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呢？”许溢有些难堪，他偏爱儿子，但不允许她说出来。
况且，她这个神情语气，像极了她那个固执的妈。小时候活泼可爱的女儿，已经消失了，她越长越像妈妈，样貌，性情，让人又爱又恨。
宁曦心里老和尚念经似的，嘱咐自己温柔。她对别人尚且能留情面，对自己爸爸更该大度。
两方隐忍着，但很显然，父女两个还是把饭局吃得又冰冷又有怒火。
好久不见，许溢尽量不跟她计较，拿出一只信封，推给她，“清清，爸爸这次出来，没有带多少钱，这个，你拿着吧。”
信封很厚，这些钱是愧疚和补偿吗？宁曦不领情，直接推了回去，“谢谢，我不需要。”
“给你的就拿着，这是爸爸的心意……”
“你给许音留着吧，我真的不需要。小时候没有要过一分钱，以后也不会要。”
宁曦态度决绝，没有商量的余地。
许溢无奈收回，“清清，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怨气，很多事情，你不明白，除非有一天，你也结婚了，懂得多了，才会明白。”
宁曦只喝水，不想再说话了。三观不一致，多说无益。况且，这个是毕竟是她的父亲，出言伤他，又何尝不是伤自己？
听他唠叨，话里话外，他没有什么不对的。一个中年男人，爱面子，虚伪，宁曦表示理解。直到许溢说：“其实，本来何至于此，你看看你妈这些年来，处处不饶人，简直是个疯子！”
砰！宁曦重重将水杯放下，眼神凛然，“你没有这个资格说我妈！”
许溢被她这个反应吓得一怔，继而质问道：“你……这是跟我说话的语气吗？”
宁曦捏了捏手指，还是没忍住，“我已经很客气了。”
要是一年前，她根本不会来赴约。她今天真的把自己调整到最温柔的模式，但被许溢一句话打回了原形。
许溢气得脸上抽搐，“我以为你大了，懂事了，但看你这个性格，不吃亏才怪！”
“不然呢，任由别人这样说我妈，我毫无反应吗？”
“我是别人吗？”
“比起我妈，你不是别人吗？”
许溢生气又难过，说：“清清，你真的是…….跟你妈学了个十足！”
对于自己的前妻，他提起来满是指责和嫌恶。一个是爱一个人，一辈子不会改，一个是不爱就不是不爱，无论如何都不会爱。偏偏两人又维持了十年的婚姻，之后一生互相怨恨。
宁曦冷冷道：“你现在是成功人士，什么都有了，相比之下，我妈什么也没有。曾经她也是外公外婆捧在心头的宝，不顾一切反对，要跟你结婚。我一直不明白，你既然有青梅竹马的对象，为什么要跟我妈结婚？就因为外公能帮到你？到头来，你辜负了感情，也对不起自己的婚姻。”
“你住嘴！谁教你这样指责自己父亲的？”
她这些话太过刺耳，许溢大为恼怒。
话已至此，收也收不住了。宁曦毫无感情地笑，“子不教，父之过。爸，你没有教过我，还怪我对你没有礼貌吗？”
许溢脸色阴沉地看着她，“你说，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在你心里，我也不是你爸爸是吧，你改了名字，不姓许了，那个时候起，就不打算认我了……”
许溢到现在都不理解，十岁的小女孩，怎么那么有主见。爸妈离婚，她改了户口本上的名字，她不再姓许了，用这种方式宣布与父亲的疏远。
宁曦本来想，和平吃顿饭。没想到两人谁也控制不住自己，发展成了争吵。她心里委屈，想哭，又生生忍住了。
“是你先不要我的。你既然不爱我妈，为什么要和她结婚，又为什么要生了我？你以为你是我爸，就对我有生养大恩了？你的所作所为，哪里像一个父亲？”
许溢情绪也激动了，“是我不想管你吗？你看看你妈，她都做了什么？也是她不让我管你的！”
“是，我也不理解我妈，为什么要那么喜欢一个人，还是在知道她自己根本是一厢情愿的情况下，还是那么执着。她之前那么温柔端庄的一个人，为了你，成了你口中的疯子！”
宁曦抹去眼泪。因爱生恨，为爱发疯，妈妈这一生，被所谓的爱情毁掉了。她甚至觉得，自己丈夫抛弃自己的原因是因为没有儿子，多次嫌弃宁曦是个女儿。
宁曦早就想过，既然爸爸不像爸爸，妈妈不像妈妈，她也是多余的，那他们三个就各过各的，彼此少纠缠吧。
但尽管妈妈常常忽视她，冷落她，可她是妈妈带大的，怎么能不为妈妈说话？更何况，她心里，爸爸才是混蛋的那个。
“许音参加的那个比赛，十六岁才有参赛资格，可你跟我妈离婚还不到十五年！只当我和我妈都那么好骗吗？”
宁曦情绪激动，不管周遭投来的眼光，只把心中的不满全部发泄了出来，“你是人生赢家了，年轻的时候，娶了我妈，给自己挣了个好前途。后来，你站稳了脚跟，就抛下我妈，和痴心等待你的旧情人结婚。女儿、儿子，金钱和地位都有，原来人只要自私些，就真的会过得很好…….”
她话音刚落，啪，一巴掌打了过来。
许溢气极，可打了她又后悔了，“清清…….”
“你这嘴太不饶人了！在你心里，你的亲生父亲就是这么不堪，一无是处的吗？你怎么知道我不疼你，我不欠你妈的，倒是她做的那些事情，是她对不起我！”
宁曦红着眼睛，怔怔地看着他，“我妈没有打过我，你打我？”
“我…….”
“你一定后悔了吧，不该来跟我吃这顿饭，气也气饱了，你辛苦假装慈父，我也装了好一会儿孝女……”
宁曦起身，眼神冰冷，“以后，你不是我爸爸，你和我老死不相往来吧！”说着，跑着离开了餐厅。
这世上最伤神的事情，莫过于和最亲最近的人争吵，因为亲近，刀刀戳心。一顿饭到最后，只剩何必如此。每个人都渴望温柔有爱的情谊，可并不是谁都配拥有。过于偏执、过于自私，注定会酿成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