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都市小说 > 公子玉璃之凤归 >第三十三章 不甘
    佐渡虽在政治上无为,可每日的早朝还是要上的,谢简乐一觉醒来,身边照例空无一人,大殿外头倒是影影重重的站了不少婢子,端着水捧着帕子,安安静静,鸦雀不闻。

    谢简乐平躺在那儿,直愣愣的瞧着床顶上头垂着的玉兰花束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想起昨晚的欢好,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何嬷嬷。”缓了半日,到底没法子纵情,谢简乐苦笑一回,出声唤人,早过会子便是六宫妃嫔过来请安的时辰,她再不耐烦应酬却也不能一概蠲了,少不得要分些深思出来也好摆正自己中宫的位置。

    随着“吱呀”声响,厚重的殿门被推了开来,随着阳光一道涌进来的还有无数细小的微尘,眯眼看去竟是毛茸茸的飞扬可爱。

    深宫之中,能看的也大约还有这一点生气了。

    在何嬷嬷的带领下,底下的婢子一个个有条不紊的履行自己的职责,端茶递水,拧帕子净面,梳头装扮,更有数十个婢女捧着红绒布覆盖的盘子,上头是码的整整齐齐的金银首饰,只等着皇后挑选。

    一应如花流水般平静美好的景象中,只有立在角落的宛芳格外突兀。

    不同于那些炫彩斑斓的珠宝,她端着的是一个素色的玉瓷杯盏,里头盛的是浓褐色的药汁,只看那色就知道绝对与好吃无关。

    何嬷嬷站在那儿,亲自拿了玉齿梳子替谢简乐打理那一头如瀑的长发。

    “皇后娘娘的头发跟您母亲一样,又黑又密,好看极了。”

    好看吗?谢简乐细细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

    十六七的年纪,本是一个女子最美的时光,肤若凝脂,眼含秋波,尤其是那两道如烟的柳叶弯眉,更是将她的柔媚衬托到了极致。

    谢简乐有些倦了,抬手将梳妆台上的镜子放倒,拧着手指静静道:“嬷嬷,你先带她们下去,宛芳留下。”……

    偌大的寝殿只剩了宛芳一个,端着药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既不谄媚走进,也不刻意疏离。

    “把药拿来吧。”谢简乐原是有话要问,可见了她这样一时也不知从何处开口,默了半晌还是觉得先办正事。

    就像此前宛芳告诉言书那般,每每侍寝过后,谢简乐总是要喝一些特殊的“安胎药”,为的就是避免自己过早受孕陷入被动。

    宛芳本就是个话很少的姑娘,入了宫后更是奉行谨言慎行,轻易不肯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这样的作态,外人看着难免会觉得沉闷,可偏偏合了皇后的眼,连她自小一处长大的莺莺姑娘都比不上,俨然成了这凤藻宫里除了何嬷嬷外最受倚重的婢女。

    “是。”宛芳上前,将药盏放下,转身将多宝阁上盛梅子的琉璃盏一道取下来,奉到谢简乐面前:“良药苦口,娘娘喝了药还是拿这梅子压一压吧。”

    “好。”谢简乐从善如流,一气将药喝尽后依言含了一颗梅子在嘴里。

    这原是上次宛芳出去时特意从驿站取的梅子,听说是雍亲王妃亲自腌制的,是皇后自小就喜欢的味道。

    宛芳拾起梳子,手脚轻快的替她挽了一个流云髻,簪上一只九凤金步摇,并几支南珠做花心的攒金丝牡丹金钗。

    “宛芳,你手艺很好。”谢简乐对镜照了照,虽有些心绪不宁,却依然由衷的夸赞道:“我今儿气色不佳,不若取那副红宝石的流苏耳环来,好歹映衬些。”

    宛芳回道:“娘娘怎么忘了,上回愉嘉贵妃过来,见您戴着那耳环,赞了好几句,您一高兴便赏了她了。”

    似乎是有这么回事,谢简乐想了想,自己也觉得好笑,不由道:“我这是怎么了,年纪不大,记性却也平常了。”

    “娘娘心有他想,在这些小事上头记岔些原也无可厚非。”宛芳不是傻子,心知肚明皇后留自己下来不过是为了昨晚的事儿。

    既明白,也就不拖沓,宛芳开门见山道:“皇上既有心叫娘娘知道宰相府的动向,娘娘心安理得的听着也就是了。这原是他们前朝的事儿,后宫无需也不能干涉。”

    这话清明,谢简乐何尝不是这样想的,若非如此,昨儿皇帝问到言书时,她也不会刻意避讳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

    只是……

    染了凤凰花汁的指甲微微屈了屈,若不是留心看,旁人兴许还发现不了。

    宛芳原是两边跟着的,内里的纠葛比旁人清楚些,见她这样没精打采,自然猜到了她的心思。

    若是旁的丫鬟或者还会为了逗她高兴而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宛芳却不会。

    “娘娘,您的心乱了。”她将最后一枚珠花固定在发髻中,淡淡道:“从前在靖朝时,有王爷护着时您尚且知道谨言慎行明哲保身,如今到了这儿,不过就是清水浮萍无依无靠。今儿不知明日事,朝不保夕,何苦来还要操那番心?自入了这宫,您就该清楚,很多时候很多人,你没法也不该去管。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若是轻易越了界,对您来说,实在算不得好事儿。”

    宛芳声音清冷,平日里说话总不过三五字,如今突然扯了这么一串,倒是叫人意外的紧。

    “我知道的。”谢简乐垂了眼睑,似有些丧气:“你上回说过,若我没有野心,想求一个平安并不是难事。”

    没有野心,没有欲望,没有愁思,没有期盼,只当把自己埋在这皇宫的死地里头,安安静静的了此残生。

    “只是宛芳,难道我就不能有不甘心吗?”

    不甘心一生被人利用,不甘心做了这维持和平的吉祥物,不甘心与自己不爱的人相伴到老,不甘心在这沉浮里苟延残喘,更不甘心自己无用至此,眼看着心爱的人在权利的漩涡里挣扎不开,切也只能眼看着……

    描金撒银的玫瑰金箔被生生掐出了几道印痕,殷红的指甲盖上突兀的失了一块颜色,谢简乐坐在那儿,眼角微红嘴唇紧抿,像是受住了委屈却又无处哭诉的无助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