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其他小说 > 原梦神探 >第一章 飞翔的父亲(1)
    鹅城与鹏城在东西北三面接壤毗邻,是一座美丽的滨海小城,以数量众多的温泉、漫长的金色沙滩和近海星罗棋布风光旖旎的海岛而闻名于世,随着经济蓬勃发展而兴起的地产开发热潮也波及到了这里,一座座楼盘、别墅拔地而起,其中,红树蓝湾以优质的白沙滩、独有的湾景、茂盛的红树林成为当之无愧的地标和名片,而坐落在半山腰,能够俯瞰整个红树林和海湾的别墅区自然而然成了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罗杰将车辆驶出红树蓝湾小区内的盘山路,经过五十米左右的私家林荫道,在一栋别墅的大门前停下,他打开左手边的车窗,探头冲着墙上的摄像头微微一笑,几秒钟之后,铁门向后退去,露出雅致的院落。

    “罗先生,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罗杰的左脚刚刚落地,一位身材粗壮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就从廊前快步迎了上来,粗短有力的手掌紧紧抓住罗杰的胳膊猛烈的摇晃起来,“我老婆快要崩溃了,实在没办法过去,麻烦您亲自跑过来,真的过意不去啊!”

    “张总,您太客气了。”

    罗杰边下车边打量着这位叫张世杰的地产商,脑海中闪过一句俗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握手之后张世杰做个出邀请的姿势,然后在前面带路,虽然他个子不高,但是步速很快,体态灵活,走路有种虎虎生风的架势,显然是个精明强干的人。

    在穿过客厅,走上螺旋扶梯,来到二楼五十平米的超大露台的间隙,张世杰语速极快的说道:“罗先生,不瞒你说,在经济方面,我是家里的顶梁柱,可是在生活方面,我老婆才是家里的主心骨,无论是我还是孩子们,都非常非常的需要她。精神病院的医生说必须住院治疗,可是能不能治好什么时候能治好全都没个准,我怎么敢把她送过去!?精神病院的住院部我特意过去看了看,条件差就不说了,那里面的人看着都让人害怕,我怎么能舍得让阿玲住进去呢!”

    罗杰默默听着,直到主人的脚步在露台中间的藤制长椅后停下,在他身前,椅子右边的软垫上方,露出一头乌亮头发,在海风的吹拂下显得有点凌乱,看样子正在小憩。张世杰的声音非常自然的低了下来,“当时我差点都要哭了,幸好精神病院的蒋副院长是我的同乡,他看不下去了,就把你介绍给了我。”

    “原来是这小子。”罗杰释然一笑。

    “罗先生,咱们到书房先聊聊,好不好?”张世界看了看妻子,回头用带着为难的表情望着罗杰,“阿铃这两天都没怎么睡觉,所以,所以……”

    “没关系的。”罗杰轻声答应,率先向旁边走去。

    三楼的书房内,张世杰亲自泡上一壶龙井,先给客人倒了一杯,再给自己倒上,坐下之后忙不迭的解释道:“对不住啊,我老婆闻不惯烟味,所以家里一根烟都没有。”

    “我不抽烟的,”罗杰笑了笑,“喜欢喝茶,喝好茶!”

    “那就好、那就好。”张世杰马上松了口气,“罗先生,说实在话,我读书不多,是个大老粗,对什么心理学啊、精神分析啊这些完全没有一点概念,对您做的工作只有佩服的份。不过,毕竟关系到我家太太,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健康,还是想稍微了解那么一点,所以能不能请您稍微给介绍介绍?”

    罗杰点点头,简明扼要但又字斟句酌的解释道:“张总,简单来说,我的工作就是通过面谈和详尽的实地调查,把梦者梦境中出现的场景人物元素找出来,再用一根合乎逻辑的线连起来,最后再反过来与梦境进行比对,发现潜意识当中造成梦者困扰乃至神经病症的缘由,从而将其引导进入意识的层面,最终消除危害。”

    张世杰脸上闪过一丝迷惘,随即恢复了平静,苦笑着摇头:“我听得出来,您为了让我能听得懂已经尽量说的非常浅显了,不过,我还是只明白个三四分。算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先把阿玲的情况简单说一下,包括她做的那个梦,其余的部分等她醒了再补充,好不好?”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张世杰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的低声说道:“阿玲觉得是她自己在梦中杀死了她爸爸——我的岳父,孩子的外公,你说是不是很荒唐?”

