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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修在手术室外等着的时候,贺颜深过来了。

    他的衣服也被血染脏,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深色颓败。

    杨修看着他:“贺总,你怎么样?”

    贺颜深摆摆手:“不疼。”

    “伤口处理了吗?”

    贺颜深点点头,站在手术室外边,靠着墙,一言不发。

    他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很暗淡,没有神采,像是一个将死之人。

    杨修想让他坐着休息,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说话。

    两个人站了十分钟左右,有护士打开手术室的门出来。

    贺颜深忙迎了上去:“她怎么样?”

    护士:“你是病人家属?”

    贺颜深:“我是。”

    “病人体内的婴儿已经失去生命特征,医生要做清宫手术,麻烦家属签一下手术知情书。”护士拿着知情通知书放到他面前,表情冷漠。

    贺颜深攥着笔颤抖地停不下来,问:“没有生命特征?”

    “窒息而亡。”护士说的非常直接。“估计昨天就已经死了,母体还能撑到现在也算是奇迹了,

    快点签吧,再拖下去,母体也不行了。”

    贺颜深不敢耽搁,签了自己的名字。

    杨修有些于心不忍。

    “贺总,不怪你。”

    贺颜深没说话,没反应,静静的站着。

    四个多小时的手术很煎熬,贺颜深煎熬,躺在手术台上的纪绍棠更煎熬。

    手术刀划开她的肉时,她被疼醒了。

    纪绍棠上了那么多手术台,那么多次所面对的都是她的病人,第一次自己躺在冰冷的手术台。

    冰冷的器械探进身体的时候,她还有意识。手下意识地揪着手术台上的单子,天生就大的眼睛紧紧盯着头顶刺目的手术白灯,许是灯太刺目,她腰间涌出泪水,总也流不尽

    妇产科医生到底有些于心不忍,手下的动作却丝毫没有犹豫。

    不到一个小时,曾经在肚子里存活了五个多月的种子就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纪绍棠歪头看着那个被护士拖在手里的死去的婴孩,暗淡的眸子里,黑色将所有都吞没了。

    “你要再看一眼吗?”护士问她。

    纪绍棠点点头,看着护士抱着他过来。

    小孩的五官还没发育开,因为窒息,整张脸皱巴巴的,看着很难受,身体上满是羊脂。

    “是个小男孩。”护士又道。

    纪绍棠扭过头,不再看了。

    贺颜深只匆匆看了一眼他的孩子,心脏抽疼。

    杨修在旁边扶着他,不忍再看,说:“贺总,纪小姐还在,您一定要撑住。”

    对,他要撑着,纪绍棠比他更脆弱。

    贺颜深看着杨修,说:“这里你不用忙了,你去警局盯着他们。”

    纪绍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她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迷茫的眼睛里满是水雾。

    还没反应过来时,什么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她被绑架,想不起来她丢了孩子,也想不起来别的。

    好像前天和昨天发生的事都是梦一样,模糊,存有一丝希望。

    贺颜深坐在床边,脸上贴了一个小创可贴。

    他已经换了衣服,一身休闲服,板板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很平静。

    纪绍棠转动视角看到他时,一切记忆就好像走马灯一样一幕幕展现出来,让她不想回忆都不行。

    “滚出去!”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她这样说。

    贺颜深看着她:“棠棠,你不要激动。”

    纪绍棠想要拔掉插在手臂上的吊针头,贺颜深看出她的想法,死死地摁住她的手:“你现在很脆弱,你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有什么事儿我们等你身体好了再说好吗?

    你不想见到我,我现在就走。

    你想离开我,我送你走。

    你想怎样都行,但是,现在,你必须听我的。”

    纪绍棠甩开他的手:“贺颜深,还不够吗?你对我的惩罚,你还觉得不满意吗?”

    贺颜深捏着手心,这怎么能是惩罚呢?

    这怎么够啊?

    一辈子都不够。

    我想成为你的永远,永远。

    贺颜深知道,现在解释什么都没用了。也不应该再解释。

    本来,她受的一切伤害,他都是间接加害者。

    他以为自己报仇做的事情,其实都是在报复纪绍棠。

    他们不能惹他,但是会把矛头指向手无缚鸡之力的纪绍棠。

    他都做了些什么可笑的事,最终不过感动了自己。

    你看,你多伟大啊,你为了她,自己爹都坑了,公司也不要了。

    多可笑?

    他为什么没能坚持每天接送她,为什么不让保镖全程跟着她?

    为什么自以为是认为自己能保护的了她?

    贺颜深此刻肠子都悔青了,可是这个世界上,哪儿有后悔药?

    有的话,他愿意重金求,只要一块就行。

    回到过去,回到她出事的那一天,寸步不离的保护她。

    “贺颜深,你这辈子都得不到就输了。

    你的每一个生日,都是你孩子的祭日!

    你过得每一天,都会在悔恨中度过!

    你每老一岁,越接近死亡,我越开心!”纪绍棠张嘴,说出的话是前所未有的狠毒。

    你的每一个生日,都是你孩子的祭日。

    你这辈子都别想安生!

    贺颜深抓着床单,颓废地低下了脑袋。

    眼泪再次汹涌。

    谁说男人不能哭了,人在伤心的时候,最本能的生理反应就是哭,男人为什么要抑制自己的生理反应呢。

    有时候,哭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不起,棠棠,对不起。”

    此刻,他只能苍白地说对不起。

    纪绍棠冷笑一声,牵动肚子上的刀口,很疼,但她一声不吭。

    “贺颜深,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死还反杀了吗?”

    贺颜深摇头。

    “因为,我只要一想到,我死了,我的孩子也死了,却都是因为你死的。

    他得多无辜啊。

    我怎么能让他这么无辜的离开呢。

    所以,我等你。

    我现在,非常后悔我那一刀没有下狠手……”

    是了,她让贺甜打电话过来,只说了一句——贺颜深,我等你。

    原来,这个“我等你”是这种意思。

    我等你,等你来,杀了你。

    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有了这种深仇大恨。

    “棠棠,你饿了吗?你想吃什么?你刀口还疼吗?”贺颜深不想再听这些话,越听越心疼。

    纪绍棠:“你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她摁了一下床头的呼叫铃,想让护士或者医生过来。

    贺颜深站起来:“好,我去给你买饭。”

    纪绍棠没理他,爱怎样怎样,死了都成,只要别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