住他软磨硬泡才闹出这种事。曹瑞还说,那人长得普普通通,他已经想不起来了,只隐约觉得口音有些杂。”

    沈文远说:“父亲,那人挑中曹瑞应该知道他与姨娘的关系,会不会你我都是他的目标?涉及到姨娘,还是不要重罚的好,以免三姐姐伤心。至于那个曹瑞,以后不要往来便是了。”

    沈伯阳气不打一处来:“还好你警觉。一想到家里有这么些不长脑子的东西我就坐立不安。别让我再见到曹瑞,见一回打一回。”

    只可惜,出现在酒楼的陌生男子再难找到了。

    沈文远回到百香苑,陈平已经恭候多时。

    “陈将军,可有看清楚?”

    “属下看他面上略有青紫之色,不出一日必会毒发。不过……”

    沈文远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此人身份特殊,不得不如此。”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不会想到“归尘”。

    “归尘”是药王不外传的密药,只要肌肤接触既会中毒。它最特别的地方在于,需以人的血为药引——沈文远先服下此药,经一日后,取自己的鲜血混入药中,毒药方能起效。

    中毒的人没有性命之忧,但会忘记一切有关药引之人的记忆,一旦中毒无人能解。

    曾经有一次,魏国公想要对付胡国的细作,又不想打草惊蛇,陈平想到了“归尘”。但“归尘”有它的弊端,只能忘记一个人而不是一段事。而且药王曾告诫过陈平,此药作药引入体后会对身体有损伤,可以说损人不利己。

    “师父对此药一直秘而不宣,要不是有次和我打赌赌输了,他是不会把药给我的。”

    他仔细为沈文远把脉,现在看来暂无大碍。

    “如有不适,请公子一定告知属下。师父他老人家虽然隐世多年,但还是有办法找到他的。”

    “多谢陈将军。只要有效果,付出些代价也值得。”

    “药效不用担心。只是,药涂在玉佩上会不会被人发现?”陈平觉得应该找一样查不到出处的东西,省去麻烦。

    “寻常之物怕他不会收。此事请一定替我保密。”

    “明白。”

    下毒之事她做得毫不拖泥带水,怕稍有犹豫就会后悔,她不愿去细想到底在后悔什么,只想尽快做个了断。

    整整一上午,沈文远都像丢了魂似的。用过午饭,她吩咐人不要打扰,想独自呆一会儿。

    她既担心毒药不起作用,又怀疑这样做是否妥当。没留神,已经走出后院,来到山水河岸边。

    破空剑没带在身边,昕兰也不在,只有虞竑烨留下的斗篷披在身上。山水不知心事,秋风托起落叶,舞出她心里的忧愁。

    远处的鹊山像个娇弱女子,与眉山遥遥相望,他们经年累月彼此为伴,相看两生欢。凡人的命数太过短暂,何曾体会过那种天荒地老。

    “缘起缘灭缘终尽,花开花落花归尘……”

    她喃喃自语,不知药王在何种境遇下制得“归尘”,又为何取这样的名字,此中定有一个伤心的故事。

    她呆立许久,才施施然往回走。却见远处一匹快马飞驰而来,眨眼就到眼前,马未停稳,人已跃下。

    她痴痴地看着他,风尘化作罗衣,落红铺满阡陌,他张开双臂,像是久别重逢般迫切,将她牢牢揽在怀里。

    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一件事情。

    “你……怎么回来了。”她的声音穿过他的肩膀。

    “还没走远就开始想念了。”虞竑烨稍稍放开她,让目光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我一路上都在想,临走的时候你都没有认真看看我,心里委屈。”

    她微微仰头,安安静静地注视他,像只听话的灵鹊。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去国公府吃了闭门羹,就想再看一眼第一次见你的地方,想不到你竟然也在。”他开心得大笑,那是光风霁月的男儿的笑声。

    他们看着彼此,把彼此看进眼里看进心里,就像眉山和鹊山一般脉脉不语,也像眉山和鹊山一样无法跨越。

    “竑烨,你早些去吧。”她把头埋进他臂弯,看不见他眼里的眷恋,也挡住了自己眼里的哀伤,“我在青州等你。”

    等你,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漫漫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