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其他小说 > 囚羽禁霜 >第三章
    少年走了很久,脚痛的都麻木了,他只觉得两腿沉沉的,看到身边的景物缓缓后退,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前行。失去了法力,却还留存着前世的记忆,物是人非,过往已逝,徒留一盏孤灯照心。

    父亲,当年你为何要杀你亲自让位的归雪呢,你明明知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少年心中郁闷,抬头却见前方不远处一座小客栈,布幌招摇,灯火通明,他捶了捶僵硬的双腿加快脚步。待到走到客栈前,客栈的伙计正好在外面喂马,他与那伙计相距三步之远,少年犹豫了一会说:“可以借个火点个灯吗?”少年伸手将渔灯递给伙计,伙计笑着走近接过灯,打开灯罩,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帮着少年点亮了渔灯,少年谢过伙计,提着灯转身走了,伙计笑着叫住他:“不歇歇脚吗?”

    少年头也不回,冷冷回应一句:“不了。”

    伙计笑笑转身走入客栈,在他踏入门口之时,笑容退去,脸上浮出钢铁面具,面部嘴部有一道半尺长的尖锐獠牙,斑驳着积旧的血迹,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皮肤浮出钢铁鳞甲,露着烁烁寒光,铁靴头挑出一片刀锋似的弧形,身外只着一件薄薄的皮革,这怪人轻轻一踢腿边的凳子,凳子腿被鞋尖的刀锋划过,即刻断了。在这怪人不远处,有几个和他一样的人,他们围在角落,角落里安坐着几个凡人,他们面无表情,眼睛无神的垂着,一个铁面人向其中一个凡人勾了勾长着尖锐指甲的铁手,凡人如提线木偶般沉重行至他面前,铁面人嘴边的獠牙顿时刺入了他的脖子,凡人只眨眼间便化作了一捧灰.....地上空余陈旧的衣物.....

    “说白了,人就是血腥味的一缕气息,没什么意思......你们说,神是什么味道的?”刚刚吃饱喝足的铁面人有了更贪婪的想法。

    “主子说了,神不能碰。至少现在不能......”

    “切,主子就是多虑,天辛大陆离我们完全掌握只差一个名分而已。”

    身边的铁面人赶紧警告他道:“别在背后议论主子,你是想死吗!”

    那多嘴之人即刻闭了嘴。角落里,等待化作灰尘的凡人死死被禁锢在原地,一动不能动,他绝望的眼神里,流出一滴眼泪......

    少年离开了客栈,在荒野找了个矮点的山丘,运气不错,山丘下有个不大不小的山洞,山洞外还开着早春未谢的白梅,他提着灯,找了干柴点了火,蜷缩在火堆旁,沉沉睡去了。也许这是人曾休息过的地方,也许是兽的巢穴,他一点也不怕,因为接近他的人都不得好死。若接近他的人最后都变成死人,有什么可怕的呢。

    潮水来来回回淹没着男人的身躯,那件罩在他身上的单薄的衣裳,很快被水卷走了,他缓缓醒了过来,不知是不是那药的作用,还是他顽强的求生意志,总之他醒了,还吐出了胸口积瘀的脓血,他站起身来,擦了擦嘴边的血,想寻着脚印去寻那个少年,那个拿着他坠子的少年,可是潮水几经来去,沙上的脚印早就消失了......他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前,眉眼涌着悲伤,黑发贴在身上,垂在腰下,被海风吹的冰凉,脸上硬挺的轮廓在月影下十分清晰,他边难过着,边寻着昏倒前的记忆找寻那个少年,顺便偷了渔户家的衣裳,为了找到个合适的,他顺便多偷了几家,还顺走了人家的鱼干......

    白色柔软的衣裳覆住冰冷的身躯,又自己溜进树林拔了几株蒲草编了草鞋.....嘴里始终念叨着那个少年,他的坠子......

    有了衣服有了鞋子,他走的更轻快些,天渐渐亮了,太阳还没出来,黎明的星星虽不亮,但却更加清澈。男人不死心的继续向前寻着,不枉他寻了一夜的功夫,在野外的一处山洞里发现了他,他正搂着他的灯安睡着,身旁的火堆早已熄灭,连灰都没有任何温度了。

    男人静悄悄的坐在他身边,想等他睡到自然醒,可是等到太阳出来了,他都等困了,少年还是没有醒,他悄悄摇了摇他的肩膀,只见少年脸色泛青,手脚冰凉,他赶紧把他抱在怀里,提着他的灯冲出了山洞,早春还寒,白梅未谢,春梅露粉,他被花影吸引,眼中流光,手不自觉的一松,欲伸手折花,直到少年咚的一声摔在地上,他才察觉到自己是要去救命的!他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将折下的白梅狠狠一丢,抱起少年赶紧往附近的村落跑去,跑了没几步,他又觉得白梅丢在地上可惜,又飞快折返回来,拾起白梅别在腰间,风风火火抱着少年离开了这里。

    他身子健硕跑的飞快,穿过山洞外的密林,又跑了三十里路,大气都不喘。一个白衣人跑的飞快冲入落梅镇医馆,他抱着少年,身上被汗水浸透,稳稳的对青衣郎中说:“救人!”

