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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 ?何必赶尽杀绝 ?TYPE-A AGAIN
执法队的事儿,君十三之前只是随意提了一嘴,没有细说。
这阵仗一出来,容不得我不知道执法队是什么了。我说之前怎么没听过君十三说过自己师父的事情,还以为她师父仙去了,原来是只要下一代的接班人出现之后,上一代就必须进入执法队。
除了各代的君六不在,其他人算是齐了。只不过他们已经不叫做君什么的了,他们之间的称呼随心所欲,仿佛是都知道对方在叫自己。
他们在原来的位置的时候,可能有颇多嫌隙,可是进了执法队之后,就不允许再有争端了。君十三也就说到这儿,别的她也不知道了。
师父从城内出来,站在所有人的前面。血已经止住了,伤也包扎好了。
“来吧。”
声音很轻,对面的那些人,也应该听见了。我没有听见,是君十三转述给我的。
师父这次跟往日不一样,双手合十,双臂指向天空。引下来一绺云气,打着旋儿的汇聚在一起。没什么特殊的花样,就是聚了一柄云剑。
戏凡门众人的战意被师父提起来了,在身后摇旗呐喊。君十三小声告诉我,师父已经是强弩之末,也就这一剑之力了。要是这招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我们就只能等死了。
师父双臂挥下,云剑直接劈下。五十人联袂阻挡,万钧之力到了他们身上,护罩碎裂,谁都没有受伤。
我眼见着师父倒在地上,眼见着“天”的执法队一步一步逼来。戏凡门中,还有血性的人,浑身颤抖不止。
“怕了?”
我知道他们那是激动到一定程度之后,才会有的表现,但是我非得再给他们加一把劲儿。他们没有回答我,这正是我想要的回答。这个时候的语言,是没有力量的。他们更应该把力量,积蓄在拳脚兵器上。
“不怕死的,跟我上!”
我拿着一把刀,肆行剑在背上,没有解下来,就跟之前程乡县的时候一样。肆行剑对于废人一般的我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实际作用,主要是一种精神象征。只要这把剑还在,罡鹤他们就不会怕。
罡鹤他们知道我跑不快,也没有什么战斗力,一个个如脱缰的野马,都跑到我的前面。然后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就像撞墙一样,成排的倒下。
目眦欲裂这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我的样子了。我从死人堆爬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尸横遍野。都是我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有的人还没有死,不过也是时间的问题了。
戏凡门城门内,鱼贯而出一大堆人。是那些怕死,又不敢投降的人。
见势不妙,直接抄起刀剑往这儿冲。我以为他们的血性出现了,要跟“天”的执法队同归于尽。直到他们靠的足够近的时候,我才看出来,不是我想的那样。
他们每个人都往还没死的戏凡门弟子身上砍一刀、刺一剑。后来,连死人都不放过了,非得把他们分尸,他们才能满意。
我看见了他们抬头的时候,面对着“天”的执法队的样子。谄媚,极尽谄媚之能势。
“畜生!该死的畜生!”
愤怒,极尽愤怒之能势。明明他们自己逃跑就行了,执法队的目标从来也不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残害同门!
“门规第一条,残害同门者,杀无赦!”
“门规第二条,勾结外敌者,杀无赦!”
“门规第三条,仗势欺人者,杀无赦!”
“门规第四条,见死不救者,杀无赦!”
一字一句背诵门规,他们犯的,都是死罪。
他们回答我的是嘲笑,是手上的屠刀还没有停下的嘲笑,是向执法队跪拜的嘲笑,是罡鹤遇人不淑的嘲笑!
“好好好,真好。”
我背对着执法队,正面面对那群乱臣贼子。一边走,一边解下背着的肆行剑。
“好重啊,哈哈哈,好重啊。这哪里重得过我心里的仇恨!该死的东西,都是该死的东西!”
眼前的人影多了好多,都好像似曾相识。
肆行剑好重,重得我抬不起来。
杀心盈满,超出界限,眼前满是红色。
五感封闭,感受不到任何事情了。
不服!我不服!
眼前的黑色出现裂痕,刺眼的光,投射进来。斑驳,逐渐斑驳。剥落,彻底剥落。
丹田的碎片也不存在了,血液流动也感受不到了。世间万物的形状,在我眼中都成了一个个光点。再慢慢扩大,动物是黑色,植物是绿色,器具是白色。有的人是灰色,有的人是金色,有的人是紫色。
没时间注意这些没用的事情了,我只注意到肆行剑,变轻了。不管这是什么原因,总之是好事。
“给我流回去!”
