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修真小说 > 与您为伍 > 第十八回 ?杀人还要诛心
    

    惊门是八门之首。

    陶乾与胡圆的关系,之前就知道了,惊门与爵门也颇为亲近,毕竟都是有通天本事和彻地欲望的人,才会入此门中。

    门内弟子,也继承了这些。从来都喜欢窃取天机的人,也都会遭到反噬。就比如说,天下万事万物早就注定好了,强行干预,为自己谋求远超于自己福报的东西,那就一定会有其他人因此受累,这与天道不符。

    有两个词足以描述世间上所有人的状态,一个是信命,一个是认命。

    惊门的人向来是信命又不认命的,加上这本来就是与天争造化一群人,做事更多为了自己也就很正常了。说白了,就更容易自私。

    收容的仙阁总堂的弟子之中,除了疲门的以外,还有一个人,特别值得一提,就是惊门弟子——刘康专。

    关注到这个人,花了不少时间。倒不是一个惊才绝艳的角色,反而是普通得有些让人难以相信这居然是一个能占卜先机的先生。这个人不显山露水,在这些人当中不与任何一个接触,是一个只会执行,而且执行力不错的人。

    露出才能的是在三日前,守夜的时候,趁着无人,私下占卜的时候。我看不懂阴阳爻所代表的意思,不过看他的反应,应该不是一个好的预示。这人收拾下东西准备走了,我也悄悄尾随在他身后,准备下手,不能让他出去,暴露我们的位置。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死心,在走出隐蔽之处后,升起了一小堆火,把一符龟甲扔进火里,静静听灼烧龟甲的声音。

    仔细掩埋好那对灰烬,又回来了。把他截住,问清楚是个什么意思。按他的话说,这是一种叫做“龟甲灼卜”的占卜方式。将卜辞刻在兽骨甲壳上,通过灼烧所产生的响声,来判断占卜的结果。

    这是一种极古老的方式,起码卜辞所用的文字、格式我都一概未见过。

    就这一手,我料定这不是一个泛泛之辈,至于为什么之前要藏着掖着,我也没有办法计较,反正现在是藏不住了。既然有这种人在,那我自然是要把他拉进真正属于我的阵营,一起安排如何伏击胡圆。

    目前胡圆一行人拆分成数个小队。

    我、游成、刘康专各带领一个十人小队分三面夹击。当然也有主次之分了,一队佯攻,一队截断,一队主攻,轮流进行。这样的话,可以尽可能的,保留我们最好的状态。

    分工严谨,执行果断。再加上疲门弟子擅使药物,在密林中草药无数,制作了无数作用不同的药物。并不需要真的以命相搏,很多时候只要从远处洒下一把药粉或者是砍下竹子,做一个简易的吹箭,就可以放倒绝大多数人了。

    多少念及同门之谊,没有谁真的下杀手,都只是捆起来就算了。

    “二十人左右的小队都已经制伏,打晕了。剩下的都是十人左右的了。”

    还有几个零星的弟子没有被编入队伍中,也没有闲置,而是让他们去做暗哨,顺便探一探胡圆那边的情况。回报消息比较及时,为我们这彻夜的行动助力不少,只是一直都没有胡圆的消息。

    胡圆从刚露面就被发现了,随后不知所踪,到现在都没有具体的信息。

    胡圆这老泼皮一贯是贪生怕死,儿子都断了一臂了,还请那个侍卫统领出面救人,自己反而躲起来了。现在要再是躲藏起来,这玉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找起来就麻烦了。他们这两三百人的队伍就是被分而治之的,我们自然不可能犯同样的错误,分散去搜寻他。

    恨意的消散是需要代价的,一般有两种。一种是原谅,一种是认怂。就算报完仇,我也是不会原谅的,不再纠缠,是因为无法再进一步纠缠。认怂的话,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给自己设置这种可能性。

    “回总堂。”

    “是。”

    经过这一宿的奋战,我逐渐可以收拢一部分人的忠义,现在说话,比原来的份量重了不少。

    回总堂的就很简单了,先把半死不活的胡乙,就是胡圆的儿子,把他给押出来。我是不会折磨他的,其他人也都有些顾忌,不会下手。那正好,竖起一根旗杆,把他挂在顶上。胡圆应该就在附近,我就不信他看到他唯一的儿子挂起来,在这里受苦受难,会无动于衷。

    待我从容布置好天罗地网,请君入瓮。

    没有派人看守,怕看守的人被胡圆暗杀,所以第二天的时候,发现胡乙已经不见了。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在胡圆的衣服上,抹上了延时见效的迷药,只要稍微接触,总会在餐具上、衣服上或者其他地方沾上,怎么也会落入口鼻当中。就算仅仅是手接触到了,也会慢慢循着皮肤进入体内。

    有疲门做盟友,还真是便利。

    胡圆出现的时候,跟前两天看到的样子有些区别。胡圆身着一身重甲,早就被斩下的右臂那里,也特意按照断臂的伤口,密封得严严实实。尤其是头盔,只留下窄窄的两条缝,甚至没有留下供呼吸的开口。

    胡乙软绵绵的跟在胡圆身后,除了和胡圆一样丢了右臂,其他的伤势内耗什么的,已经被胡圆治疗过了。没有耗费功力让伤势痊愈,不流血就好了。

    看来胡圆也算是严阵以待。

    我很好奇的是,尽管胡圆被斩下一臂,对敌的本事应该是降低了不少,不过对上我这种小辈,不应该是如此严谨。

    “蟑甲伤我一臂,你伤了我儿一臂,此仇不共戴天,今日你是不能活着离开了!”

