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修真小说 > 与您为伍 > 第五十六回 ?无奈玩笑太大
    

    五感指的是视觉、味觉、嗅觉、听觉和触觉。

    就在这么一个生死攸关的危急关头,偏偏遇到这么个糟心的事儿。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站着、坐着还是躺着。就只能盼着君十三能够大发神威,把这些人全部打退。

    我只能在心中默念,等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只要我还没有死,那就说明君十三还能够抵挡得住。

    时间其实是一个虚无的概念,是人为赋予的。我一向认为,时间并不是年、月、日这些计量单位就可以诠释清楚的。所谓时间,指的是所有事件发生的顺序。再加上封闭了五感,感受不到天光的变化,也没有办法得知有谁倒下了,有谁受伤了。从而,推断时间的变化,不是很准确。

    坐以待毙,不是我的风格。

    我大喊了一声,让君十三护住自己。由于没有听觉的辅助,我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变了样子,君十三能不能听得明白。

    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没有触觉,并不是说我就不能动了。催发自己所有的内力,掏空自己的所有,包括体力和精力。就这个力道,甚至丹田,都应该撕裂了吧。

    “那就同归于尽吧!”

    我尽量字正腔圆的说出这句话。

    伴随着这声怒喝,我所有的力量全部爆发。等我恢复了知觉的时候,我已经被包扎的严严实实的,躺在君十三的床上,身边是君十三、张果和师父三个人。

    君十三还在这里,也就是说明那些“天”的外门弟子都已经败走了。君十三告诉我说,当时我本来肆意的杀戮,在即将收尾的时候,突然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了。那些人是十足的杀人机器,反应极快,转过头就来围攻她。

    君十三本来打算依托重重阵法来对敌,不行的话就逃走,再不济,同归于尽也就是了。她知道自己就算真的能逃,也只能逃一时,逃不了一世。正要引爆多重大阵,和那些人鱼死网破的时候,听到我的一声含糊不清的大喊,大概猜出了意思。御使内力,将自己护在安全的地方,缩成一团,硬扛那些人祭出的攻击。

    然后就看到我开始积蓄力量,一声大喝之后,方圆数十步内,寸草不生,就连我身下,也被炸出一个大坑。激起的烟尘逐渐平复,回归大地之后,君十三只见到我浑身是血,衣服都被炸烂,躺在深坑之中,生死未卜。

    君十三把我救上来之后,赶紧通知戏凡门在外的探子,通报了我这儿的消息,张果和师父这才赶来。见我伤势过重,不适合搬运回去,就原地把我安置在君十三的住处。外围布下重重人手,生怕再有歹人寻衅。

    君十三没事,我也还活着,那说的这些事情,都不会是我最在意的事情。

    我最在意的,是为什么我又恢复了五感。张果和师父都没有说话,君十三也少见的,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在我再三追问之下,君十三才艰难的说出原因。

    是我的丹田碎裂了。

    丹田碎裂,功力尽失,也就不是未名境了,也就不用再禁受羯男的折磨了。也就是说,我之后再怎么修行,也就只能修行招式,并不能使用内力。而且,还不知道我的伤势能恢复成什么样子,会不会留下什么暗疾。

    话,说再多也没有用。再怎么宛如仙乐的辞藻,也没有办法恰如其分的安慰我。

    我,袁肆行,自入门之日起,至此十年有余。不善交际,却有诸多良朋。不事生产,却有锦衣玉食。不服强权,横行诸门各派。等等等等,事情太多了,这十年,没有白活。是非善恶,我说得不算数,时至今日,也不重要了。

    身边都是有情有义的人,哪怕我成了一个废人,他们也不会不管我。可我不想给他们添麻烦,原来的我,可以庇护他们。而如今的我,什么用都没有,这些年攒下来的江湖仇家追杀上来,只能给他们,徒增烦恼。

    我寻思,等伤势好些了,能够自如活动的时候,我就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独自离开。我们相处了这些年了,大家都知道我的脾气秉性。每天都有很多门下弟子分几班,日夜不停的守在门前,说是保护我,其实是防着我偷偷离开。

    我感念他们的好,出走的心,也愈发坚定了。

    这一日,君十三来看我。

    “十三,你帮过我很多忙,我没有对你表示过感谢,是我的错。今日我身体不便,不能行礼。在此,我郑重的对你表示感谢。”

    “肆行,别说了,你的伤势,是因我而起。你只知道我不挂碍世事,可我也是有心肝的人,是我对不起你。”

    “咱们两人之间,这种事情,很难分辨清楚了。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你说,我一定办到。”

    “带我离开,把我安置在四阴宗后山,之前的那个地方。还有,不要告诉任何人。”

