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有为，去叫他出来，老夫还不至于和一小童斤斤计较。”
钱有为心护方晨安危，所以失礼之处，李纲并未放在心中。
反而神色淡然地看了对方一眼，随后快速转向钱府正门，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方晨，佐证先前的猜测。
钱有为疑虑，今日本该是拜师，可方晨和陈默离开学堂，与这位先生必有关系。
再加上昨夜，方晨那副慌张的神情，不难猜测，先生与方晨之间，有旧仇。
“先生说笑了，本县府中家眷都已睡下，如今打扰实在有违君子之道。”
李纲走到钱有为面前，冷声道：“老夫不愿再说第二次。”
“若是本县不允，先生可要动手？”钱有为握紧了双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因为他想保护方晨。
李纲瞳孔中带着一丝欣赏，不过眼下，他不想和钱有为纠结在此，反而更希望能快点见到方晨。
府外的嘈杂传入府中，方晨通过下人之口，知晓后丝毫不见犹豫，来到府门口。
看着钱有为和李纲对持，大步向前。
“晨儿？”
钱有为有些失措，为何方晨走了出来。
而旁边的李纲情绪激动，对着钱有为道：“明日老夫亲自送他回府。”
说罢，就要带方晨离开。
钱有为忙示意手下衙役上前阻拦，随后更是站在方晨面前，不让他离开钱府半步。
局势有些紧张，李纲见状，冷喝道：“钱有为，你可知冒犯老夫，是何下场？”
钱有为举步不前时，李纲已经命令手下护卫动手了。
方晨急忙喊道：“别动手，跟你走便是。”
“晨儿......”
钱有为没有还手的余地，别看他是吴县知县，在李纲面前根本不够看。
如今县尉吴道理并不在，府外这点衙役，哪里是李纲下手那些护卫的对手。
方晨也没有怪罪他，而是对钱有为道：“叔父放心，我过几日便回府。”
看到李纲一行人渐行渐远，钱有为心中苦闷，“去把陈默和吴道理找来！”
心中做下决定，无论如何都要保证方晨的安全。
立刻下命调动人手，他打算强闯李府。
方晨被迫和李纲同乘马车，不知为何，李纲一直在笑，看的方晨毛骨悚然。
马车开动，二人也不避讳，在马车中便已开始交谈。
“小子，你还打算瞒多久？”
“先生在说些什么，小子听不懂。”
方晨没搞懂，难道李纲也猜到了他的身份？
若真如此，对方又会如何对待自己？
依照陈默先前之言，此人与种家军之间，确有间隙。
不过这个间隙是单方面，种家军针对他的仇恨，按理说他不应该仇恨种家军才对。
难道说，这老家伙，为了保留名声，不让种家军再次现世，打算将自己灭口？
越想越觉着有道理，方晨下意识开始防备对方，万一这老家伙趁他愣神之际，直接掏刀子怎么办？
“孩子，这些年没少受苦吧？”
李纲伸手，先去摸方晨脑门，却被方晨避开。
“你不信我？”
方晨摇头，“先生究竟在说什么？”
李纲略显失望，“种晨，你当真不信老夫？”
好吧，真相了，他确实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即便如此，方晨还是选择咬牙坚持，死活不认。
李纲叹气道：“当年，老夫也曾在老种门下修学，你难道不知？”
老种，指的是种师道，因有素有谋略，抵御西夏有功，才被尊称为“老种”。
方晨不知是否该取信对方，只能沉下心神，进入精神世界中，得以佐证对方的言论。
军冢中并无人回应，之前传出的愤怒感，此时也不见踪迹。
难道这个李纲，真和种家军有关？
李纲见到方晨保持缄默，认为对方仍有戒心，便继续解释道：“当年端孺离京之后，曾让我照料种家一脉。可那时的东京，何其混乱，朝中更是动荡难安，官家听信谗言，缴了老夫的兵权，以至于老夫被困家中数日，金军入城......”
想起伤心事，李纲竟然落泪了，口中振振有词，“若非那些乱臣贼子，大宋又怎会变成今日？”
“好不容易逃离东京，老夫再寻种家人的踪迹时，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
方晨话才听到一般，精神世界一片动荡，再无先前那般激怒，反而更像是什么人被感化超度了一样。
方晨赶忙闭目敛神，沉浸精神世界，这才发现，精神世界里那三尊无比巨大的血影，其中之一正在散发着金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刻的他，真的搞不懂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金光越聚越多，以至于面前的巨大血影，彻底变成了一个由光凝聚而成的巨人。
方晨真想扯开嗓子喊一句，“奥特曼！”
或许，真正的答案，只有等这个巨人彻底完成超脱的那一刻，才能得到解决。
而在那之前，他还得考虑到精神世界外，那个老家伙，会不会对他做一些不好的举动。
“我说了，我不是种晨。”
李纲没想到，自己明明都已经说到这般地步了，这小子依旧不愿承认。
为什么？
是在埋怨自己吗？
当年发生的一切，对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噩梦，使得他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怀疑自己。
认人不清，以至于种家军覆灭，这就是他当年明明挡住了金军的进攻，护下了东京，依旧被剥夺相权的真正原因。
若干年后，宋高宗继位，任他为相。
本有心匡扶吏治，重整河山，又是因为种家军前案，他在一次被人攻下了相位。
他没有不服，他只想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大宋。
可他一生中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相信了姚古、张灏那两个狗贼。
杀了姚古，他依旧感觉不满，于是他又下令斩杀枢密院知事许翰，只因对方胡乱下令，迫使种家军继续深入。
可是民间百姓，却不知道这番内情。
只道是李纲亲信奸臣，害了种家军。
种家军一败，牵扯甚多，除了援军之外，北宋的军伍指挥系统，也有不可避免的责任。
武人带兵，文人督战，很多场战事，都是因为那些督战的文官，最后惨淡收场。
只因大宋，重文抑武，只因武将在文官面前，永远低半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