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都市小说 > 仙醒纪 >第六章 众聚青云上,仙下谁为尘
    云台一战在李族小辈中掀起不小的波澜,成了这几日交友聚会必不可少的话题,人们奔走相告,对凭借阵道大败李九龄的李寻越发敬重佩服,甚至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精研阵道,摆阵所用的器物一时价高不落。

    李寻回到太一小筑后,服食回春丹疗伤,身上的伤口渐渐开始好转,她稍微修饰仪容,换上干净的宽袍道衣。

    这时族长身边的镜月童子来访。

    镜月童子打个稽首,笑道:“恭贺九娘子云台得胜!镜月只遗憾杂务缠身,不能亲眼看见九娘子的风采!”

    李寻也温和笑道:“师兄谬赞,师兄在族长身旁随侍,忙的都是族中事宜,我们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难为师兄挂念。”

    镜月童子见李寻态度谦和,神色便多了几分真诚,摆手笑道:“九娘子谦虚。”他说着双手奉上一只玉盒,正色道:“族长也已知晓九娘子大胜,特命我送来荒仙玉佥。”

    “师兄传讯让拂衣去取便是,哪里又要麻烦亲自奔波?”李寻接过玉盒打开,一支白玉小佥放置在其中,正是荒仙玉佥无疑。

    “族长还嘱我给九娘子送清灵丹疗伤。”

    镜月童子又拿出一方玉盒,打开盖子,露出灵光氤氲的清灵丹,这丹药通体洁白无瑕,清香阵阵,李寻服下之后周身清灵一片,浑身的外伤内损竟全都恢复,当真是疗伤圣药。

    镜月童子告辞离开之后,李寻暗中思量,落仙山那位命镜月送来玉佥之外,还送了丹药来,表明很是看好她的前途,否则完全可以命她去取玉佥。这送取之间,意义可大有不同。而且自此一战之后,族中纵然有人对她不满,也得偃旗息鼓了。

    将荒仙玉佥滴血认主之后,接下来的日子李寻颇为清闲,每天打坐两个时辰,读一个小时的《九阵书》,默记残玉的无名经文,或者驱仙尾凤蝶车游览长生渡的绝美景象,闲云野鹤般悠闲,只待荒仙道宫开启之日。

    这一日李寻正在青松下诵读经书,拂衣前来禀告道:“老祖出关了,要召见娘子。”

    老祖所居的长生渡范围甚广,李寻所在的小青峰不过是其中一座小山。主峰之上,巨大的白瀑飞流,如同银河乍泄,瀑布之上是一片幽深的碧湖,湖中清水出芙蓉,莲花一枝枝如山峰般擎天而去。

    湖心的一片巨大的接天莲叶上托着一座宫观,宫观造型古朴,灰瓦青砖,有一种返璞归真的自然之感。

    这里便是老祖的闭关之所。

    李寻在湖边停下车辇,水面架有一座虹桥,她踏桥而去,来到宫观面前,说明来意之后,有个小童将她引了进去。

    穿过观中的亭台楼阁,曲院荷风,最终来到一处小院。院中一棵枯树,树下有青石棋盘,有个老道坐在棋盘边捻子沉思。

    “阿寻拜见老祖宗。”李寻施礼拜道。

    老道没有抬头看她,手中白子落入棋盘,像是在和别的什么人说话道:“嘿,这下看你怎么走,老道我虽然闭关八年未碰棋局,但赢你仍然不在话下。”

    李寻走到老道身边,问道:“老祖宗可是在和忘机师祖对弈?”

    李寻口中的忘机师祖乃是天下第一大宗太清仙宗的太上长老。道祖嫡传共有两支,一支是李族,另一支便是这太清仙宗。尽管太清仙宗位于玄洲,但两家根出同源,常有往来,比别的仙门别派更亲近些。

    李族的老祖长生道人便是在和忘机道人隔空对弈。

    见忘机道人久久不落子,长生道人奚落道:“张忘机,八年不见,你竟然半分没有长进!”