    君十三沉吟许久,面露难色。过了半晌,来来往往了许多人,等到天色已晚的时候,君十三才下定决心,应下我的请求。

    当下就要动手,我跟她说稍微晚一点,让我跟所有人,用一个他们不太会发现的方式,告个别。

    告别这件事情,不太适合弄得大张旗鼓。我想再最后看一眼的,也就是那些每天都会来看我的人。

    我强装着无恙,忍着骨骼间隙的疼痛,连跑带跳的,告诉他们我已经痊愈了。

    师父一定看得出来,功力全失的我,是不可能好得这么快的。大概率,他会以为是我想让所有人安心,才故意这么表现的。

    罡鹤他们几位师弟还有笑阳、笑龙他们这些弟子只觉得我身体即将彻底康复,都留下了些体己的话。张果给我炖了汤,真是难为她了,一个娇滴滴的富家千金,为了照顾我这个废人,每天换着花样的,尽量让我开心,就连不擅长的厨艺,也再尽力尝试。只要是为了我好的事情,她都做了。

    在旁人都散去的时候,张果都不会在我眼前抹泪,只是一直在说都是她的错误,才会让我落得如此。一直在致歉,从来没有说什么让我原谅她的话,她觉得,这是不可以被原谅的错误。

    我笑着跟她说,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关系,我还活着就够了。

    然后就说自己累了,想休息了,很草率的把她打发走,结束了我们的最后一次正式的见面。

    夜里,院子里的乌鸦骂了几声,实在是惹人烦。几声闷响,是门外的人摔倒在地上的声音。声音刚刚结束,君十三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完成了吗?”

    “嗯,走吧。”

    房顶上传来一声叹息:“唉……终究还是这样……”

    张果从房顶上翻身下来,与君十三并立在我窗前,看我衣服穿得整整齐齐,没有说别的话。

    “什么时候回来。”

    “不回来了。”

    “为什么。”

    “不想给你们惹麻烦。”

    “我们不怕。”

    “我怕。”

    我跟张果的对话很简单,就这么结束了。我没有问张果是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年的夫妻,孩子都好几岁了,她猜得出来,也是应该的。这对我来说,是一各非常艰难的抉择,我想回家,就算要离开,我也想带着张果和羽衣。

    一向是我到哪儿,麻烦就到哪儿,我不敢拿他们冒险,我和张果一样难过。

    君十三看我们夫妻二人,谁都没有继续说话,也不知道是识趣还是不识趣,搀起我,就往门外走。

    张果低头啜泣,没有回头看我的背影,我也只敢稍微偏头,借着余光看她的身影,站在原地,离我越来越远。

    君十三是有好手段的人,不过也没有超脱凡人的手段。这一路上,比寻常赶路的人,速度要快不少,可我总感觉还是不够,总是差了一点。再快一点,我就会无暇顾及过去二十几年发生过的所有的事情,和认识的所有的人。

    我做了很多的噩梦。也不是单纯的架空的噩梦,不是那些魑魅魍魉的伎俩。而是过往经历的打斗,如果我输了,我身边的人会遭受什么样的苦难。

    我这才知道,我原来是有多幸运。

    梦醒的时候,我大汗淋漓,把还没脱落的血痂都泡软了。君十三听见我噩梦中发出的惊呼,掀开马车的门帘,察看我的情况。停下马车,把手按在我的额头,渡了一股内力给我,抚平我混乱的头脑。

    君十三已经很努力的控制力道了,只不过对我这个废人来说,还是造成了一些困扰。好在我功力废了,不过经脉还是没有变得脆弱,剩余的那些流进了我的的经脉。由于丹田脆裂,这些内力没有被储存下来的余地。在我全身的经脉当中,春游了几个周天,消散在自身的损耗之中。

    君十三有些内疚,我告诉她不是她的错。君十三也不是一个矫情的人,知道这其中的缘由,要是只怪某一个人,都算偏颇。

    还不如继续赶车。

    我只感觉到速度好像更快了一些,却还是因为功力散尽,而察觉不出原因。

    所以,我接受了这个事实,就在四阴宗的后山住了十几天之后。

    对了,四阴宗改名了,改叫五阴宗了。而且在执法长老的手上,五阴宗一改往日的邪魅模样,越来越有正道的样子了。

    这些都是君十三告诉我的。

    君十三回到了四阴宗,却还是不管门中的事情,在我居住的房间外面,搭了一个凉亭,没事儿就过来坐坐,跟我讲讲门中轶事。日子过得也算悠闲,我自己开垦了一块荒地,还养了一些家禽、牲畜。

    短时间很难自给自足,还需要靠四阴宗的滋养。等到了秋天,我把口粮留足,其余的都交给君十三,也算还了这份恩情。

    农活在好几年前我就做过,捡起来还是很快的。没有一身神功,速度慢了不少,不过也不打紧,习惯就好,慢点就慢点,反正我也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做。

    春去秋来。

    我拿自己种的麦子,磨成面粉,做成面条,挂在院子里。寻思着,明天君十三过来的时候,我请她吃面。为了这碗面,我杀了两只养了半年的母鸡,吊了一大锅鸡汤。半年的母鸡,还不算是老母鸡,味道上差了一点。也不打紧,正好不用煮的那么久,鸡肉还能给君十三炒个菜。

