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上桌，闻着那扑鼻的香气，看着满目鲜艳各异的食物，我早已按捺不住，轻轻舔了舔嘴唇，就要动筷子。
同时，也有另三个伙计向这走来，一人拿了两坛子的酒，总共六坛，一人直接打开了两坛放在我的边上，另外几坛放在了靠我近处的桌子上面。
笑吟吟的道，“殷公子，这是店里最好的酒，‘伊人醉’一杯消愁，两杯忘忧，三杯下去为一人醉啊。你慢慢喝，若是不够，罗掌柜说了，再去取就是了。”
这人已经满了一杯递到我跟前，而后转身笑呵呵的走了，只留下我自己怔愣呆住，手中筷子落地竟也毫无察觉。
好半晌，我才反应过来，取起筷子，心中暗道，此事一定有什么隐情，只是为我不记得了？难道是我喝的脑袋空白，想不起任何事情来的那段时间中发生的？
我抬目望向小妲，见她也是笑吟吟的望着我，此刻见我看来，一双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就差捧腹大笑。
“小妲，他们怎么给我拿了这么多酒？你知道的，我不会喝酒，若是被师父知晓了……”我心虚，压低声音的问小妲。
“主人，你昨晚上啊，那真是神勇无比，前前后后你总共喝了……八坛！”
他们都说，若是知晓你喝酒这么厉害，也犯不着有这个局面，和他们喝个一醉方休，以酒服人，什么事情都化解了。
我汗颜，听到小妲的回答又是一阵呆愣，半晌，我倒吸了口冷气，也被自己的酒量吓到了。
不过转而，心中窃喜。
没想到，我盼星星盼月亮，盼在诗句，盼在修炼上的天赋一点没有，这喝酒上，我竟有这般天资？
不由得，我得意起来，虽乍一看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天赋，可世上谁人不喝酒？与人谁喝酒，还不比拼个多少分量？
这样便有了排名，争个顶端末流，自然人人趋之若鹜，都想拔得头筹。
而我这天赋就可怕了，到时候怎么着不也落个什么，“酒量天下第一！”“剑仙李白，酒仙殷九思！”我这不换个角度说法，从李白第二变成了与李白齐名的第一？
可能我欣喜于形，小妲叫了我一声，让我回过神来了。
我望着小妲，心中更加欢快，手里拿着筷子，顿感食欲旺盛，先向一盘捏做四个肉丸子，三个堆积在下，一个在上，淋着汤汁的肉食夹取。
可还不待我筷子伸过去，口水在我嘴里沁出，肚子亦兴高采烈的发出更大声响咕噜声时，小妲又说话了。
有些不满，更似提醒，“主人！你忘记了！”
我一拍脑袋，露出一副懊恼追悔的模样，赶紧道，“没忘，没忘！”
转眼又思，“君子九思，当穷问天地，穷问自身，视思明，听思聪……”
我愤愤的想着，待得我将九思说完，又口干舌燥起来。
可那股饿劲倒也捱了过去，不似刚才说到第六思时饿的眼冒金星，天旋地转，身体飘飘，
这下饭菜已经不冒热气，虽不至于凉透，可也没了最初的美味。
我摇摇头，不觉心中又想起昨晚之事，有些迟疑还是问向了小妲，“昨日，毙那性命人之后……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小妲生的长长的睫毛，打着弯如九天上悬挂着的彩虹一般，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其内没有丝毫的秽色，清明的似碧水汪潭般澄澈。
她梳着苏云髻，绕着两道垂下来，末了尾部系以铜质发夹，模样是个蝴蝶。
那是师父送她的，也不知师父怎么会藏有这样女人隐私的物品，而这蝴蝶发夹也有雅名，唤作“一骑红尘”。
我是真不明白，为什么师父要为它起这个名字，或者本来它就叫做这个，一听这般庸俗，毫无灵气。
照我看来不若称它，“清风傲雪”，清风喻指初春之际，傲雪自是凛冬之刻，蝴蝶不出，独此一只岂不是风光无限？
而她这副天真开心的模样，让我心中顿时喜爱无比，因为小妲笑，我就想笑。
“主人，你真的要听么？”
“嗯嗯！”我点了点头，就算出糗，还能丢到哪里去么？
小妲见我兴趣颇浓，略有些小声的给我说，
“昨晚上，你坐那喝闷酒，也不爱说话，自己不一会就喝了两三坛。”
“当时主人你已经喝醉了，我想要扶你上楼休息，可你不肯，硬是拽着桌子腿不走，死活拉不动，还说那是你兄弟，要想让你走可以，但要先问过它。”
小妲掩笑着说道。
我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问是哪个桌子，她指着我们前面这条，看样子那些伙计们也都是知晓的了，还要让我坐这吃饭。
我俯下身去，趴到桌子底下，看了看四条腿，竟在其中一条上面看到了几个浅浅的痕迹，好似被咬过了一样。
黑着脸，我从下面出来，端着伙计给我倒的那杯‘伊人醉’，瞧也没瞧就喝了下去。
可这一入口，立刻一股浓烈滚烫的感觉在嘴中蔓延，舌头只是刹那就麻木了起来。
只是我这一口气势十足，没有犹豫，冲着一口吞下而去，所以那酒水在嘴巴中不过片刻，就在喉咙传出吸力，挤压中咽了下去。
