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她灌了一口冰水压下心里的燥气，看着窗外头湛蓝的天际。
天空中掠过的鸟雀已然不像从前看到的，是腾飞的黑点，如今他们远在天边，身形却如同近在咫尺那么大。
“已经是良心立不住世的时候了吗？”姜柠喃喃。
她这时候忽然意识到，姜家因为她保护得过好，甚至还过着之前的生活，可姜家之外的其他人家，早就开始遭遇劫难。
不是所有人家都像他们一样有四只神通广大的宠物，家里甚至进不来一只老鼠一条长蛇；也不是所有人家都像他们家一样早早的做好了准备，不需要精打细算的过着日子；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有着末日来袭的预感，对情况转好的期待这每况愈下的现实足以让人从梦中惊醒。
惊慌，恐惧，缺少资源已经开始让人性灰暗的一面逐渐浮出水面。
姜柠想起第一次去超市之后遭到声讨的场景，又想起袁正浩带着物资离开时眼底的怨怼，抿了抿嘴。
她一定要保护好家人。
但是，她家安静度日，别人却会找上门来。
次日，姜家，上午八点。
“哎呀，小姜起床啦？”
正迷迷瞪瞪地揉着眼睛下楼准备练弓的姜柠被家里陌生的声音吓得一个哆嗦，差点一脚从二楼楼梯上踩空。
她抓住扶手往下一看，那笑得一脸谄媚的不就是小区周姨嘛。
姜柠和小区的叔叔阿姨们不熟，但是因为爸妈和小区长辈们的人情往来，之前日子还正常的时候也没少在家里头见到来喝茶的老头老太太们，也就混了个眼熟。
周姨，就是其中一位常客。
这人可也是那天站在人堆里跟着大家一起声讨姜家的一份子，今天怎么上门来了？姜柠瞥了一眼被周姨奉承得笑得开花的姜妈妈，警铃一下子就biubiu拉起来了。
“周阿姨啊，今天您咋来了？”
蹬蹬地下了楼，姜柠一屁股坐在姜妈妈旁边，警惕地观察着周姨，生怕她把她家老妈带跑偏了。
“哎哟这不大家下午都要去超市嘛，就过来坐坐，坐坐。”周姨看着姜柠那副不信任的样子，讪笑一声。
然后她话音一转，像是不经意的一般。“哎呀你们家下午打算几个人去啊？是小姜你去还是你爸去啊？”
刚刚完全没聊到这回事的姜妈妈和刚刚下楼的姜柠露出疑惑的表情。
“去啥啊？”姜柠问。
周姨脸色一僵，她一副惊讶地语气。“哎呀你们不知道啊？”
见母女俩表情实在真实，她脸色一变，恨恨地啐了一口。“老袁家的果然在瞎放炮。”
姜柠和姜妈妈就更疑惑了。
周姨这才和她们解释。“这两天大家存粮都快见底了，想去一趟超市吧，正好老财家的最近发烧了，说是床都起不来。”
“可大家等不了啊，这两天再不去家家户户都得断顿，人哪能挨得住饿啊，老袁家就出来说他家带大家一起去超市，但是每个人要交点中介费，要是想要他们代买东西，还得多交钱。”
“你说咱们大家也知道这出去一趟危险，上次出去一趟好几个人没回来呢，多交钱也不是不行。”
周姨对着姜柠笑得讨好，显然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说好话。
“但是你要是说没点保障，我们哪儿知道钱交给你，能不能安全去安全回来啊，是吧？”
周姨眼珠子转了转。“然后老袁家的就说也通知你们了，大家下午一起去，大家才安心的。”
她眼巴巴地看着姜柠。“小姜啊，你们家这粮……要不要补啊？”
姜柠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
“这就不劳周阿姨费心了，我们家的粮食虽然不剩多少，倒也不着急补，这两天我爸忙着和我弟整木活估计没空出去，我嘛，前几天出门伤了胳膊……”
她抬了抬缠着绷带的手对周姨示意，做出无能为力的表情。
其实这是她射箭姿势不对被箭矢划伤手做的包扎，但是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手看起来确实有几分严重的样子。
周姨一噎，她本来是想过来试探的，如果姜柠家存粮还多她就问她借粮，如果姜柠也跟着去超市他们出行就有了保障。
但是没想到姜柠把两条路都堵死了。
她搓了搓手。“没事的小姜，咱们就是去超市买点东西，你带上你家的猫猫狗狗，都不用你动手的，你家那猫，哎哟，多帅气啊，还有那狗，又机灵又聪明……”
姜柠抬手止住周姨的话头，扯了扯嘴角。
“周姨，有些事儿咱们就不用明说了，你懂我也懂的事情，要是强求了，这邻居感情可就要坏了。”
周姨气恼姜柠不留情面，扭头像是抱怨像是开玩笑地对姜妈妈说。“哎哟，老姜家的，你看你家小姜这孩子，说话咋滴这么直呢，这样子可不好，女孩子一点没女孩子样子将来……”
“那也不用你管！”
出乎姜柠和周姨的意料之外的是，先生气起来的，居然是姜妈妈。
姜妈妈脸色铁青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一双和姜柠如出一辙的杏眼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老周家的，我让你进我家门是我家的待客之道，请你吃饭是看你还冒着危险上我家串门一番辛苦，这可不是你来指使编排我女儿的资本。”
双手往腰上一插，姜妈妈又自豪又骄傲地把头一扬。
“我家女儿不吃你一粒米一碗汤，就连你现在吃的喝的都是我闺女赚的钱买的，你这满嘴喷粪的话还是留着回去念叨你儿子去吧，现在，你离开我家！！”
姜妈妈语气不容置疑，伸手一指大门，送客！
姜柠张大嘴巴，差点忍不住就要抬手鼓掌了。
她就没见过她妈这么霸气的样子，真的太帅了！
周姨被母女俩一顿排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也待不下去了。
丢下一句，‘你们姜家的真的是不识好人心，狼心狗肺，我看你们到时候没饭吃怎么求人’，就灰溜溜地跑了，走的时候还不忘顺走桌子上姜妈妈拿来待客的小饼干。
这简直就是炮灰反派的教科书式离场。
心情大好的姜柠在沙发上笑得前仰后合，还不忘给姜妈妈竖起一根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