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怀叉着腰，低头含着笑意的盯着女儿手里的动作。
“江涵，爸爸要是记得没错的话，你前天才跟你妈妈要了这个月的零花钱吧！”
“哎呀！爸爸，你别扯别的，你就说你做不做，偷偷告诉你一个消息，涵涵过来的时候，看到曲大妈正往这边走呢！”
江天怀一惊，表情带上些许慌乱和忐忑，抱起一旁装浆糊的桶就要溜。
江涵没阻拦，面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果不其然，两分钟后，江天怀的身影又出现在了江涵跟前，额头上微微出现些许薄汉，神色间满是紧张。
“涵涵，爸爸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你快帮爸爸解决一下问题！”
江涵表情傲娇的哼了一声，从怀中的本子上翻出一页没有痕迹的白面。
从腰间的小包里拿了个铅笔，唰唰两下，随后将两者递给了冷汗已经布满额头的江天怀。
江天怀顾不得和江涵多说，以他这几日经常批阅文件锻炼的眼速。
一目十行的看完，了然于心，抿了抿唇，带着些郁闷，快速在本子上签了字。
“爸爸，您就瞧好吧！”
在江天怀复杂的表情中，旁边的他仔细观察过，确定没人的小巷子的墙头忽然跳下一个小孩儿。
江涵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小孩儿笑着看了故作严肃的江天怀一眼，在江涵的眼神下跑远了，看方向正是李大妈所在的方向。
“爸爸，现在你可以安心的给妈妈尽一份心意了，祝福你哦！”
“这…就完事儿了？”
带着帽子的江天怀抱着装浆糊的桶，挺着大肚子一脸茫然。
“嗯，涵涵先走了，你和…嗯…李…李冰，你们两个就在这里慢慢贴小广告吧！”
说完，也不给江天怀再多问的机会，继续之前的举动，一边走，一边算起账。
不同的是，相比之前的情绪低落，现在的江涵面带红光。
眼神亮亮的，嘴角挂着大大的微笑，翻过去的账面上赫然是半页之多的收入记录。
虽然经过她的计算，并没有超过前期投入，只能勉强持平，甚至略微还要低一些。
但江涵还是很开心，不止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赚到钱，更是因为她看到了每个小伙伴们的努力。
他们用他们的努力向她证明了，他们一起的目标有了真正看得见的路。
江天怀在原地看着女儿傻笑着离开的背影，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和李冰对视一眼，恍然间好似看到他眼中第一次有了笑意。
这个发现让江天怀的心情更好，温柔的抚摸着手里海报上，妻子柳碧云微笑的脸颊。
一切仿佛都在向更美好的方向前进。
………
………
剧院门口，柳碧云的海报装裱成牌子，竖在门前。
手里拿着票的观众们满怀笑容和期待，还有一些神色间带着回忆，携手三三两两的走进了剧院。
一排排的红布座椅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台下，每个座椅上都贴着一张红蓝相间的号码。
观众们按照号码，有序的找到自己的座位，安静坐下，没有争吵，没有推搡。
谦让在这时并不是一种美德，而是一种广为人知的习惯，并不稀奇。
“大姐？你不是不来吗？！”
江梅掩额，面上浮现些尴尬，冲着陈向东矜持的笑了笑。
一把拽过大惊小怪，是个人都能看出她拙劣演技的江涵，在她耳边小声警告：
“别找事儿！今天没空陪你玩，一会儿赶紧走，去别的地方坐！”
江涵挑眉，冲着坐姿端正，气质一看就异于常人的陈向东，露出一个好奇又腼腆的微笑。
口中则是用陈向东能听的清楚的声音回道：“谢谢大姐，既然这样，那好吧！
涵涵就不客气了，正好能向这位当兵的大哥哥请教一下部队都什么样。”
陈向东听提到自己，转头看过来，面部习惯性浮现阳光的笑容，又一次迷住了江梅。
也因为这个笑容，让江涵免遭一顿打。
江涵丝毫不在意江梅的威胁的眼神，在江梅咬牙切齿，拳头攥的嘎吱作响的声音下。
硬是坐到了陈向东身边，把江梅赶到了旁边的座位上。
不是江涵有多么胆大，她很从心的，没看后背已经湿了，手心里也有了一层汗。
这些都证明了江涵就算知道江大姐不可能在喜欢的人面前跟发飙破坏形象，但还是克制不住生理上的反应。
“陈大哥当过兵，可以跟涵涵说说部队里的事吗？涵涵可是立志要做最厉害的军人！”