    忽然树下张开一面光幕,幕中忘机道人玉冠青袍,鹤发童颜,坐落在一片山明水秀之地,他落下一子黑棋,长生道人本来大好的局势立刻颠倒过来,被杀了个回马枪。

    长生道人见状吹胡子瞪眼:“你张忘机现在还会弄虚作假了!这步棋根本不是你的风格。”

    忘机道人闻言笑道:“老道我不才,最近收了个弟子,这部棋便是这小子的手笔。”

    他说着偏头冲旁边道:“君坊,来让你长生祖师见见,正好可以问他要见面礼!”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位年轻男子出现在光幕之中,面容如月,长眉乌发,积石如玉,列松如翠,只是深目沉沉,如冰般寒冷。

    他施礼冷声道:“弟子张君坊拜见长生祖师。”然后他侧目看向李寻,目中闪过一缕思量,似是在考虑她的身份,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声音淡薄道:“见过这位师姐。”

    “这是你长生师祖的宝贝佳孙,按辈分来说,你算是她的师叔,不过我们方外之人不拘俗礼,你既然称她为师姐,也算是缘分,那你们便以平辈相交吧。”忘机道人笑道。

    明明认错辈分的人是他,张君坊却毫无波澜,面上一点尴尬也无。

    长生道人神识一扫,开口赞道:“竟是荒古圣体,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难怪你如此高龄还要觍着脸收为弟子,只是此子性情太过冷淡,似有心结,不知是好是坏。”

    长生道人也不在乎张君坊就在跟前,直接开口说道,但他还是没有说得太过直白,只说性情冷淡。

    忘机道人也叹道:“这孩子遭逢家中变故,是以成了这冷若冰霜之状。不过此子确实天赋卓绝,一日开脉,十日炼气,如今已经炼气圆满,只待去往荒仙道宫历练一番。”

    谈及徒弟的天赋,忘机道人的语气不免带了几分嘚瑟。

    长生道人难得没有反驳,拿出一幅太极图往光幕中一丢,太极图就直接出现在了张君坊的手中,这一下虽然看似极为简单,却需要非常高深的法力,要知道东荒和玄洲之间隔了汪洋,两地之距何止千万里!

    长生真人道:“此图乃是我仿道祖真图而绘,虽然不能尽得道祖真意,但威力也不可小觑,便送你吧!”

    张君坊施礼拜谢,此子虽然冰冷,但行举有礼有度,长生真人微微颔首。

    “这太极图也是难得的宝贝,你师祖可不是每次都这么大方,上次你七师兄拜见他的时候,就只得了他长生渡的一朵荷花,还只是花苞!”忘机道人吐槽道。

    李寻闻言也是颇为尴尬,太丢脸了,她抬头看见长生师祖满脸黑线,难得尴尬了一瞬,很快又平复下来。他说道:“我这长生渡中的莲花放在外面那也是难得的宝贝,多少人想求还求不得呢,你竟然还挑三拣四!”

    忘机道人没有和他争辩,转而向李寻挑眉道:“阿寻也要前往荒仙道宫吧,可有做好准备?没有的话,少不得让你老祖宗好好为你准备,什么仙丹法宝啊多多益善!你老祖宗底子可厚着呢,哪像我啊,破衣烂衫穷得叮当响……”

    “你可别教坏我孙女!”长生道人说着一挥衣袖,拂去光幕,庭院中便只剩下了他和李寻二人。

    “阿寻,我让你和李九龄比试争夺玉佥,你心中可有委屈?”他问道。

    李寻闻言心中一酸,她自幼便由老祖带大,名是祖孙,实则情同父女。她说:“阿寻心中当然委屈,但是阿寻知道,老祖是要我向族中证明我不曾辜负族人的培养。”

    “证明什么呀!我孙女用得着证明吗?我李长生的孙女,想要什么取来便是,族中谁敢多嘴?”他宠溺说道,然后看着李寻,苍老的目中无限慈爱,接着道:“我让你和他比,是因为我知道你能赢,八年前我就知道你能赢他,何况八年之后的现在?”

    李寻心中委屈顿散,只觉温暖一片。她说道:“阿寻不会给老祖宗丢脸!”

    长生道人说道:“那当然,我有佳孙如此,张忘机再收十个弟子也比不上!”