    见罗杰不过微微点头,张世杰不无遗憾的继续讲述。

    “六天前的晚上,我岳父大约10:30分左右给阿玲打了个电话。老头子在外面跟以前的学生聚会,喝高了,有点迷糊,他一般不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的。通话时间大概就五分钟左右吧,阿玲在嘱咐老头子早点打车回家之后就上床睡觉了,没想到当晚就做了个噩梦,在梦里她不知道怎么的把她爸爸从楼上推下去、摔死了!”

    张世杰的声音里出现些许的颤音,“阿玲大清早就把梦告诉我——阿玲很单纯的,心里藏不住事。我正在安慰她,老家的邻居来电话了,说老头子在昨天晚上从楼上跳下去,摔死了!然后,然后阿玲就被吓傻了,哦,对了,她是单亲家庭,我岳母在阿玲她三岁大就病死了,岳父没有再婚,独自一人把她拉扯大的,所以父女俩感情特别深,我原本计划等老爷子退休了接过来一起住的,可谁能想到……”

    “阿玲跟我回去奔丧,开始没什么事,可等警方宣布初步的调查结论,说岳父是自杀的时候,她瞬间就崩溃了,不断的痛哭和各种自责,不眠不休,甚至于在岳父灵前以头撞棺,要不是我看得紧,唉!”

    说到这里,张世杰浑身一震,脸色发白,显然心有余悸。

    罗杰感到有点棘手,问:“请问张太太目前的精神状态和身体情况如何——询问需要的时间可能会比较长,所以——”

    “如果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的话,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张世杰透过落地窗不放心的望着妻子的侧影,“阿玲到家看到孩子们之后稍稍振作了一点,做家务也让她分心不少,不瞒你说,我这房子单室内面积都有将近三百个平方,全都是阿玲一个人收拾的,她说自己的家不想让别人来打扫。对了,蒋院长给开了些药,吃了几天,应该多少有点作用吧。”

    张世杰看到藤椅上妻子的头慢慢抬了起来,急忙站起来,说了句,“我老婆醒了。”便迈步朝门口走去,走了几步才想起正在谈话的客人,回身歉意的一笑,“不好意思啊,罗先生,我是一刻也不敢放松啊!”

    “没关系的,我能理解。”罗杰摆摆手,起身跟在张世杰后面。

    张世杰来到老婆跟前俯身倾耳,轻言细语的说了几句,然后才直起身用手一指罗杰,提高声音说道:“阿玲,这是罗杰,是解梦的专家,是蒋院长介绍的,是目前国内最权威的。”

    “您好,张太太。”罗杰上前一步,微微欠身致意。

    张太太在老公的搀扶下站起来,强笑道:“您好,我叫陈爱玲,你叫我阿玲就好啦。”

    陈爱玲双眼略微有些红肿且脸色苍白,但依然掩盖不住那令人惊艳的美丽:洁白光滑的额头、修长的柳叶眉下是一双纯净的大眼睛,黑色的眼眸带着些许哀怨和愁苦,让人有种忍不住想保护她的感觉;挺直而线条优美的鼻子,整齐洁白的牙齿映衬出淡淡的红唇;她的身材不是特别高挑的那种,但非常的匀称,举手投足之间显得格外优雅。

    罗杰上下打量了下几眼便明白了张世杰何以将妻子视若珍宝,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张太太,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方便跟我谈谈您的梦?”

    张世杰急忙插话道:“阿玲,要不要到书房或者客厅里去?这里风有点大。”

    “就在这里吧。”陈爱玲径自坐下,冲着罗杰解释道:“屋里太压抑——我看到书柜书桌什么的都特别不舒服。”

    “没关系。”罗杰眉头轻挑,点点头,接着看了看夫妻二人,试探着说道:“在正式开始之前需要给二位提个醒:在我对梦境进行询问、调查和解析的过程中,必然会涉及到张太太的隐私,其中有些部分可能来自于张太太的潜意思层面,也就是说,会展现出一些连张太太本人都不知道其存在的意识和记忆,所以张总您可能需要回避一下。”

    “好的!”