我跟自己的胳膊较劲,非要让血流回去。
肆行剑在手,杀个七进七出,总还是有零散的攻击,能对我造成一点影响。恨意过剩,感觉不到疼痛,可是挥剑的动作有些迟滞。
杀神再临,还把我当作废物的叛徒,越发慌神,这正是我想看到的。好啊,害怕吧,跑啊,我倒要看看是你们跑得快,还是我杀得快!
肆行剑还是不太够啊,带上剑气,挥出的每一下,也砍不死太多人啊。
把肆行剑朝天上一掷,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汇集在剑上。他们害怕落下来的剑会砸死他们,却不害怕我。还真是一些本末倒置的家伙,也该他们死。
剑被抛到最高点,下落的速度慢慢加快。双臂张开,引得散落的残损兵器用嗡鸣呼应。
“起!”
无主的兵器,随着怒喝,就像有无数个无形的大手,把它们提起来,面向四面八方,对着杀害他们主人的罪人。
颤抖的厉害,这些兵器颤抖的厉害。
“给你们的主人报仇吧!”
每一件兵器激射而出,在空中慢慢化成灰烬,在命中的前一个瞬间,彻底消失了本来的面貌,蜕变成了一道道闪烁的光。
光,多么柔和的光啊。照在大地上,给了人们温暖。我要这光,变成杀人的利器!
眼花缭乱,我亲眼见证,光芒击穿所有的防备,趁着他们还有求生的意志,碾碎他们的意志!金光透体而出,湮灭在空中。
肆行剑落地,直插在地上,剑柄也没入地面。
死了,都死了。
轮到执法队了。
“历代君十三可以离开,其他的,受死!”
身后很远的地方,君十三叫着师父和师祖,让她们快点离开。人群中有两人,犹豫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身边锐利的目光仿佛能杀人,看得这两人,不得不再次上前。这两位又下定了决心,非要跟我对着干,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君十三大声叫我,求我放过他们。
看情况吧,真要动起手来,我可不保证。
君六是“天”的领袖,可是都活不过四十。执法队里,也就没有历代君六。真是糟糕,不能先拿君六开刀了。
那就从君一开始吧。
这三个人站在一起,很好分辨。
三个人,舍出一身内力,覆盖全身,正是我见过,不,我杀过的那个君一,使的招数。不同的是,他们做出的人形罡气,跟他们长得一模一样。
“竖子,纳命!”
“老匹夫,这句话还给你!”
我在妄境之中,也试过这个法门。今天我倒要用一样的招式会会他们,让他们死在自己的成名绝技之下。
疯了似的调整内息,大脑开始麻痹。每个毛孔之中,透出的血气,融成人形。血色暗沉,像极了在进行猛烈的燃烧。
这三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惊讶。
“对不住了,我先来!”
管他们有什么心思,我只知道一力破百巧。我举起拳头,血色人像复制我的动作。我砸下一拳,身前的土地砸出一个深坑,血色人像复制我的动作,一拳砸在前代的君一身上。
被击飞的身影并不孤单,还有他们吐出的血液,陪着他们呢。
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我只是用最像孩童的攻击,只是一顿乱拳,就往地上砸。
嗯?没有声音了?这是死了还是昏迷了?这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我该考虑的是再打多少拳,能确保他们能够化为齑粉。
君二一个细小的动作,被我捕捉到了。君二摄入我身上的一滴血,默默念咒。一声熟悉的声音出来,很快。
是羽衣。
羽衣通过我的血液追索,找到了我的血脉至亲。羽衣被君二的妖法找到,从身后的戏凡门内找到了。
羽衣和张果,还有老幼妇孺,都在戏凡门的地洞之中躲藏,没有受到灾难。这次,却免不了了。张果追着飞出来的羽衣,就往战场中间来了。
君二哂笑一声:“你要是束手就擒,我就放过她们。”
张果眼神里充满死志,夺下羽衣,就往我这儿扔,自己却被君二摄了过去。君二一把捏住张果的脑袋,稍稍使劲儿,张果吃痛,叫得撕心裂肺一般。
我接过哭成泪人的羽衣,回头扔给了君十三,让她照顾好。
张果受到的疼痛,看在我眼里,就像是我在受刑一般。张果没有求饶,反而从兜里掏出了匕首,往身后就刺过去。
君二早就有所防备,张果这一下落空了。
“还是个刚烈的女子,袁肆行,你就忍心眼睁睁看着她死吗?”
张果没有留给我说话的机会:“肆行,这场大劫是我造成的,要不是我,你也不会离开……你不要管我,记住,给我报仇!”
张果袖口一抖,出来了一根火药弹和火折子。
君二破口大骂:“你就这么想死?我成全你!”