    郎中见此人怀中少年痛苦之状,立刻将他接了过来,抱入医馆中。

    弥漫药香的小铺子里,细软窄小的床,不紧不慢的郎中,忙的团团转的医童。

    男人跟在郎中身后,略微急切的问:“他怎么样?”

    “他先天不足,脏腑又遭令人惊叹的重创,身上多处烫伤,能有口气就不错了。他是你什么人?”郎中认真的问。

    “他是丢我东西的人。”

    郎中惊了惊,随后问道:“那.....那是想救他还是不想救他?”

    “当然想了!”

    “天狼岭,云掌花,多在狼窝附近,有凝人心神的功效。这孩子心绪杂乱,魂魄不宁,你去采些云掌花,我以此医治他。”郎中吩咐着男人。

    “你这是医馆,连个药都没有吗!”男人反问着。

    “采云掌花可是会要命的,我这有几株,也是天价,你......”郎中打量了男人一眼,继续微微讽刺道:“你买的起吗?”

    男人摸了摸自己身上,一个值钱的东西没有,只有藏着的一片鱼干......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拿出来:“天狼岭离这多远?”

    郎中伸手比划了一下:“五十里。”

    男人低头想了想问道:“你打算怎么治他?”

    “自是用我的独家秘方了。”

    “少卖关子!我豁出命去找药,万一我回来你救不了人怎么办?”

    “不相信我大可去别处,这孩子的也就吊着一口气,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撑到百里外的医馆。”郎中假惺惺的惋惜着。

    男人抿了抿嘴,攥紧了拳头:“你照顾好他,我一定会把云掌花带回来的,三个时辰,我一定回来!”他坚定说完,转身抛开了,像一阵风一样。

    郎中理了理落上灰尘的衣袖,吩咐身边的医童说:“那孩子只是饿了,你喂他点东西,但不要喂饱,免得他有力气哭闹,我见他姿色极佳,等他醒了,卖去永春寨吧......”郎中嘴角现出一抹淫笑。

    “父亲高明。云掌花难采,父亲哄骗那痴傻之人前去采花,若成我们可收下,若不成,正好他死了,我们卖了这孩子,依旧是赚钱的。”医童童稚的脸上露出奸诈之色。

    男人借着风一路飞奔入天狼岭,岭上灌木丛生,充盈黑暗诡异之气,绿幽幽的眼睛在灌木丛中晃动着,时而化作一道绿影,时而定格在某处,死死的望着男人.....

    男人掏出私藏的鱼干狠狠丢入灌木丛中,只见那鱼干落地之处饿狼撕咬之声聚集,男人闪电般穿过狼群,令他意外的是,那狼群为了生存行动会比闪电还快,生存的本能皆是苦难激发的,男人并不因此而感到恐惧,反而心中泛起一抹伤感......神是天辛大陆的创造者,生命因大陆存在而存在,诸多苦难,皆由神无眼而起。

    男人一个恍神,几十头狼早已撕扯着他的衣裳,更有甚者跳压在他的后背,狠狠咬了他脖子一口,此刻伤口突然迸出银色流光,流光泄出几丝璀璨,流光化作锋利的丝线绕在疯狂的群狼之间,那群狼被丝线贯穿了喉咙,刚刚还在为了食物疯狂,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变作了满地尸体。

    男人站起身来,伸手捂着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对着满地尸体诚挚的说了一句:“对不起。”关于生死竞争,他和狼之间是不公平的,因为他是神,生来就是,狼是凡物,泯然在大陆上的众生,和他生来不同,永远不同,神杀它们轻而易举,即便现在他没有法力,他的血依旧可以杀了他们......

    男人没有太多时间伤感,狼死了,他匆忙寻找了狼的洞穴,一切仿佛都很顺利,就在他小心翼翼的摘下黑漆漆洞穴边黑色的花时,头顶一束柔和的金光倾斜而下,他眼神些许慌乱,拔下花朵藏在怀里转身匆匆跑开了。

    “囚霜.....”一声温柔有力的声音紧紧扼住了他欲奔走的双腿,他沉沉的停下脚步,微微低着头,不敢回头。

    一位身着金衣,月面银发的神缓缓落在他身后不远处,他衣不沾尘脚不落地,衣裳连个褶皱都没有......翠玉坠在腰间,随着他的气息轻轻作响,金色飘带随着他周身金色的气息漂浮着,白眉间金色的神印衬的他高高在上,世间的一切都在他手里,但从未在他心上。金色的神冠束起银发,一丝未落,他太干净,太高贵,男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索性躲去了一株大树后。

    “你消失了五百年,去哪了?”神问男人。

    男人捂着怀里的云掌花,想了想说道:“去我该去的地方。”

    金色的神缓缓靠近他,男人却大声道:“别过来!我不想见到你!”

    “天星曜心,释厄令出,弑神塔休,那是天不绝他们,你何苦执着?”

    “我讨厌他们!身为神,他们做的事都是对的,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他们都有一堆理由可以解释!”男人失望的头也不回匆匆离开了天狼岭。

    金色的神目送他离开,不再追随。男人的元神丢了一半,已无往日的沉敛睿智,他以前很少说话,现在却能说出以前不忍说的话......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