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没有停歇，楚军好像不知道畏惧为何物，一波又一波的往城头上冲，即使身边的战友袍泽从高高的云梯上摔下去，被流矢射中失去生命，被檑木砸中摔成肉团……
他们就像没有恐惧的，没有自我的机器人，前赴后继，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攻上城头，占领这座城市。
李羽在城头上不停的往来于两端，查漏补缺，防止漏网之鱼登上城墙，打开缺口。
在兵力充足的情况下，楚军的冲锋看起来只是送死，平均楚军伤亡四个人，汉军才伤亡一人。在各种诸如檑木，石块之类的东西帮助下，楚军伤亡惨重。
但是楚军却视若无睹，不仅是各位将领，就连楚军士卒都没有一个害怕，后退的，面对绞肉机一般的战场，勇往直前。
这点就相当可怕了！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
当夜幕降临，楚军再一次如同潮水般的退去，只留下遍地的断戈残剑，碎石横木。
鲜血将城墙染上了鲜艳而又妖异的颜色，血腥味与焦臭味交织，坑坑洼洼的地面摆满了死状各异的尸体，整个战场就如同人间炼狱一样。
看着袍泽一个个在自己身边倒下，汉军已经习惯了，麻木的将袍泽们的尸体搬走，望着残肢断臂的袍泽哀嚎而无能为力，只能听着他们痛苦的呻吟。
李羽见到程开山时，这个有些大大咧咧的男人眉头紧锁，再不见平时的温和的笑脸。
见到李羽，程开山眉头舒展开，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怎么样？有没有手脚发软啊？”
李羽摇摇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就算再坚持几个时辰都没问题。”
“看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程开山笑容已经不见了，“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聊聊吧？”
“好。”
李羽没有问程开山原因。
两人来到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程开山缓缓的吐了口气，才说道：“你说我们还能坚持几天？”
李羽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想了想回答道：“如果楚军继续保持现在的攻势的话，不超过三天。”
短短两天时间，汉军伤亡已经超过五千人，当然楚军损失更严重，最少也超过一万五千人，可以说，双方两败俱伤，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但是汉军损失了将近四分之一的人，粮食也剩下最后几天了，就算下令将稠粥改成稀粥，也延续不了几天，更何况此举更是令城内的汉军明白自家的粮食已经快没了。
伤亡惨重，粮食不够，要不是范毅的威望压着，非引起哗变不可，不过即使这样，汉军的士气也不可避免的变得低落。
李羽的预期已经算能坚持的最大限度了，如果再不采取其他的办法，那注定要城破人亡了。
程开山叹了口气，好像整个人都佝偻了几分，双眼中透露出明显的疲惫。
“昨天晚上，我去找范毅，希望他能够弃城突围，但是他拒绝了，他想要最后一搏，希望能够像之前一样，将楚军各个击破。”
李羽默然，从开始他就不看好范毅会取得最终的胜利，但却没有料到会败亡的如此之快，而范毅无疑是想要破釜沉舟。
“那你是怎么想的？”
程开山答非所问的说道：“这一切来的太快，楚军太坚决了，楚军主帅更非泛泛之辈，没有寄托希望在什么计谋之上，而是以堂皇正大之势，直接碾压过来，其他的诸如疲敌之计不过是辅助而已。
如果范毅白天率军拼死一搏，或许还有些希望，但他却选择在了明天，士气低落，人心已散，拿什么与楚军拼？骑兵也不是万能的，何况人家会给你冲起来吗？”
不难听出程开山对于范毅很失望，短短几日，就从一个英明神武的将军，变成了如今进退失据的蠢货。
李羽也只能感叹权利真的比大多数毒药还厉害，不过几日时间，就腐蚀了一个人。
但眼下也不好一味的埋怨范毅，只能言不由衷道：“也许他有别的办法呢？”
“别的办法？”程开山嗤笑一声，“我与他相处如此长的时间，如果他有其他的办法岂能瞒得过我？
退一步来讲，他如果有其他的什么好办法，会没有一点其他的动作？但是你到现在有看到其他的动作吗？
没有，他只不过是赢了几场仗就膨胀的自大狂，自大到已经看不清局势。”
李羽谨慎的看了看身后，见没有人才压低声音道：“嘘，你小声一点，你这番话不论传到谁的耳朵里，引起的动乱都不会小。”
程开山深吸口气，又狠狠的吐出来，借此平复自己的心情。
见程开山冷静下来，李羽问道：“你找我来，不会就为了说这些吧？以你我的关系，有话你就直说。”
“我能信任你吗？”
程开山盯着李羽的眼睛，眼神锐利，又带着一丝期盼。
李羽点点头：“你说吧！”
“我们夺权吧！”
程开山语出惊人，但是李羽却不算意外。
他直接拒绝了：“不可能的，先不说范毅的威望摆在那里，如果我们现在夺权，引起内乱，那不过是白白便宜了楚军，你还是打消这个想法吧！”
程开山毫不意外李羽的回答：“果然，即使现在这种情况下，你依然是那么冷静。
刚刚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我想跟你说的是，如果明天范毅要出城拼死一搏，那你最好选个好机会，带着一部分人逃走，有我们这些人在，楚军肯定不会在意你这一小部分人，也算保留一部分火种吧！”
其实刚才从程开山口中得知范毅的打算时，李羽就有了类似的想法，但是他没想到程开山会这样说。
“为什么？”
程开山哈哈一笑，这一瞬间他仿佛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意气风发：“你们这些小子还嫩着呢，只要有时间成长，超过我们是板上钉钉的，而且总要有人将楚军拖住。
我已经活的够久了，要不是纪鑫将军，我大概早就不知道怎么死了，多活了这么久，我已经赚了，未来是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