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修真小说 > 与您为伍 > 第七十七回 ?不是暴戾成性
    

    后堂跟前面的肃杀气氛可不一样,几十个鸟笼挂着,啼叫声不绝于耳。

    “大人!”

    “你!来人啊,人呢!人都死哪儿去了!”

    “别找了,能救你的人,不存在了。”

    这位大人的手下,没有一个能喘气儿的了,哈哈哈,他害怕得要死,还想拿鸟笼挡我的棍子。实在是蠢极了,这鸟笼都让他给捏变形了,就这个质量,还能抗住一击?

    呼,完事儿,走。

    总有一些人吧,有人受欺负的时候不出现,等到反抗完了之后,把那个受了欺负的人当作所有罪恶的始作俑者对待。

    看着装,这三个人是散修。

    “大哥,他穿着囚服,还能走出来,一定就是他了。”

    “二哥此言差矣,依小弟之言,他已经被打成这样了,不应该是作恶的凶手。”

    “这事儿倒不一定,二弟,三弟,你们看,这人的伤在身后,可是血,浑身都沾满了,一定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还是大哥说得对。”

    “确实如此。”

    这三个人无视了我,自顾自的分析起来。还真是有意思,给我气笑了。

    “你笑什么!你做了什么,从实招来。”

    “好啊,那我就陪你们玩玩,审问是吧,想问什么。”

    三兄弟当中,老大眼力好,老二心思密,老三心善。问话这种事,还是老二来,老大从旁协助。

    “县衙的人,都是你杀的吗?”

    “还有城门口那边的是一个打铁的工匠,和掌柜的。城门口那边十二个人,这里……我数一数啊。二、四、六、八、九,后面还有一个,十个人。嗯……一共二十二个人。”

    “贼子休得猖狂!”

    “这有什么猖狂的,你们问我,我就回答你们,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吗?”

    “你!好,我问你,你为什么杀人!你可知道‘王法’两个字怎么写。”

    “王法啊,王法有没有说商人可以不用重信守诺,克扣工钱。王法有没有说,死刑犯应该压入大牢,等待秋后问斩,而不是可以被衙役乱棍打死呢?”

    “废话,你要是不杀人,这些衙役怎么会对你下死手!你这种杀人凶手,人人得而诛之!”

    “那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可得好好跟你说道说道了。”

    我还想坐下说话,屁股上的伤势,容不得我这么自如的坐下,我还是站着说吧。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已经造下杀孽,还不束手就擒,逞恶行凶,打杀了官府中人!”

    “你要跟我说王法,那我也跟你说王法。我犯法,该死,我认了,可绝对不应该是这么死的吧。官不按律法办事,还不允许我反抗了吗?难道他遵守了你们说的王法吗!”

    “你可以上访嘛。”

    老三说完这句话之后,我还没说什么呢,只来得及嘲笑一声,老二就憋不住了,直接让老三闭嘴。

    我要是能活下来才能上访,且不论这上访,有用还是没用。按他们说的律法,民告官,就得先打三十大板。

    真是贻笑大方。

    “这就不说了,省得让别人笑话你们。这么说吧,我做工的地方,掌柜的克扣工钱,对还是不对。”

    “这肯定是不对的,不过你可以省着点花嘛,饿几顿又不会怎么样。”

    “看来你们也是废物啊。先别急,让我告诉你们,你们为什么是废物,让你们自己承认自己是废物。”

    “看你能有什么话说!”

    “要是你们说让我来报告官府的话,我还能高看你们一眼,只当你们是不懂事,信任这种贪官污吏,教育上几句就好了。实际上,我问你,他犯了错,为什么结果要我来承担?饿几顿也不会怎么样,是啊,饿不死人,吃的差一点,说不定还饿不着。可是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蒙受不白之冤不能伸张,凭什么我要替别人的罪过付出代价……”

    我说的跟想的,是一样的。

    从最开始时候计算。我做了他们六七个人才能完成的量,那我就应该拿到六七个人的工钱,合理合法,应当应分。就因为我没有请他们吃饭,他们就想着花招让我拿不到钱,这应该吗?

    我知道这罪不至死,我也是这么说服自己的,只是我没有成功的说服自己。因为一顿饭,他们就可以使坏,那我要是没有做出什么反抗的动作,那是不是以后会变本加厉呢?

