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科幻小说 > 基因沉默 >第44章 玫瑰星球
    

    玫瑰星球有一个浪漫的名字,但实际生态环境名不符实。它是附属于天枢星的一颗遥远的资源星,并不是宜居之地,工人们不愿意来这里工作。这里建有重刑犯监狱,于是囚犯成了最稳定的劳力资源。

    这个有着美丽名字的星球,这个工厂仓库鳞次栉比的星球,是一个放逐之地。

    因为氧气稀薄,人们需要在肩部佩戴一个巴掌大的微循环氧气机。这里重力系数是天枢星的三分之二,所以行走时稍不注意会轻飘不稳。

    植物无法在这里生长,遍地红土和红色的岩层,也有少量其它颜色的岩层,一眼望去辽阔瑰丽,也因此得名玫瑰星。

    跟着老师一路走来,眼前是一座不起眼的房子,和其他看到的房子都差不多,好像是流水线生产出来的一样的方盒子,没有可以区别的特征。这些简陋的建筑物在无声地告诉来访者,都是暂时的栖息地,没人把这里当家。

    一个穿着医生服的中年女人从门内走出来,看了云初一眼后对桑丘说:“先生您来了。”

    “情况怎么样?”桑丘问。

    女人摇头,桑丘肩膀沉了沉转头对云初说:“跟我进来。”

    桑丘走在前面,云初乖巧的跟在后面,她不知道老师把她带到这里是要干什么,但能感觉到空气的凝重,不仅仅是因为玫瑰星缺氧的问题。

    他们走进一个房间,听见滴滴的机器的声音,床上躺着一个人。

    “兰芝,我们来看你了。”

    床上的病人是个头发枯黄形容枯槁的女人,脸上戴着氧气面罩,手腕上、衣服下面有各种颜色的电线连出来,连在床边的仪器上,仪器上红红绿绿白白的数字曲线在跳动。云初不是医生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她看到那女人的脸就知道她要死了。

    穿医生服的女人跟在他们旁边小声对桑丘说:“她一直在等你们。”然后抬高音量用职业化的温柔的声音对床上的病人说:“陈老师!您等的人来了,他们来看你了!”

    “兰芝!”

    “陈老师!醒醒,看看谁来了!”

    穿医生服的女人用她特有的音调很有经验地呼唤着,她的唤醒不带感情,只是工作。床上的女人眼皮开始颤动,但眼睛迟迟不能睁开。

    云初望着那女人的脸,她其实不太敢看那张脸,即将离去的人的脸是不一样的,让人害怕。女医生的呼唤也让云初害怕,那种呼唤是一种不祥的呼唤。

    床上躺着的女人终于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珠瞪着天花板,似乎不会转动。桑丘往床边靠了靠,躬下腰,在女人耳边呼唤:“兰芝,我是桑丘。”同时回身一把抓住云初的胳膊把她拽到面前,“兰芝,这是我的学生云初,我们来看你了。”

    死气沉沉的女人终于转动了玻璃珠子似的眼珠,极为缓慢的,慢慢转向声源的这一边,先停在桑丘的脸上,再是云初。她的目光停在云初的脸上后就再未移开,不管那个女医生说什么,也不管桑丘说什么,女人都一动不动,只直勾勾盯着云初。

    这直勾勾的眼神让云初感到害怕,死寂中似有惊涛骇浪。如果不是桑丘紧紧抓着云初的胳膊,云初已经逃了。

    女人身体抖动了一下,好像要坐起来,床边的监护仪器发出警告的鸣叫声,那是被死神追赶的声音。女人的眼皮像坠落的闸门倏然合上,仪表上的曲线全部变成了直线。

    …………

    房屋外,云初盯着脚边的石块看了一会儿,又蹲下来捡了一块稍微大些的岩片当挖土工具,挖开红土露出下面圆圆的小石头。她挑拣了一颗最好看的红黄相间的花石头,把浮土擦去举起来看,然后又回头望着那座房子发愣。

    那个陌生女人死了,老师还在房子里边,先后又来了好几拨人,是老师叫来帮忙处理后事的。盯着房子又看了一会儿,云初转身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手里捏着石头,回想刚才的情景和老师说的话。

    “兰芝,我们来看你了。”

    “兰芝,这是我的学生云初,我们来看你了。”

    老师反复说的是“我们”,老师还把她的名字告诉那将死的女人,“这是我的学生云初”,在这种时候做介绍真的很古怪,和她有什么关系呢?还有那女人的眼神,空洞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装得太多深不见底……

    这件事很古怪,老师跑到希鲁芙星去接她,带着她专程赶到这里来见这个女人最后一面,为什么?这个女人是谁?和她有什么关系吗?可是她刚才端详过那女人的脸,搜索过自己五岁之前的记忆,毫无印象,也不觉得这个女人的长相和自己有相像的地方。所以,为什么要带她来?老师从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所以,是和自己的身世有关吗?

    桑丘博士从房子里出来了,走到云初的身边站定,和她一起望着远处的红土坡和灰蒙蒙的天空。

    云初沉默地望了她的老师一会儿后问:“老师,她是谁?”

    “她是曾经照顾过你的人,多亏她我才能找到你,把你带回来。”

    “可是我不记得她。”云初微微蹙眉回想。

    “你那时还太小,已经忘了。”

    云初垂眸,微微抿着嘴唇。她虽然备受宠爱,也被保护得很好,可是外面的风言风语她多少还是能听到一些,关于她身世的那些传闻。

    “老师,我爸爸妈妈他们什么样?他们聪明吗?”

    桑丘望着远方,“是的,他们很聪明,很善良,都是很好的人。”

    她的老师早就对她说过她的父亲是商人,她的母亲跟随自己的丈夫走南闯北,帮丈夫打理账务。桑丘和他们认识是一次偶然,博士有一次远行遇到海盗受伤沦落他乡,是被云初的父母相救才捡回一条命,所以博士一直对云初的父母心怀感恩。后来知道她父母坠机身亡后就去寻找他们唯一的独生女,然后把她带回来养大。

    云初思索着遗传这个问题,说:“我父母都是经商的,所以他们的女儿并不适合在科学界发展,所以我才特别喜欢星航探险,想要和他们一样去星际旅行。”

    “胡说八道!”每次云初一提到星航的事桑丘就会生气,“你的资质和天赋都是常人难比的,我不允许你把它浪费在别的地方!”

    云初望着自己的老师认真说:“可是我的父母只是普通的商人,只有普通的学历,我又怎么会有什么过人的天赋呢,如果没有老师您费尽精力一定要培养我,我就是个最普通不过的不成器的学生。其实我就是个不成器的,很多原理思路我都说不清,就是碰运气的,他们都说我……”

    “不要听他们说,”桑丘打断云初的话,“你根本不用去听别人胡说什么。你是天才,不需要普通人的理解。老幺,你潜伏的能力无法度量,也没有人能质疑桑丘的判断和眼光,懂吗?乖,不要理那些,乖乖的,好好学习,别再说要去远航探险的事了,别惹我生气,听到没?嗯?”

    桑丘身材高大笔直,肩膀宽阔,一直都给她安全和庇护。云初微微仰头望着老师那张慈爱而专制的脸,怀疑他和普通人家的老爷爷一样宠自家的孙女宠得有点失心疯,以为自家的孩子是天下第一好,谁都比不上。

    她感觉和老师在有关自己的事情上永远都是有理说不清的,于是息事宁人的乖乖回答:“嗯,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