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人的帮助下，林玉梅顺利搬开大石。过程中不小心被割破了手，食指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口子。
晓晓摸了摸浑身上下的口袋，当然什么都找不到。她有些抱歉地盯着林姐手上冒出的血珠，却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何为则急忙叮嘱林玉梅自己用手将伤口按住，说这是压迫止血法。
林玉梅有些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是添了麻烦了：“我做惯了农活的，手糙，没什么事的。”她低下了头：“今天咱还得去找吃的。”
何为与晓晓听了这话，虽心有愧疚，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反驳，毕竟吃的东西很重要，但他们只见过被包装的，被烹饪过的食物，对食物的原生形态，有大部分都是不知道的。
他们没有办法在这个问题上体贴，可晓晓却说：“最近经常跟着林姐跑，我也大概认得了一些。我和何为老师先在附近找找看，能实在找不到了再让林姐去。”
林玉梅却说，这不是大伤口，她小时候下农田的时候，脚被割破过，不还是坚持着照样干活了？
“机械真是个好东西。”晓晓感慨道：“小时候，我父母也经常忙农活，小的时候我想要帮忙他们都不让的。后来大家都出去打工了，村子里的人就越来越少。”
“后来好长一段时间，他们就不种地了。”
说起家人，三人都沉默了，见气氛冷凝，晓晓便转移了话题，说昨天找果子的地方好像还剩余一些果子，他们昨天没有摘完，其实应该掰断枝条带回来的。
她走在前头，躲着阳光走。也许无事可做，看不到前路和未来的时候，人就喜欢追忆过去。他们这几天经常谈论自己过去的事情。
林玉梅也开始在这不确定的、漫长的一天中，不再自己独揽活计，而是把自己的生活经验教授出去，这是常年侍弄土地而得来的经验。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落在地方上，何为突然很有感触，他又开始了自己的悲伤秋月，在他们小有所获之后。
晓晓默默叹了口气，她不理解“宇宙浩瀚，人类渺小”这件事，她只要确认自己是活生生的，还有剩下的未知的时间，就够了。
林玉梅仍然按着伤口，她害怕血还没有被止住。晓晓走到她身边，轻轻拉了拉她的手，并带以安慰的神情。
林玉梅摸了摸她的头：“你别往太阳底下站。”
何为老师几乎承包了所有的体力活，他说只要林玉梅再指导几次，自己也许就可以出师了。
“您可别学艺不精，到时候找了些带毒的东西回来。”晓晓说罢，又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对，随即补救道：“虽然您帮忙分担是好意，但也得用心认才行。”
何为笑了笑，直说当然了，他以身试毒都行：“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对吧？在那之前，我们得好好保重自己。”
他说完，又低下头去，自嘲道：“我就是个孤家寡人，可能没有谁会为我担心。”
林玉梅和晓晓随即安慰了几句，何为倒没有太大的反应，只说，还好不是他一个人。遇到她们，好歹不孤寂了。
晓晓却觉得他总是爱打感情牌，就好像林姐刚开始一直在提自己的女儿一样。
她虽然有些大大咧咧的，但也不是没有情商的人。刀耕火种的采集性工作注定着靠天收的结局。
好像人没有了工具，就完全无法在外生存一样。
“我能做些手工活，还能接水电。”何为提起自己之前的经历，话难免多了些：“我们那个时候家里有什么事都是要自己做的，那时候的分工服务没有现在这么细致。”
只是他那个时候爱面子，总是先紧着别人家的事情做，家里的灯泡坏了却能一直放着，好几个月都没时间换。
“我前妻说，既然我这么喜欢帮别人，不顾着家，就让我到别人家过去，别再来找他们。”何为也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是怎么了，因为人的想法总是一直在变的，连自己都无法预料。
晓晓听完便捂着嘴笑，见他看过去，才收敛了表情：“其实，我觉得，您先把家里的事情忙完了再帮别人不是很好吗？这也不是什么必须二选一的事情。”
“他们总是打电话来，说没有我就不行，我那时候却觉得自己人缘很好。”何为如今也释然了：“其实谁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呢？”