张果还没来得及点燃,君二就催动劲力。我眼见着张果的脑袋,被捏的变形。
君二把张果的尸首扔在地上,还在身上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就好像是,被什么污浊的垃圾污染了一样。
“呵。”
悲伤?痛苦?愤怒?是哪种?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啊!
“贼老天,有本事冲着我来!”
失控,彻底失控。
天道不公!给每一个人都安排的不同的劫难。要真是我的错,要真是我该死,那就杀我啊。牵连了这么多无辜的人,这叫什么“天”!行的什么天道!
戾气,我的老朋友。你总是出现的这么凑巧,总是知道我什么时候需要你。这一次,也要靠你了。
念动剑诀。
“真容乃现,昊天寂灭,剑化星罗,气冲苍穹!”
就算是他们来自三十三重天,或是居于二十诸天之上,也得给戏凡门陪葬。
地上,死去的人,他们的记忆融入我的见知,跟随一同来的,还有他们的力量。湮灭的金光再次出现,这次的目标是我。
汇集。
我只感觉自己全身胀痛,是一股呼之欲出的力量。
“死。”
我在原地,就说了这么一个字。执法队看见我完全没有任何动作,本来还很紧张,后来也就放松了。
执法队几十人毫无征兆的失去气息,心跳停止,眼神涣散,死在了这一个字之下。
君十三抱着羽衣,跑向前代的君十三。哭着呼喊他们,晃动他们的身躯。
没什么反应。
君十三所在地上大哭。
我走过去,把手按在前代君十三的心口。
心跳的声音回来了。
君十三对我道谢,我没有搭理。
君十三把她的师父和师祖扶起来,询问起感受。那两人还没有从刚才的死亡当中缓过神来,任凭君十三说什么,她们都没有反应。
我再点了一下她们的百会穴。
这两人惊恐着起身,看见我之后转身就跑,君十三在后面怎么喊,她们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反而跑得更快了。
君十三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让她先等等,我要找找,还活着的人。
找人很简单,谁身边还有兵器的,那就是还活着的人。师父脱力,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看了整个过程。罡鹤少了一条胳膊,断了一条腿,总算是把命保住了。慢行压在小四儿身上,小四儿没有受什么伤,保护她的慢行,背后都是密密麻麻的刀伤。我发现他的时候,身上还插着两把剑。
其他人……
先让小四儿去通知避难的戏凡门人,让他们来清点剩余人数,再治疗吧。
君十三把羽衣还给我,孩子已经睡着了。睡梦中还不老实,伸手蹬腿,小脸上都是恨意。
“没办法,孩子挣扎的太厉害了,我只能把她打晕了。”
“没事。”
“刚才……”
君十三问的是刚才,我一个字就杀掉执法队的人,又能让前代君十三起死回生的手段。我告诉君十三,杀人的不是我,是死去的人的执念。我收回了前代君十三身上的执念的杀意,她们才会活过来。
还有就是,前代君十三看见我,如同见了鬼魅,直接逃走的原因。是因为,她们在短暂的死亡开始之前,经历了这些人的死状,也见到了阴间的这些冤魂,是如何向他们索命。
君十三问我,是不是真的有阴间。我说我不知道,也许她们看见的是真的,也可能只是幻境。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我希望真的存在,好人可以通过轮回,到一户好人家,一辈子平平安安。恶人会根据自己犯下的罪孽,被判处相应的罪行,经受地狱里,几乎无休止的折磨,再轮回到畜生道里去,任人宰割。
避难的人出来了,抱着自己的亲人,哭天抢地。九霄之上,都应该能听得清清楚楚。我眼见着萧云衣,一言不发的,默默收起罡鹤的断肢。眼见着小四儿,抱着慢行,哭回那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
羽衣被此起彼伏的声音惊醒。发现在我怀里,抱着我就哭,让我给她的娘亲报仇。
我让羽衣看看执法队经受了大恐怖的死状,羽衣哭得更厉害了。
“别哭,他们死了,不过他们只是帮凶,真正的凶手不在这里。”
“爹爹……娘她……”
“不许哭!”
我第一次这么严厉,羽衣手足无措,不理解这个时候,我为什么要这么凶。
“你娘不想看见你这样!”
一提到张果,羽衣第一反应就是再哭,刚刚开始,就强行憋住了声音。不怪她,她还是一个孩子,憋不住眼泪,也是应该的。
“爹爹,我要亲手为娘报仇!”
“不。”
“为什么!”
“要亲手杀掉君六的,是我!”
“不!我要亲手为娘报仇!”
“那你就超过我!”
“好!”
我不想让这个孩子,从这么小的时候,脑子里就都是报仇的念头。可要是只会哭的话,以类似的事情还会出现,会死另一个她在意的人。
“孩子,你没事吧。”
“师父,我没事……”
“来,咱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