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海岸之事暂且告一段落，来自各个宗门的弟子或长老纷纷离去，极南之境落阴境内再也不人潮拥挤，空旷了许多。
而海妖帝皇殒身于天雷之下也成为酒桌上的土匪屠夫，江畔的文人墨客的闲暇时候的一大谈资。
最令人不敢置信的是堂堂海妖帝皇，归一大成，是最接近天道终点的存在，真身竟然是个小男孩。
这两件大事，却掩盖了第三件大事，极少有人提起，就算有人提起，也成为了江湖骗子嘴下的计俩。
在望月楼内，一身着破烂长袍，乱蓬蓬长须的乞丐模样的老汉正在慷慨其词，有模有样。
“话说海妖帝皇殒身之时，云雾缭绕深处，曾有一名女子现身。”
有人打趣道：“不知老先生你可否泄露一点天机?”
那乞丐老汉听到“老先生”这个称呼的时候，眼睛明显一亮。
随后，他更是咳了咳，润了润嗓子，正了正衣冠，踮了踮脚，朗声道：“天机不是不可泄露，看你我有缘，我也不畏天谴，暂时给你们透露一点消息。”
众人饮茶饮酒，虽有舞女艺女做戏，但成天欣赏也不免会感到乏味无聊，而且在座的各位身份也非一般，因为望月楼不是寻常人能够来的地方。
望月楼曾禁止闲杂人等入内，主要是怕外来者烦扰望月楼的贵宾，但后来某位大人物要求取消这个禁令，背后原因不得而知。
这才会有了这眼前乞丐模样的老汉的出现。
很多人表现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纷纷将视线投向老汉。
老汉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说道：“前些时日那名女子说出来会吓你们一跳！”
乞丐老汉言此，恰如其分的神秘了起来。
顿时有笑骂声响起。
“狗日的老头儿，别搁这装神弄鬼，有屁快放！”
老汉有些尴尬，又用脏兮兮的手扯了扯衣袖，说道：“依老夫夜观天象，又时隔三十六个时辰后掐指一算，写了整整三张符纸，折损了我数十年的气数，才得到了那女子非人这一结果。”
现场突有哄笑声响起，不外乎是嘲笑乞丐老汉说话不打草稿，前后矛盾，既然你说了那是一名女子，又讲出她非人之说，令人捧腹。
有人不禁出言相讥。
“你这老头就是白天大觉睡多了，脑袋已经不清醒咯。”
在座又是哄笑一片，乞丐老头面红耳赤。
就在这时，门被打了开来，走进来一位眉清目秀的青年道士。
细细看来，青年道士竟是在皇宫外与柳舟算命的那位。
只不过他现在衣衫不整，上面还有泥渍未干，看起来十分狼狈。
他背着一个八卦包，随着他跑动从里面传来哐当哐当的敲打声，想来便是签筒里的竹签不停的在撞击签筒边缘，还有可能是数枚铜钱叮叮作响。
青年道士急忙小跑，顾不得自身姿态，紧紧的抓住了乞丐老汉布满布丁的衣袖，拉着他便要往外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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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嘲笑声不断响起。
“老的不走，小的又来，看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
青年道士倒是没有感到羞耻而脸红，想必应该是被羞辱惯了，但乞丐老汉却是一把年纪，如今被这样的调侃，难免有些下不了台，他脸红到了耳根，脖子上青筋突起，就想要与出口嘲笑之人整上两句家乡问候语言，却一把被青年道士捂住了脏乱胡茬的嘴巴。
乞丐老汉瞪大了眼睛，想要挣脱，但是力气却没有青年道士的大，只好作罢，接着顺势而为，被青年道士拉了出去，大门一闭，闹剧就此结束，乞丐老汉也没有落得个更惨的下场。
楼内笑声不断，认为这是茶酒之余的添彩，没有过多的放在心上，一笑了之。
楼外乞丐老汉气喘吁吁，吹胡子瞪眼，留有泥垢的脏手搭在了脏乱的头发上，看着青年道士，一脸审视的意味。
那表情就好像是在说，你为何不早点过来，拉我出去，我也不至于被那么多人耻笑。
青年道士两手一摊，无奈道：“师傅，咱们在这个地方挣不了钱，你看你这衣着，得去河边坐着，蒙上一块布在眼睛上面，不要吆喝，就坐在那里，也许会有人找你算算，你在这种地方，想都别想......”