    为了能同时进行,我在院子里,又垒了一个灶。

    信鸽飞来,是张果送来的信。这半年多,每隔半个月,张果就会送来一封信。说的都是家常,说羽衣表现得如何好,师父如何疼爱羽衣。在第一封信的时候,就说过,不会让别人知道我在什么地方,让我安心。

    我每次都没有回复什么内容,只是把信的一角撕下来,再把信塞回信鸽腿上绑着的小筒,放信鸽回去。以此来示意张果,我看到了这封信。

    每次看信的时候,我都能想象到,张果说话的样子,是什么表情,还有羽衣在我面前邀功的样子,可爱极了。收起信的时候,总会短暂的,觉得我现在待的地方,是一个守卫森严的牢房,然后再迅速的平复下来,以一声叹息作为结尾。

    君十三昨天来看我的时候,就问我为什么要把面条晾起来,我告诉她说,这是北方的一种做法,用这种方法做出来的面条,特别的筋道。刚刚君十三来得时候,比往常早了一点,还带了一个大碗。

    我就跟她说,都来我这儿蹭了多少顿饭了,我早就备下了两人份的餐具,带个碗干嘛。她一边把一些晾好的面条往碗里塞,一边告诉我说,是要给张果送去,让张果也尝尝。

    这也是我想做的事情,只是觉得,会有些不妥。君十三这么做了,也好让我不要继续纠结,我也就没有拦着她。

    鸡汤是早早煮好了,只等着我下面了。鸡肉的话,煮汤的时候就熟了,直接下锅炒就行了。君十三不吃辣的,我就做一个不辣的辣子鸡。没有过油,君十三觉得过油不太好。味道差了不少,不过君十三吃得还是挺满意的。

    吃完,我正收拾碗筷的时候,君十三跟我说,以后让我少做面条,说是小口吃不过瘾,大口吃不文雅。顺便还跟我说,让我保持我厨艺的水平,问我还想吃什么,她去找人猎来。

    这哪是问我想吃什么,明明是她自己的馋虫出来了。

    “那就……买几头羊来吧。差人去河套那边买回来,我要活的,那边的羊好吃。”

    “几头……来个两百头吧。”

    “那得吃到什么时候啊,买个十头也就够了,它们还得下崽呢。在这儿养大的羊没有那边养大的好吃,不过也比这边的山羊好吃。”

    “噢,好吧。”

    君十三表现得有些……委屈。

    “嗯……我觉得十头可能不够,多买一点吧,然后咱们一块儿养。”

    君十三这才开心一点。

    这个妮子也是奇怪,我还觉着原来的那个超尘脱俗的样子比较好,就这个馋鬼的嘴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羽衣长大了。

    一声炸雷,倾盆大雨应声而至。

    要是下小雨,我就会给君十三一把伞,让她趁着雨还没大,赶紧走。这遇上了大雨,我还没法让她这么冒雨回去,只好先留下来。

    我倒不是怕会传出去什么风言风语,我和君十三也都不会做出逾矩的事情,我是心疼我的那锅鸡汤。我本来打算,这锅鸡汤能吃到明天早上,煮个剩饭,做成个粥,再在碗底沃两个鸡蛋。

    君十三一来,晚上还得留这儿吃一顿,鸡汤怎么还会有剩,还得再给她炒个什么别的菜。这么一算,明天中午君十三会过来吃一顿以外,早饭和晚饭,都得吃今天的剩饭剩菜。

    暴雨说下就下,说停就停。

    君十三说天上的乌云还没有散,说不定回去的路上也会下雨,就再待一会儿。这妮子就是为了蹭饭,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干什么。

    左右无事,聊聊闲天。

    君十三说起“天”的事情。君六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知道我功力尽失之后,也就没有找戏凡门的麻烦,也没有替谁谁报仇的意思。戏凡门也因此走出了玉峰,在姑苏城落下了脚,就在原来师父家那里。

    那个破茅屋早就该拆了,君十三却说没有,原来留下的东西都没有改动,只是新修建了一些新的房子,做成一个屯所的样子,还有一些城墙。

    官府派人过来,制止这种行为,还要拉罡鹤去官府吃官司。到真正进门,看到一个个杀气腾腾的门人之后,也就放弃了。

    回头去往上级禀报,上一级的官府也不能坐视不理,派了两位千户,带着手下的人,过来兴师问罪。罡鹤让官府的人去问朱祁镇,说是朱祁镇准许的。涉及皇权的事情,谁敢懈怠?八百里加急,收到的指示是让大军退去。

    只说让大军退去,没有承认或者否认戏凡门的合法性。朱祁镇想起我还是心有余悸,怎么可能跟我们对着干。只要不触及到他的根本利益,朱祁镇都是避之不及,生怕扯上一丁点关系。

    挺好,戏凡门挺好,罡鹤比我有掌门的样子。这些人跟着他,不会继续吃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