    “是吗?我的妻子和孩子的命呢?他们就该死?”

    “那是当今圣上下的令,要不是你当时不在,死的就是你了。”

    “为何要杀我!”

    “因为不敬啊,我以为你应该知道的。”

    说的应该是程乡县的事,因为朱祁钰不愿意救我师父,我曾说过要杀他。

    “就因为一句话,就要杀我妻儿?”

    “不然呢?谁让你触怒圣颜呢?”

    胡圆不断试图挑衅。现在我的样子,可以说是愤恨之极,面目狰狞,但是内心是冷静的。我知道他要试图激怒我,让我失去理智,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发挥失常,那我就装得再像一点。

    比如……撕开袖子,露出几道血痕,再抓乱自己的头发,显得好像已经神智失常的样子。

    胡圆果然中计,看似轻盈的步伐踏破地砖,身边的空气好像也在给他助力,送他和他的剑来我眉间。闪转腾挪,翻飞出各式招数,身边三十几人完全没有办法插手。

    我只是躲闪,等药劲发作。

    胡圆应该还有余力,目前为止只是试探。只不过……这也打了一盏茶的世间了,这样大开大阖的招式,气血翻涌异常,药劲应该早就发作了才是。

    “等着药效发作吗?那你怕是等不到了。”

    不知道是看穿了这伎俩还是这毒对他没用,反正我知道的,只有他的招式更凌厉了。逐渐,我从正面相抗,转变成了不断退避。身上的伤,实在不容许我气定神闲。

    看来他的功夫是那种需要足够时间热身的,或者是需要缓慢找到对方破绽的,并不是一击必杀的那一种。

    既然如此,那再拖下去,只会越来越糟。

    我随意在胡圆的盔甲上砍上几剑,胡圆看我使的气力不足,觉得我攻不破盔甲的保护,也没有用剑格挡,任凭我无效的攻击。

    第一剑上去,磨出一阵火星,胡圆一看,果然无事,笑得也放肆起来。第二剑,第三剑也是如此,一直到第十剑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变化。

    几道剑痕的交汇处,出现了蛛网状的碎裂痕迹。

    “什么?圣上赏赐的宝甲……”

    自以为坚愈金刚的盔甲开始出现碎裂的样子,胡圆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准备。

    迷药就能放倒胡圆?我可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从最开始的计划中,我就瞒着众人,在药粉中加入了别的东西。

    “你有没有觉得,你救你儿子的时候有些怪异啊?”

    不用他想明白,我就可以告诉他,是火碱的作用。火碱是常见的东西,可是很多人不知道,火碱混在水里,只要沾上,就容易被腐蚀。早先胡乙的衣服上撒了很多的火碱,在胡圆救他的时候,不是吃了迷药的亏,就一定会吃火碱的亏。为了防止胡乙的皮肤被腐蚀得不像样子,我可是煞费苦心,把他挂在旗杆上,随时保持风干的样子。

    只要是一动手,体汗一出,早晚就会让火碱腐蚀盔甲。效果对盔甲自然不会太好,对胡圆可是再好不过了。一时间疼痛难忍,烧灼的痛感侵蚀胡圆的理智。配合上淬了椎血剑残剑的肆行剑,对这副盔甲有些作用。早先,并不确定一定会如何,好在现在赌对了。

    胡圆最大的倚仗,应该是自己的功夫和对敌的经验才对,这些年的谨小慎微,让他失去了对自己的自知之明。这不,慌乱之中就要逃走。我哪能如他的心意,派疲门弟子把他围在中间,等着他做困兽之斗。

    这是早就排演好的阵型,最适合这种不擅长短兵相接的疲门弟子了。

    三十人围而不攻,只是将胡圆围在中心的位置。胡圆动了,那阵型也随着胡圆移动。要是突然暴起,迎面的那几个人各自出剑格挡,由阵型另一面的人攻击胡圆的身后。这种阵型很难困死胡圆这种高手,不过胡圆一时之间也逃脱不得。

    我在阵型外围饶了一圈又一圈,寻找胡圆的弱点缺陷,指望着一击必杀。寻常看来,胡圆的弱点应该是之前被师父斩断的右臂。我知道,他自己更知道。躲闪攻击的时候,他的注意力也总是放在右臂上。

    我从阵型的缝隙之间穿过,直取胡圆右臂,他不是傻子,自然是闪身格挡。效果不错,那我就再来几次。

    只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只是佯攻。在第四次攻击右臂的时候,他像刚才一样躲闪。适应了这样的攻势,胡圆又镇定了不少。只不过这次不同,刚刚出剑,就翻身一跃,在空中,斩下了胡圆的左臂。

    这跟要杀朱祁钰,先杀胡圆是一个道理。

    需要先削弱这个人,让这个人失去所有的倚靠,然后再慢慢动手。现在的胡圆,连左臂都没有了,就算是有无上的力量,难不成要用一嘴碎牙,咬死我吗?

