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掌柜，你听我说，我真的就是想和老板见一面而已，你想想办法可以吗？”
大日正当中，醉乡坊大门口，梁二公子又是被醉乡坊掌柜给推搡了出来，只听其口中如此苦苦哀求地说道。
醉乡坊掌柜姓彭，和尹掌柜的精明面相不同，彭掌柜看着就是一个和善的老朽，然而虽然看着和善，此时彭掌柜的态度却是十分强硬。
只听得彭掌柜对着梁二公子冷冷地说道：“二公子，我已经和你解释过无数次了，仙酒一说都是谣言，老板也从不见客，你若是再胡搅蛮缠下去，耽误了我做生意，我就告到郡上去，让郡守大人亲自问罪于你。”
说到这，彭掌柜更是语带嘲讽地说道：“到时候，我就看郡守大人会不会包庇他的儿子了，如果郡守大人不管，我就告到京都去，反正无论如何，我都是一定要求一个公道的。”
这语带威胁的一句话，瞬间击中了梁晓诚的软肋，梁晓诚清楚，根本就不用彭掌柜上告京都，光是他那父亲知道了这事，就绝计轻饶不了他。
梁晓诚不怕处罚，就怕会因此行动受阻，他姐姐如今可还命在旦夕，他却是不能停下脚步。
“彭掌柜，我真没有胡搅蛮缠的意思，我只是......”
根本不待梁二公子解释完，彭掌柜冷冷地打断道：“我不管你有没有胡搅蛮缠的意思，反正你现在确确实实影响到了我开门做生意，前几天也就算了，之后再是如此，我一定上报郡守大人，勿谓言之不预，你且好自为之。”
说完，彭掌柜根本没带搭理梁二公子的，自己转头进入了醉乡坊，徒留梁二公子原地兴叹。
梁晓诚终究还是没敢再进入醉乡坊，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这梁二公子倒也是够持之以恒的，这一天得上门几次？”
醉乡坊门口的一幕，完整地落入了天香楼内莫问的眼中，此时他也是颇为讶异，本以为错过了的戏码，居然在大中午时分又上演了一次。
“以前都是一天造访一次，时间都是算准了彭掌柜早上上工来的时辰，今天倒也是稀罕，大中午的又来了一次。”
听莫问问话，尹掌柜也是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
因为莫问在，尹掌柜并没有去忙碌店内的生意，而是陪在了莫问的身边和他闲聊，大多都是尹掌柜在向莫问讲天香楼这些年的发展以及之后的规划，他认为，莫问身为天香楼的主人，有必要知道这些，尽管莫问其实一点也不想知道。
而待到中午时分，吩咐伙计刚刚上了饭菜，两人就看到了刚刚醉乡坊门口的一幕。
看着梁晓诚的背影逐渐远离，直到消失在了街角，莫问这才收回了目光，对着尹掌柜笑道：“看来这些天，尹掌柜没少关注对面醉乡坊呀。”
尹掌柜闻言也是苦笑：“可不止是这些天而已，因为您也只对我要求这么多，我却是不敢懈怠，这些年来一直是时刻关注着醉乡坊的动静。”
莫问资助尹掌柜建立天香楼的时候，对他只要求了两件事，其中一件便是让他多关注一下醉乡坊的动态，莫问也不要求尹掌柜时刻关注汇报，只说等他有需要的时候，会自己上门询问，到时尹掌柜只需得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知道的也无所谓，这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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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自认为莫问这要求实在太过松弛，尹掌柜并不满足，所以这些年他都是严格要求自己，事无巨细，只要是事关醉乡坊的，他都一一记录了下来，用近乎于日记的形式写了满满当当的两大本记事册。
三年来，莫老板从来没有和自己接触过，自己也受了叮嘱不要去找他，以至于前几天听说莫老板亲自上门，尹掌柜是兴奋不已，只觉得是自己报答莫老板的时候了，这几天来是时时刻刻都把记事册带在了身边，如今听莫老板说起这事，更是直接就从袖中把册子抽了出来，放在了莫老板身前。
此时，看着摆在自己眼前的两本厚实异常的记事册，莫问苦笑不已，“尹掌柜，你这……也太认真了吧，我可不记得我有这样要求你。”
尹掌柜却是神情肃穆地说道：“莫老板对我恩情甚重，我实在是不敢不认真对待。”
听尹掌柜都这么说了，莫问还能怎么办？也只好苦笑着谢过了，自己今天还真就是为这件事来的，不过既然尹掌柜都把事情都记录了下来，自己也就没必要再多问了，想知道什么，回头无事的时候，自己翻一翻就行了。
见莫问收下了记事册，尹掌柜也是松了一口气，鬼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自己受着这么大的恩情，却是没能为莫老板做些什么，他心里怎么都不能说服自己，直到如今自觉是报了莫老板一点点的恩情，他心里才好受了许多。
殊不知，此时莫问心里也是无奈，他想知道的其实也不多，直接问一下尹掌柜就行了，相比自己去翻阅记事册，根本花费不了多少时间，只是如此一来，就显得太不‘尊重’尹掌柜了，莫问也不好直说，感觉会辜负人家的一番心意。
只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莫问笑了笑，说道：“尹掌柜有心了，如此一来，你当真就不欠我什么了，你答应我的事情且都做到了，你现在可以安心做你的天香楼的老板了。”