林玉梅在旁听着，并没有发表见解，只是她觉得晓晓变了一些，不再与何为老师争锋相对。
她觉得这是个好现象：“这附近的食物不多了，这么些天我一直记着日子。”
林玉梅告诉二人：“我记得我来这里之前，稻谷还没有收。刚开始的那些天我有些混，没正经记日子。可是现在算算时间，再往后，要是季节一变，咱们可就真没办法了。”
“从我开始记天数起，已经快一个半月了。”度过的和即将度过的每一天，都十分煎熬。
谁都知道天气一变，入了秋冬，就难熬了。只是三人都没能将这残酷的事实说出口，而是尽力乐观。
晓晓却看向一旁树叶的水珠，只说露水是个好东西，怪异故事里头的药引子，又是美酒佳肴口味的根源，她明天就要早起收集一些露水。
何为老师也在旁补充，说自己会帮忙做一些能够装水的器具。
闻言，林玉梅顿时便也顾不上伤感了。人一生下来就注定了某天会面临死亡的结局，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当真正即将面对的时候，又怎么能坦然呢？
“我们每一天都要过得好。”林玉梅这般说道，可声音小小的，可见是没什么信心的。
索性便转移了话题，晓晓道：“其实原始人类的野外生存能力肯定是比我们高的。”
“还是要看环境。就算是动物们，生存环境不好，都奄奄的。”何为说起小时候带孩子去动物园的事情，那时候还流行动物表演，是要另外买门票的。
“还可以花钱买食物喂给表演的动物们吃，可是买的人很少，看着它们湿漉漉的眸子，我都不忍心了。”
晓晓夸何为老师大方：“我还有一张和老虎的合照，那时候是六一儿童节学校放假，我爸带我去的。后来长大了，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我家欢喜是小时候春游跟着学校的老师同学们去的。”林玉梅苦涩道：“我们两个就没有你这样的经历。”她舍不得门票钱，虽然不贵，但也够孩子买一个星期的早饭。
她突然道：“其实我很羡慕你们。我做梦都想过上你们这样的日子，所以我就拼命想让我的孩子过上你们这样的生活。能读书，能长见识，有一份不用卖苦力的工作，眼界也宽。”
何为和王晓晓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两人互看一眼之后，何为说：“欢喜已经过上这样的日子了，你就不要太操心了。”
林玉梅就叹了口气：“我这哪能不操心，她还没有成家呢。”
还没有成家的陆欢喜正在多渠道发布悬赏公告，又同相关人员补充了一些细节。她不想让人看见她正在做与工作无关的事情，所以声音压得有些低。
同事刚从楼上送资料下来，嘟囔了句：“我刚去楼上送资料，廖教授和李教授又吵起来了。他们一吵架，其他人都不敢大声了，气氛可压抑了。”
这种情况已经在本周发生好几回了，听说是两人对实验的步骤方法有不同的意见。
陆欢喜忙着手上的事情，回道：“总归不是咱们该管的事情。”
同事嗯了一声，又问道：“你妈妈还是没有消息吗？”
闻言，陆欢喜摇了摇头，情绪难免低落，她肯定地告诉同事：“我妈肯定不是自己走的。”
同事拍了拍她的肩膀，便拿着杯子出去接水去了。
研究所二楼，廖生雨看着面前同自己据理力争的李旭日，十分恼火。
“李旭日我告诉你，这个项目我才是负责人！你并没有权力干涉我的决定。”
李旭日则解释自己只是并不赞同他的实验提议，这并不是挑战他的地位。
“所长，那林子里头的三个，是活生生的人！您不能这样草率地做决定，目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迹象。”李旭日说着便激动了起来：“他们和我们是一样的，我们不能随意拿走别人的姓名，他们不是实验报告里头冰冷的数字，他们一直在努力地活着。”
“他们在等着我们去救他们，所长！”
廖生雨却冷漠道：“你怎么能对实验品有怜悯？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给我搞清楚，他们是接触了蜃景的实验品，为了不让更多的人被波及，又或者是因为与他们接触遭遇不好的事情，我们才会来这里。”
他痛斥道：“我看你就是脑子不做主！”
廖生雨转过身，拿出一个文件袋来，递给李旭日：“这是实验体二号的数据，她吃的东西很少，但身体机能却很好，甚至某些方面还有上升的倾向。但是实验体一号和三号就没有这样的倾向。”
“人不吃东西是会饿死的，需要摄入足够的营养，达到机体均衡。那么她额外的能量来自于哪里？又是以怎样的方式摄取的？”
见李旭日茫然不解的样子，他把人赶出了办公室。
“我也不想做这样的事。”廖生雨叹了口气：“实验品就应该只是实验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