    他们应该是最朴实的人才对,是最不应该有坏心肠的人才对。可是偏偏是他们,想让我戏凡门一家老小食不果腹。我知道他们不会想这么多,可是结果确实是这样的。

    如果说,那位大人能够明察秋毫,手下的衙役、捕快也能尽量保持公允,我有必要这样吗?要是治下太平,我也想做一个良民。

    可是偏偏不是这样的。

    戏凡门刚刚搬迁到这里的时候,官府不是没有剿灭戏凡门的心思,只是他们做不到,才相安无事。戏凡门的掌门是罡鹤,他下令门人弟子,不可以与姑苏城的百姓有冲突,要多忍让。也不可以挑衅官府,落人话柄。

    那是那个时候,秋毫无犯。自戏凡门衰落之后,姑苏城的这位知县大人,也没有什么明目张胆的动作,只是稍微敢放肆了。

    这让我对这个人的观感非常糟糕,谁能不讨厌一个势利眼呢?那信任从何而来?

    好好好,想得远了,还说工匠的事。

    我在做工期间,休息的时候,跟他们说过戏凡门的人,只是没有说名字,就说了跟我的关系,没说师父叫蟑甲,只说了是我爹。没说君十三叫君十三,只说了妻子,妻子这个词,比道侣更好理解。还有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我跟他们说这些的原因,就是我从某种角度来说,已经认命了,我可能跟武林,真的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了。那就真的结识一些朋友吧,一些不是在武林里的人。

    我觉得这是融入平民百姓的最好的方法。

    和他们在一个处境当中,聊聊家长里短,增加点交情。当然,他们问我为什么做活这么卖力,我也说了是为了家里,想让家里人能吃上热乎饭。

    我想,比起他们算计我,有什么确凿的罪孽,我更不能接受的是,他们也有家庭,也有父母妻儿,应该是最能体会我的心情的。他们消极怠工是因为赚的足够,我拼命是因为我觉得赚的永远不够。

    杀他们之后,其实我后悔了,要不然也不会等着官府派人来捉拿。就像是敖小乙死后,我也有后悔,后来想起的,都是他们的好。

    这三兄弟说我是暴戾的人,我开始是拒绝的,后来我承认了。

    我有动手的理由。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在比较久之前,骑马对我来说,是一种消遣,真正赶路的话,我会选择马车,那样不会太颠簸。吃的话,本来是天天山珍海味,不吃也是因为吃腻了,想吃点清淡的。穿的衣服,也是特别定制的,光是手工埋的金线,就能换一条街的房子。之类的等等,不胜枚举。

    后来,尤其是功力尽失,在四阴宗后山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已存了死志,只是没有真的寻死,那个时候的所谓粗茶淡饭,比起现在来说,也算锦衣玉食了。反正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我也没什么能够不接受的了。

    可以这么说吧,在这段时间之前,我最大的负担就是自己功夫不够好,永远都能碰到我打不过的人。至于别的方面,我可从来没有过任何担心。

    我尽量的,让自己这个“废人”,发挥更大的作用。我努力的去做原来认为低贱的工作,辛苦的工作,脏乱的工作。全然不顾自己曾经是一派掌门,是冠绝天下的高手。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想的,只有让家人过得好一些。

    第一个月,发工钱之前,戏凡门就已经没什么钱了。不得已,我连马都卖了。马和马鞍分开卖的,多卖的钱,都贴补给了戏凡门。

    结果就是每天徒步。

    天还没亮就要出门,天都快亮了,才能到家。每天做活有多累我就不说了,我都觉得值得,只要家人们过得好就行了。

    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的。师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被她的父亲娇惯着养大,被师父娇惯着陪伴,现在和萧云衣一起,做女工的活儿,就为了能多赚点钱,贴补家用。

    唉……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受苦的人很多,比我的境况更糟糕的人,还有很多。好歹,我还有风光的时候,比起那些连梦想都不敢多留一会儿的人,要强上不少。

    三兄弟说得对,确实是我错了。

    老二引导我的情绪,我很容易的就跟着他的话,开始觉得自己是一个有罪的人。

    “袁肆行,你说,你是不是才是该死的那个人。”

    “是啊……”

    我知错了,也觉得自己该死,可我不能允许自己死在家人之前。三兄弟要是跟我动手,我一定不敌,不过还是得试试。

    老三一步一步,缓慢的向我这儿挪动。不想让我脱离出自己的情绪,能够以最小的代价,杀了我,也许是制服我吧。

    我在最后一个反击的节骨眼上,抓住了这次机会。除了我不想死以外,我还注意到,我根本没有跟他们说过我是谁,他们应该无从得知,那么,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我的名字,是不是早有预谋呢?