    “不用!”

    夫妻俩的回答让罗杰立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坦诚相待相敬如宾,他默默的注视着两口子,静待他们作出最终的决定。

    陈爱玲用幽怨的眼神扫了罗杰一下,拉住老公的手,柔声说道:“杰哥,人家不想在你面前有任何隐私——当然,我也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张世杰呵呵发出几声轻笑,脸上多了几分得意和自豪,“任何事情都不会影响我对你的感情,不过,为了尽快让你从噩梦中醒来,咱们还是听罗先生的吧。”

    张世杰指了指旁边的书房,“我在里面看书,你随时可以看到我的。”

    张世杰正视梦探,强调道:“罗先生,我把阿玲交给你了,请千万照看好她,只要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请务必立刻马上停下来——我不想她再遭受到任何打击。”

    罗杰点点头,目送张世杰走开之后,在陈爱玲的旁边坐下,打开录音笔,开始工作,“张太太,首先麻烦您把那个梦尽可能详尽的描述一遍,画面感越强越好。”

    “好——的。”陈爱玲的眼神瞬间变得迷离,身体难以察觉的颤抖了一下,接着深深的吸了口气,鼓足了力气缓缓开声。

    “父亲拉着我的手在赶集,哦不,准确的说应该叫‘赶会’。”

    察觉到罗杰脸上的迷惑,陈爱玲解释道:“‘会’是我家乡特有的一种,一种商品交易集会吧,每年只有一次,时间和地点都是固定的,物以稀为贵,所以特别的热闹,吃的穿的玩的应有尽有,我小时候总盼着赶会。”

    “我们顺着人流往前走,我的右手握着一个只咬了一口的糖葫芦,不断打量着四周飞速变幻的景物:铁匠铺、包子铺、套碗的摊子、冷饮的摊子、算命的瞎子、卖大力丸的黑大个,我的个子很矮,可是却能看清楚集市里的一切。”

    “街道的尽头是一块空地,那里搭了个好高好高的戏台,脸上涂抹着油彩,身上穿着戏服的演员们在上面走来走去打来打去的,可好玩了。这时,一个穿着戏服的女人突然飞到了我面前,又唱又跳,还不停的向我眨眼,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于是我不由自主的向她走去,不知道怎么的,周围的人都不见,连爸爸也不见了,视野里只剩下高高的戏台、穿戏服的女人和我,我们俩在戏台上跑圈,开始是我追逐她,慢慢的好像是她在追我,可后来已经搞不清楚是谁在追谁了。”

    “突然,女人的脚下冒出一团烈火,我下意识的往后退,感到非常害怕。可是烈火中的女人反倒一点都不害怕,她站在那里,双臂展开昂首向天,瞬间在烈焰中化坐一只燕子飞走了。”

    “我又看到父亲,他换了夏天的打扮,穿着背心短裤,以一种很不舒服的姿势坐在一把椅子上,场景也变成了室内,里面的器物既熟悉又陌生。父亲面红耳赤,凶神恶煞的看着我,好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样。我感到一阵发自内心,难以抑制的恐惧,想喊喊不出来,想走也走不动。”

    “父亲非常古怪的叹了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我急忙追了上去,出门之后才发现原来是在爸爸工作的学校里面,对了,我也跟爸爸住在学校里的。父亲被一群学生簇拥着,朝远处矗立着一棵大树的高坡走去,我迈着两条小短腿,越追越远,懊丧的坐在地上。”

    “不知怎么的,我坐的地方变成了一个水塘,里面是一条条不停的翻滚的长的像大便一样恶心的鱼冲着我在笑。我抓起土坷垃去丢鱼,鱼一下全都变成了蛆虫,满水塘都是,吓得我掉头就跑。这时候,父亲出现在身边,和颜悦色的来拉我的手,可是我很生气,就猛的推了他一下,结果,结果他就顺着我的手飞了起来,飞得高高得,然后突然掉头向下,笔直的坠落进鱼池里,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身体一点一点的被那些蛆虫给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