随着咽下，喉咙好似有一块烧红滚烫的烙铁滑下，所过之处瞬间麻木，入胃更是如此，仿佛吞下了无数刀片，让我全身一阵痉挛。
它浓烈辛辣，我不曾尝过这种味道，只觉眼中泪水打转，被它辣哭了。
突然的反常让小妲一惊，立刻到我身边，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水，水，我要水。”
我接过小妲递来的水，鲸吞牛吸般，眨眼见底。喝过了水，我这才感觉好了许多。
“小妲，这酒……怎么感觉不对啊。”我端起来闻了闻，惊得立刻抛开，只觉那味道刺鼻非常，哪有什么芬芳馥郁？
“也许，是换了酒吧。”
算了，算了，我摇摇头，这么难喝我不喝也就罢了，继续听小妲讲。
“主人，你昨晚想要如厕……却偏偏看上了一人面前的酒坛，说它长相奇丽，秀色可餐，抱起来敲了敲，说声音悦耳宛转悠扬定是个宝贝。你便……当众……”
我长号一声，掩面欲泣，完了，我脑子里想的竟是真的……突然我感觉一阵怪异，为什么我感觉还有更可怕的事呢？
“然后呢，小妲，我……还做了什么事？”
“将坛子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一人分了一碗，让别人去喝。”
我哀嚎，罪过啊，真是糗大了，“有……谁喝了么？”我问了一句惊心动魄的话，期待又害怕的等着小妲回我。
她呆了片刻，似在思索，我的心咯噔一声，赶忙问道，“黑衣男子喝了么？”
她道，“他没有……只有几个已经醉的人喝了下去，其余人摔的摔，扔的扔，骂的骂，甚至有几个人都想要拔刀了。”
轻呼一口气，旋即一叹，不过我想就算他没有喝，可我那要求也必定已经让他心中厌恶。
等等！我转而一想，感觉不对，连忙再问，“那么我呢？我有喝么？”
我期待的看向小妲，可小妲向我看来的那一瞬间，我是崩溃的，她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我一切。
我欲哭无泪，捶胸顿足，恐怕我这一世英名都毁于此地，才入世就干了这等蠢事，莫不是让我尽快回谷去？
小妲声音弱弱的说，“其实主人，你就是沾了一口就立马被人打翻了，也可能只是问了个味道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我知道小妲在安慰我，可那种怪异的感觉始终无法消除，心中更是难过起来。
我看了看‘伊人醉’，自顾自的倒了一杯，端着看了一会，眼中含着委屈的泪水，仰头喝下。
酒还是那么难喝，却想借这第二杯之意，‘忘忧’来消解这难过。
我拾起筷子，夹了几口菜，便停不下了。
我继续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小妲有些犹豫了，我的心情她大多能够感受到，所以也知道我既然问了，就是想知道。
只是声音细微，懦懦的说给我，
“你喝醉后穿了罗掌柜的衣服。”
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委屈真的受不了了。
我夹着菜，嚼着，含糊不清，道，“继续说。”
“你拔了李公子的剑！”小妲看我这般模样，怯懦说道。
“搂着他的腰，要和他跳舞！”
“和他说你小时候，偷看了李大婶洗澡！”
“说师父这个人很奇怪，经常看一些里面都是没穿衣服的小人书！”
…
小妲一条一条的说着，总共说了我三十二条做过的事后，这才停下来，不说话了。
我已经听得麻木，吃的也差不多了，长长的叹息一声。
事已至此，没什么好去追究的了，也幸好，此时罗大醮和那些伙计们都在外面不知道忙些什么，不时传出欢快的大笑，没有将我刚才的窘态看去。
忽地，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那酒劲上了头，一阵一阵的好似排山倒海一样，不断压迫着我。
我心道，昨天喝了那么多才醉，如今这才喝了两杯，怎么就醉意上头了？莫不是这就，真是三杯伊人醉？
便也不管，再饮一杯，今日这个时辰已经走不成，倒不如明早早些上路，所以也就放心了。
喝下后，过了不一会，我就感到迷糊，以手撑面睡意袭来，刚才小妲所说皆是李公子，看样那黑衣男子姓李了。
我就哼哼着，问小妲，那人名字，“小妲，他叫什么啊？”
也许是我喝醉了，过了好一会，才听到小妲断断续续的声音，“木子李，黑夜白，他说他叫李白。”
我大概是记住了他的名字，哦了一声，念了一句，“他叫李白。”
之后便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好似有人抬着我，又上了楼，盖着那床暖和的大棉被。
只是听到了一人的嘀咕，“殷公子酒量怎么这么差了？”
睡过去前一刻，我还略抬起眼皮瞥了一眼那人，心道：“我对酒之一道天赋异禀，从酒方面来说已与李白并肩，同为天下第一，我酒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