    李寻闻言眉眼弯弯。

    长生道人郑重道:“荒仙道宫涉及上古恐怖,水深得很,甚至在帝释荒崩逝之后,天下道法绝断,万法不兴,道祖这才在仙道穷途末路之时,以绝世之天资开辟出新的道路,延续了仙道,这才有了我李族万载的荣耀和兴盛!”

    他接着道:“上古诸法为何断绝,谁也不知道,道祖成道之后,便开始查访此中隐情,但天下古籍尽被焚毁,没有片言只语留下来,道祖也曾想要入荒仙道宫之中一探,却因不是其出世之机,终究还是未能如愿!甚至我怀疑道祖骑牛不是仙去,而是去星空之中寻求真相!”

    “道祖竟然不是成仙飞升而去吗?”李寻大为震惊。

    “上古诸法断绝,众仙皆死,三十三天坠落,早已没有仙界,又何来飞升成仙呢?”长生道人解释道,“不过这一切也只是我的猜测,真相如何恐怕只有道祖才知道。”

    “不,不对,”李寻倒不是反驳长生道人,相反她正顺着他的话思考下去,但遇到了一个与此想法不合之处,“如果没有仙界,那自道祖骑牛而去之后,万载之间,我李氏一族飞升成仙之人去了哪里?天下成仙之人又去了哪里?”

    “我怀疑是道祖骑牛而去之后,给后世之人留下一条接引之路,修士到了凡蜕之境,道果成熟,便可顺着此路跟上道祖的脚步去往深空。”他说道。

    李寻想起李瑂给她看得银色兽皮上的记载,她将此事告诉了老祖宗:“太古四万八千六百二十一年,孤道失衡,三十三天坠落,星辰驱诡怪兮,夫帝释荒救於崩亡……伐道之战……哀馀衷之坎坎兮,独蕴愤而增伤,苟为是之荒茫……诸法消亡……立道宫为祭……”

    这上面的记载竟和长生道人的猜测不谋而合!

    长生道人听她说了之后也道:“如果这些记载为真,那深空之中只怕大有恐怖,只可惜不成仙不能进入星空。”

    他接着道:“看来银落之地还藏着些什么未被众人知晓,等你进入荒仙道宫,我便去探查一番。”

    “看来荒仙道宫的恐怖远超想象,但炼气之上又不能进入道宫之后,真不知上古仙人为何要如此设计。”长生道人疑惑。

    炼气之上的修士,无论如何也不能认主荒仙玉佥,是以能进入荒仙道宫的,只能是炼气之下的修士,这也是为什么如李九龄和李瑂,甚至刚刚的张君坊等人,都早已炼气圆满却始终压制修为,不去筑基的原因,只为了去荒仙道宫求取更深厚的机缘。

    “我李氏一族的荒仙玉佥皆是道祖所留,不知道祖留下玉佥时可还有其它话?”李寻问道,倘若荒仙玉佥真的蕴含莫名恐怖,道祖这般人物不可能不给后人示警。

    “道祖当年为进入荒仙道宫,曾经收集过荒仙玉佥,但他后来发现炼气之上,与道宫无缘,天然便被排斥,便将此佥留在了族中。”长生道人看了李寻一眼,沉吟良久,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她,她素来宠爱这个孙女,但这些事涉及太深,告诉她只怕乱她道心。

    李寻也知道老祖宗的考量,坚定说道:“心中大道,能被片言只语所乱者,皆是伪道而已,我心煌煌,坚定如铁,乱我心者,唯我而已!”

    长生道人闻言一叹,他也知道这个孙女向来大有气魄,豪气干云,也不知怎么养成的这个性子,他明明教养她为人要谦逊的啊!

    他最终还是开口道:“道祖留下荒仙玉佥时,确实留下一句话,说荒仙道宫是天变之始,但谁也不知道这天变究竟是怎样,此话你自己知道就好,千万不要外传,如今知道这话的,无一不是立于世上巅峰之辈,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各大仙门宗派也都在暗中为天变布局,想来度过应该不难。”

    李寻闻言心中一沉,她实在难以对各大仙门宗派的布置抱有信心,如果真是如帝释荒遇到的那种天变,连上古众仙都消亡了,他们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长生道人安慰道:“应该不是上古众仙所遇到的那种大恐怖,否则道祖也不会仅仅只留下淡淡一语说天变之始,而是会给后人留下更多的示警和度厄的布置。”