显然，听到江涵的目标，在部队上当过几年兵的陈向东很快对江涵有了好感。
也打开了话头，在江涵亮亮的，透露着崇拜的眼神下。
也在江梅惊讶的目光下，滔滔不绝的开始讲述起他部队的生活。
江涵听的津津有味，慢慢的开始畅想起自己和伙伴们一起参军时的画面。
心里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想长大，去到那个她向往的地方。
哪怕陈大哥口中，部队的生活很累，很枯燥，也没有打击到江涵的对目标的坚定。
慢慢的江涵甚至忘了开始为什么要和陈向东聊天的目的，只是乖乖的坐在座位上，和小伙伴们一起听着部队的种种景象。
直到戏曲锣鼓声想起，江涵和小伙伴们才意犹未尽的乖乖做好，看向戏台上。
四个侍卫抬着一顶花轿上场，柳碧云身着一袭蓝色戏服，面部扮相清秀，一颦一笑间让江涵意外的陌生。
故事中讲述了一个善良的富家小姐薛湘灵在雨中遇到同样年华，却不同家境的贫困女子赵守贞。
仗义助人，在日后己身落难时，得遇赵守贞施以援手之事。
整个故事简洁明了，没有复杂的支线，有的只是三两个场景，几句唱词。
在柳碧云和众位表演者投入了感情的腔调下，人物、世间的经历之复杂，又可在这里一一体现。
尤其是柳碧云饰演的薛湘灵，大家小姐的贵气和善良，并没有冲突。
她能对雨中偶然相遇的赵守贞赠与装有珠宝的锁麟囊，足以见她富家小姐的贵气和善良。
没有多加怀疑并不是她的心思不够，而是同为女子，她知道女子的艰难，所以不管因为什么，她都愿意提供自己的一点心意。
秦红梅饰演的赵守贞也同样出色，虽然腔调中略显瑕疵。
但这并不能掩盖她饰演出的赵守贞，对生活的绝望。
一场雨对于有着大量陪嫁的薛湘灵来说并不能给她带来什么影响。
反而是赵守贞，生活本来就已绝望，又逢婚嫁下雨，再遇贫富间显而易见的差距。
这个时候她的心思怎样之复杂，或许要是没有薛湘灵：
“此时却又明白了，世上何尝尽富豪，也有饥寒悲怀抱，也有失意痛哭嚎啕。”
没有这番意味深长的表达，或许也就没有日后之缘分。
台布落下，观众们久久不能回神，直到主演再一次执礼。
回神过来的观众们，真心实意的奉上了自己热烈的掌声。
于此同时，江涵在台下，在柳碧云的演绎下，第一次感受到了京剧的魅力。
虽然她还小，并不能理解其中两位女子间的复杂心理。
她眼前看的到的，只是一个大小姐赠与了贫家女什么，说了两句话。
贫家女久坐后，眼中有了光亮。
那样的目光江涵熟悉，那是她第一次想去当兵，为之努力时有的。
再之后她也只从伙伴们脸上看到几次，大人们从来没有。
“大姐，你看懂了吗？”
江涵鼓着掌，悄悄在江梅耳边问道。
“啊？哦，我怎么会看不懂，也就那样吧！”
江梅痴痴的盯着陈向东，双手有些羞的捂住脸，回话都没有让她移开半分眼神。
江涵听着江梅言语间的迟疑，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到的就是江梅心不在焉的一幕。
江涵皱了皱眉，眼神有些复杂，她很难不讨厌江梅。
按理来说，妈妈柳碧云和大姐江梅的事情她不该掺和。
她也是这么做的，一直和小伙伴们待在一起，忙着赚钱。
可是一家人，哪有永远见不着，不说话的，特别还是她这样一个尴尬的位置。
唯一一个江天怀和柳碧云重组家庭后生下的孩子。
前些日子刚得知自己还有三个哥哥姐姐，母亲生的哥哥李冰和姐姐江雪，爸爸生的大哥江森。
妈妈柳碧云永远都能把事情做到最好，虽然有些瑕疵。
但跟大姐江梅比起来，她至少都是在为这个家更好而努力。
而大姐江梅，她总是想着拆散这个家，没有大小姐的家境，却总有大小姐的任性脾气。
习惯了让爸爸江天怀他们包容她。
江涵有时候甚至觉得，大姐比她更像一个孩子，知道‘会闹的孩子有糖吃’这个“大道理”。
江涵虽然才十岁，但孩子往往最能看出人心。
她知道大姐江梅并不坏，至少在道德底线上并不低。
可关键的就是这点并不能应用在对她好的人身上。
她的表达太过直接伤人，总想着索取，好面子，小毛病太多。
更是被那个不知道在哪儿的奶奶宠得成了无理取闹的一把好手。
正在慢慢的抵消着大家对于她的耐心和包容度。
江涵甚至可以预料到，大姐江梅要是不收收性子。
迟早有一天会被他们这个人人都在前进的大家庭抛弃。
所以现在与其说是她跟江梅对着干，不如说是她想拉这个孩子气的大姐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