闻言，只见尹掌柜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只听闻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却是未曾听说有反着来的，我做的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根本不能偿还莫老板的恩情。”
见莫问还要再劝，尹掌柜又是说道：“莫老板，你有你的要求，我也有我的坚持，既然彼此都说服不了彼此，便也不要再你劝我我劝你了，我们都做各自认为对的事就好，你认为呢？”
话音落下，莫问却是一愣，随即眼神一亮。
与尹掌柜，莫问只在最初见过一面，当时只觉得他一脸精明之相，一定能担负起自己所托，之后两人便再无太多交集。
直到今天，听得尹掌柜一席话，莫问感觉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认识了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尹掌柜，这一番话却是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去。
不言他人对错，只求顺心而为，这和莫问那日所立下的誓言何其相像，区别不过是莫问更加激进而已。
定了定神，莫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尹掌柜，好似要重新认识他一般，而尹掌柜对此不为所动，他自认为自己只是说了自己想说的话而已，若莫老板要怪罪他，他也就认了，不过绝对会坚持己见。
审视了许久之后，莫问却是突然笑了起来，只听他说道：“好，正如尹掌柜所言，我有我的要求，你也有你的坚持，那我们就谁也别劝谁，做自己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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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的事就好。”
听莫问这么说，尹掌柜心里也是不由地松了一口气，他倒也不是怕莫老板怪罪，只是怕莫老板不认同自己的话，在他想来，只要莫老板认同他的话，他就有机会说服莫老板担起天香楼主人的名头。
想到这里，尹掌柜颇有些得寸进尺地低声询问道：“既然莫老板都认同了我的话，那想必也不反对我唤你做主家了吧？毕竟这是我自己的坚持。”
尹掌柜果然不愧是‘奸商’，一番言辞却是毫无破漏有理有据，给你钱你不收是你莫老板的事，我也没办法，不过嘴长在我身上，你还能阻止我叫你主家不成，他此时却是想得很好，先把莫老板的名头给定下来再说，之后再缓缓图之。
果然，听尹掌柜这么说，莫问也有些无话可说，犹豫了一下之后，说道：“既是认可了尹掌柜的话，要叫我什么当然也就随你了，不过，若是可以的话，你且先不要大肆自说自话，我暂时还不愿闹得人尽皆知。”
虽然莫问不承认，可天香楼掌柜的都说他是主家，难道秋长县的人还会不相信？
出于种种原因，莫问不希望这么早就暴露在大众视野之中，不是说会有多大的影响，只是事情总归会发生些许变化，他却是不愿意节外生枝。
尹掌柜显然也是知道莫问的一些事情的，闻言也是点了点头说道：“我晓得，主家你且放心。”
莫问只心里无奈苦笑，这尹掌柜改口改得可真是太自然了，前一秒还称莫老板，这一刻叫起主家来却是毫无一丝违和感。
事已至此，也不在多言其他，莫问举起酒杯，对着尹掌柜笑说道：“尹掌柜，其实相比做你的主家和你口中的莫老板，我此时更是想交你这个朋友，来，我敬你一杯。”
尹掌柜闻言，不置可否，也举起酒杯说道：“我也敬主家一杯。”
“来，干。”
“干。”
酒杯对碰，随后一饮而尽，不知是不是因为各自心境的变化，两人只觉得今天的酒，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好喝上许多。
......
“莫老板，今天怎么看着这么高兴？”
酒足饭饱之后，莫问带着笑容回到了莫问酒肆，络腮胡此时还未收摊回家，只因为他要帮莫老板看顾着摊子，莫问对此毫不意外。
听络腮胡询问，莫问也不隐瞒，“今日去天香楼用食，发现那尹掌柜却是个妙人，此时心里也是欢喜。”
“哦？妙人，能有多妙才让莫老板这般高兴？”
络腮胡也是去过天香楼送肉的，那尹掌柜也见过几回，没见得有什么奇异之处。
莫问看了看络腮胡，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一个和你一般奇妙的人。”
闻言愣了愣，络腮胡讪讪笑道：“莫老板说笑了，我有啥妙的，不过只是市井一屠夫而已，莫老板怎想着拿我来和尹掌柜做比较。”
听络腮胡这样说，莫问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打发他走了人，人且继续趴桌上去了。
又是看着络腮胡没入人群，这次莫问关注的却不是络腮胡本人，而是把目光放在了络腮胡肩膀的担子上，眯着眼睛说道：“这物件，倒是可以借来一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