乞丐老汉感觉自己的经验之途受到了侮辱，眼看着自己这不过才二十岁的得意门生，此刻竟然教训起来了自己，有些窝火的同时又感到一丝感动与欣慰，可谓五味杂陈，复杂到了极点。
于是，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苦下了脸，将满是泥垢，摸完头发又满是油垢的手重重的打在了青年道士的肩上，叹息了一声，发出浓厚的酒气。
青年道士脸色一沉，有些微怒道：“师傅，你是不是又偷偷背着我喝酒去了?”
乞丐老汉突然察觉自己漏了馅，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神情慌张的东张西望，含糊不清的说道：“什么酒?哪儿来的酒?哪里有酒?”
青年道士夜习惯了师傅的平日装傻充愣，都说老了会使人心智变得成熟稳重，而且像师傅这个年纪的人应该是不问世事，整日坐在门槛上发呆的状况，但为何像个老小孩一样顽皮，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老顽童?
青年道士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师傅，咱们本来就没有多少铜钱，你再去喝酒，咱们不久之后就要饿死在街边啦！到时候又没有人同情咱们，只得留下了个饿坏的尸体，任由蚊虫叮咬，鸟兽啃食，变成一摊烂泥，一堆坏透的骨头散在街边，甚至还会有人的口水，想想那个场景，就会让我不寒而栗啊......”
乞丐老汉突然从破烂不已的烂布兜里拿出来了几枚铜钱摊在手上，青年道士定睛一看，不多不少，刚好五枚铜钱。
乞丐老汉有些得意的笑道：“我哪里敢用钱买，我这是偷的！”说着又从另一边的兜里拿出来了一个巴掌大的酒壶，放在青年道士的眼前。
青年道士一手扶额，满脸的汗，紧张的看看四周，发现没有人注意自己两人，又收回了视线，他严肃的看着乞丐老汉，说道：
“师傅，你怎能行如此之事?！师娘告诉过我，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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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顾好你余下的时日，你却作出此般令师娘蒙羞，令我蒙羞，令圣地蒙......”
青年道士还未说完，乞丐老汉便扬起手打断了他的说话，乞丐老汉眼睛瞪得奇大，隐隐有些认真的意味。
青年道士知道自己有些言过了，又语重心长的说道：“师傅，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这样哪里还有当年的样子?”
乞丐老汉闻言一愣，嘴巴微微张开，傻傻的笑了起来。
“当年的样子...我当年是什么样子呢?......”
青年道士心里微凉，看到乞丐老汉这个样子，他连忙从背后的八卦包里拿出一颗包裹在符纸内的暗红丹药，趁乞丐老汉不备之时塞进了他的嘴里。
乞丐老汉大惊失色，在他预感到有什么东西要进入他的嘴中的时候他就以他最快的速度闭上了嘴，但还是晚了一刹那，那颗暗红色的丹药在他闭嘴的时候瞬间被他吞了下去。
青年道士不忍直视，将脸转到一边去。
乞丐老汉吞下了暗红的丹药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那股气质说不清道不明，只在眼神之中便能看见。
乞丐老汉抬头望天，不知看向什么方向，后又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破旧的衣衫，又看到了背对着自己，背着八卦太极包的青年道士，他的得意门生，眼神愧疚。
青年道士迈出了步子，不知走向何方。
乞丐老汉踌躇了会儿，还是紧紧跟上。
一老一小，小的个头比老的要高出一截，青年道士眉清目秀，乞丐老汉邋里邋遢。
如此鲜明的对比，走在阳光下的青石街道，他们的身影被拉的很长，充满了落寞的滋味。
......
柳舟坐在洞府内的石凳之上，看着纸上一连串的奇特符号，沉默不语。
思考了许久，他拿起旁边的毛笔，沾了沾乌黑的墨，挥笔又写下一串符号。
这些符号毫无关系可言，也无逻辑可讲，所有只有柳舟能够懂得。
第一排的意思大概是“典籍”，然后是“禅心”，后又接着“禅心”，随即便是“牢笼”，牢笼之后是为“信”。
在信的后面，柳舟这一连串奇特的符号的意思只有三个字。
“五百年。”
五百年，是一个时间，是一个对于时间明确的界限。
时间有多长?五百年。
但那是什么的五百年?是在民间世俗小说中有一个猴子被一座山镇压了五百年的五百年?
或者是五个一百年?
又或者是上一次的海妖帝皇发起的侵袭到如今海妖帝皇自渡天劫的这一五百年?
柳舟放下了笔，透过洞府看着天，他又想要透过天，看见那片虚无之后的世界，但那无法做到。
五百年，足以发生很多事。
五百面前可以发生更多事。
那么，常秋，五百年前，你在哪里?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