    “这次去荒仙道宫凶险非常,你且万事小心谨慎,若有困难,千万要和族人同心协力,在内你们虽有争夺攀比,但在外你们便是李氏族人,自当一心,千万不要堕我门楣,惹人笑话。”长生道人交代道。

    李寻应声称是。

    长生道人又拿出一把珠罗宝伞,伞呈明黄色,上面璎珞垂降,宝光四射。他将此物递给李寻,然后说道:“我知你阵法卓绝,身上也不缺异宝,但这大罗仙伞既可攻伐,又可防御,我在上面还刻了三道剑纹,虽然会被荒仙道宫压制,但威力也不会弱多少,你且拿去祭炼一番。”

    “我可缺异宝啦!”李寻撒娇说道,将这大罗仙伞拿在手中把玩,越看越喜欢。

    长生道人摸了摸她的头,慨然道:“一眨眼就这么高了。”

    李寻道:“那也是老祖宗的宝贝佳孙!”

    长生道人哈哈一笑,朗声道:“你且自去准备吧,总之荒仙道宫不比家里,千万要多加小心。”

    离开长生渡之后,李寻回到小青峰太一小筑,又开始了清闲的生活,父亲和母亲也来看她,送来了大批的丹药法宝,李寻欣然收下。

    岁月如逝水,半月之后的一天早上,李寻照常诵读经书,忽然天空中日月齐现,日月之间,还有七颗星宿连成一线,形成九星连珠之势。九颗星宿飞速转动,朝着地面撞击而来,越来越近,星球在眼中变大,似乎还能看见龙飞凤舞,虹光万千。

    渐渐地九星围成一个圆环,中间出现一个黑洞,内里似有星河流转,李寻只觉得怀中荒仙玉佥跳动不已,嗡然一声飞入空中,无数玄奥的符号飞出,组成一朵莲花,李寻一脚踏入莲花之中,轻喝一声:“我自朝阳去,步步为大道!”

    她立于莲台之上,飞入青空,浩浩长风之中衣袍猎猎作响。

    圣境眉山内,李瑂眉目如画,将玉佥化成的莲花抱在怀中,灵动如仙,踏长风而去,口中喝到:“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圣境苍山之中,一个青年男子正在和一只鸾鸟搏杀,这鸟羽毛五彩艳丽,含有凤凰血脉,鸾鸟吐出一朵火焰,却被男子一剑斩灭,他正是李族此次大比的魁首李如道。鸾鸟大怒,又喷出一股更大的火焰,正在此时,天象异变,玉佥飞出化为莲花,想要载他飞去,他道:“男子踏花,平白惹人笑话。”

    他伸手一拍,竟然将莲花拍在道袍上,变成一缕如意纹,道袍随风而起,他也踏虚而去。

    京城大街上,人来人往喧哗,往来人接锦绣,一个粗白衣衫的男子走在街上。天象大变,很多人跪地拜天,求神明庇佑。男子眉毛一挑,怀中玉佥飞出,化作一朵莲花将他包裹住,莲花升空而起,人们磕头惊呼:“是仙人啊,是仙人啊!求仙人庇佑!”

    玄洲太清仙宗,张君坊正在和其师忘机道人下棋。忽然忘机道人抬头望天,欣然道:“徒儿,你的机缘到了!还不速去!”

    说完他将张君坊往空中一踢,玉佥从储物空间飞出,化作莲花,横在他的胯下,驮着他飞向深空异象之处。

    忘机道人大喊:“为师助你一臂之力,你可千万要占住先机啊!”

    张君坊满头黑线,这是,一脚之力吧?而且,这个姿势实在太丢脸了!

    中州仙朝,七皇子张越吾正在练剑,一缕龙魂随剑势喷薄,忽然他收剑而起,仰面看天,拿出玉佥,道:“大道我先行,众生皆成空!”

    深空之中,一颗繁华星球之上,一个俊美的男子正在软玉温香抱满怀,忽然他一脚将怀中的女子踢开,大喝一声:“小爷的机缘来了,拦我者死!”

    玉佥化作莲花,被他踏在脚下,一飞冲天而去!

    诸英才齐聚青云,大道之下,谁将为仙,谁将作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