    撤去剑阵,让他们把胡乙带上来。期间,我希望能给胡圆一个让我体面的他的死亡仪式。

    “师伯近来可好啊?给朱祁钰当狗还不错吧。你为什么是条狗,连个坐骑都没混上啊。”

    “杀我罢,说再多也是无用的,我认栽就是了。”

    “那可不行,不如这样,我们玩一个好玩的游戏。赢了,你就可以走。不用担心,我知道你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你是不可能报复我的。所以,留你一命也不是不行。”

    “哦?你会这么好心?”

    隐约有些生的希望吧,胡圆的求生欲表达的还真是淋漓尽致。

    “只不过,这个游戏,不是你跟我玩,是……”

    我看向刚刚被带上来的胡乙:“来,由你们两个来玩。”

    又惊又怒,这两个人的反应如出一辙,连骂我的话都是一样的。可惜了,现在我根本不可能因为他们的几句话就改变我的计划。

    我清了清嗓:“游戏规则如下,首先一点是,你们两个人只能活一个……”

    我还没说完,胡圆就张开嘴,咬向胡乙的喉头。胡乙哪会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来不死反应,喉头就被咬开,鲜血流出。其中不少的血,都流进了胡圆的口中。嘴张开,唾液会不自觉地流出来,人下意识的,就会咽下。眼前的胡圆,下意识,吞下的不只是自己的唾液,还有自己亲生儿子的血。

    随着血液流失,胡乙的呼叫声越来越小,气息也越来越微弱。胡圆看到自己的儿子不再动弹,才放下了嘴。

    “我赢了,放我走!”

    胡圆的喉咙被血液堵得说不清楚话了,求生意志没有受到一点影响,听得无比清晰。

    这个游戏哪有这么快结束的,渡了一息内力给胡乙,胡乙咳出两口血,说不出话,但是一时之间死不了。

    “你父刚才要杀了你,杀了你他就能活了,你觉得应该吗?”

    胡乙说不出话,只是向我伸出手。递出一把匕首,这是我唯一能帮他的了。

    转身就走,让他们自行解决这种问题。我又陷入了下一轮的计划之中,胡圆死了,朱祁钰一定会用别的方式“惩处”我,加上这儿还捆着那个侍卫统领,放还是杀?

    游成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在我思索之际,已经约束好了门人部下。大部分弟子都打算融入市井当中,反正也有一技之长,做了郎中,也能讨生活。有些心思不定的,容他们在此地再想一想。游成和之前发现的刘康专决定暂且跟着我,只是游成要先把陈言成带走,安置好,才能随我完成复仇。

    那不如就安置到师父那里吧。

    我带上陈言成、游成和刘康专离开玉峰,在山下接应的郭饲乾早早备好了马车和一路的饮水、干粮。

    郭饲乾除了准备交代好的事情之外,还有另一个任务,就是要了解朝廷现在的动向。凡是称之为机密的,那肯定是无从得知,我要的消息,是朝廷明面上的动向。就比如有没有官军调遣和……朱祁镇!

    街面上的流言很多,有的看上去就是坊间传的瞎话,但总有一句,是真的。朱祁镇别说重新登基为帝了,现在只是顶着一个太上皇的头衔,被软禁了。不仅被软禁,朱祁钰更是派人把软禁朱祁镇的南宫的树木全都砍伐殆尽,都是为了防止朱祁镇颠覆他的帝位。

    是的,没有错。

    砍伐树木是害怕有人爬树,偷入南宫,与朱祁镇会面,以图夺回天下的大事。看来,朱祁钰跟原来说的不一样了,现在是真的想当这个皇帝了。

    那看来,想要杀朱祁钰的方法有了,突破口就是朱祁镇!

    掀开马车的门帘,已经到了姑苏城外了,距离师父那里也不远了。我让他们几个先上路,我自己慢慢走回去。

    我无法面对那个让我感到最幸福又最痛苦的地方。

    姒莜不知道在那里生活得如何,为什么这些日子还没有托梦给我,是已经入了轮回,还是在下面的哪个地方等我呢?我原本从不相信鬼神之说,自从那天开始,我希望哪怕是个特例,都能让我再一次见到他们母子。

    从到津门带上郭饲乾开始,他只知道我要杀胡圆,不知道是因为姒莜和孩子的原因。按时间来说,郭饲乾应该已经到了吧,也会知道姒莜的事情,我都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他。

    罢了罢了,怎么也得先去敬一柱香。

    步伐正常,笔直而去,只想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