    只不过,我的反击有点徒劳无功的意思就对了。

    几把飞刀飞快的从他们的背后捅入,然后操使飞到的人,拽住绑在飞刀上的细线,把刀拽了回去。发生的非常突然,他们三个没有预料到结果会是这样的。

    我不动声色的离开县衙,往家走。

    小四儿在门口等我。

    “回来了。”

    “洗漱一下,一会儿开饭。”

    “嗯,好。”

    下手快是真的,不过我怎么会不知道,那是小四儿在暗中帮忙。

    “奶奶、师父、罡鹤、十三、慢行、小四儿,我有一个想法。”

    小四儿先接话:“师兄你说吧。”

    “我想当山贼。”

    “山贼?”

    “对,山贼。”

    “为什么。”

    “我杀了人,需要躲一躲。”

    “谁还没杀过人啊,没什么好躲的。”

    其他人还是没有说话,埋头吃饭。应该是小四儿脚程快,比我早回来了不少时间,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儿,都跟他们说了,所以,他们才保持了这种诡异的默契。

    “我是觉得,我原来杀的人,都有必死的理由。这次杀的,跟之前的不一样。我不应该再在这里待着了。”

    “好吧,去哪儿,我们都跟你去。”

    “去灵岩山吧。”

    “我得先确定一下,师兄。我们是见人就打劫的那种,还是劫富济贫的那种。”

    “当然是第二种了。”

    “那没事了。”

    这不用什么计划,只要把要带走的东西收拾一下就好了。戏凡城的话,就拱手让给朝廷吧,尽管没什么用,就当屯所用吧。

    灵岩山上常驻的,有两群人。一伙儿是以我为首的贼人,另一伙是灵岩寺的和尚。

    我们每初一十五,会去寺庙烧香。寺里的和尚知道我们是什么人,知道我们不会胡乱伤害无辜,也就没太当一回事。

    其中有一个小和尚,挺有意思的。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就是叫他小和尚。他一点也不怕我们,有的时候还会从后山果园摘水果给我们吃,作为交换,他要我们给他讲故事,讲山下的故事。

    我就换了一个名字,把我之前三十多年的经历跟他说了一遍。每一个月说一段儿,就挑有意思的地方讲,差不多说了两年多吧,才说了不到一半。

    有的时候,我眼中的这个小和尚,和我初见的弘法,形象会重叠在一起。我会像那时候,不到二十岁的口吻,去问他,我有什么做的是对的,哪些还有些问题。

    他总会说,他只是一个听故事的人,不应该多发表意见。还真是个挺聪明的孩子,想必是看出来了,我说的那个魔头,就在他的眼前。

    这一年,大年初一,我们一行人寻思上山烧香,祈求这一年的风调雨顺。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按照寺庙中介绍的规矩,行叩拜之礼。

    然后,就如惯例一般,我坐在石凳上,等小和尚过来。

    小和尚今天来得有些慢,等了一会儿才来。小和尚搬了一坛酒,说是送给我的,而且要我必须立马喝完。

    我问他和尚怎么会有酒,他说前两年开始,我第一次问他,关于故事的感想的时候,他就有不少问题想问我,只是觉得我不会说。从我的故事中,听说,酒可以助兴,可以让人说出一些,平时不愿意吐露的秘密。

    于是他在果园附近,额外开垦了一片荒地,载上了果树,三个月前才成熟,有了第一批果子。他摘果子,乔装打扮,偷溜到山下去卖水果,拿卖水果的钱去买酒。

    就为了能够给我喝,然后能够顺利的问到问题的答案。

    我说我已经好几年不喝酒了,过年的时候,也都是滴酒不沾。他一脸委屈,摊开双手。我这才看到,他的小手上面早就磨出了很多茧子,是栽种果树、照料果树留下的。

    看他心诚,我告诉他,有什么问题就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这才开心起来。

    “施主,那我就问了啊。”

    “请问。”

    小和尚问我,有没有后悔当时没有好好的求朱祁钰救师父,反而结怨,导致后面仙阁对我们一系列的攻伐。

    我告诉他,我做错了,应该是好好求朱祁钰的,只不过我不后悔。起码按照实际情况来说,忠心耿耿的郭增福,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就算当时我服软了,求了,他也答应下来了,那之后,我也免不了像郭增福一样家破人亡,流落他乡,死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原因之下。

    再问我,说我有没有把君十三当作妻子。我老实的告诉他,没有。在我的眼中,君十三比妻子这个称呼,所代表的,应该尽的义务,要多得多。不是姒莜和张果做的有不对的地方,他们在我心里的地位是一样重的。只是君十三更让人不忍亵渎,这些年来,我们没有那么亲密的行为。

    小和尚羞红了脸,他怎么会不知道男女之事呢。

    第三个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比较好。

    小和尚问我,我对自己的现状满意吗。我问小和尚,他拿来的酒好不好。小和尚说,是卖了几个月水果买来的,就算不是最好的酒,但是加上了他的诚意,也会变成最好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