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孙的及冠礼，在冬月底。
三皇孙能养大成人不容易，之前战战兢兢，担心养不大，每年的寿辰太子妃也不敢大办，担心折了他的寿。
当太子提出要办这个及冠礼的时候，皇上当面就答应了。
皇宫已经很久没有宴席了。
北方的战事已经定下来，过年前皇太孙就会率兵出征，先赶到山西大同安营扎寨，来年开春等天气暖和化了冻，就会从大同举军北征，天下大事已定，解除了后顾之忧，是时候放松宴请玩乐一下。
消息很快散开，京城的勋贵世家都得到了消息，暗地里派人去打听，三皇孙的及冠礼，都请了哪些人去观礼。每个勋贵世家都有自己的门道，这一次打听到的消息不尽相同。
这是皇上的家宴，除了皇上、贵妃、太子、太子妃，还有太子太子妃所生养的几个皇孙郡主外，已经出嫁的四五个公主和驸马，还有三皇孙的外祖家的人参加，一家人济济一堂热闹热闹。
皇上并不是只有太子一个儿子，其他两个儿子在番地就番，未有诏不得入京。
除了皇子皇孙外，还邀请了几家功勋之家带着他们的子女参加，看起来像是因为皇室的年轻人少，担心冷落了三皇孙，实则大家心里都清楚，算算时间，三皇孙成年了，差不多是时候要筹备亲事了。
只是不知道收到请帖的这几家，脸上是什么表情，是喜还是悲？
安静的宅子里，苏玥当然没有收到请帖。
红蕉从外面跑进来，她满脸的不高兴，“那些贵女都收到了请帖，在街上的铺子里挑衣裳首饰。”
苏玥知道红蕉说的是三皇孙的及冠礼，没有请她们参加，她心中意难平吧。
“给我们下帖子是怎么一回事？”苏玥说道，“是担心三皇孙活不过这一天，提前让医女在场，以防有意外发生？谁家的宴席都不想有医者在场吧。”
红蕉坐下来，喝了口热茶，“二小姐，你难道就不想去看看？”
这可是他的及冠礼，一辈子就这么一次。
苏玥撸了袖子，真想打她一顿，红蕉的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损了。
“红蕉，你学坏了，这不好。”苏玥朝她摇了摇头，一声叹息。
红蕉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又诚恳地凑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二小姐，你心里还是想进宫去看看的吧，要不然也不会偷偷准备了礼物。”
苏玥瞪眼，“哪有什么礼物？只不过是一枚从寺庙求来的平安符。”
真想撕烂她这张嘴，什么都敢乱说。
红蕉就像发现了别人的小秘密，在一旁笑，“那也是二小姐用心在菩萨面前求来的，礼轻情意重。”
这种小事，苏玥不会真的跟红蕉置气，没有红蕉跟在她身边说笑打闹，她的日子会过得多孤苦寂寥。
自从上次进宫，三皇孙明明在宫里却躲着不见她，苏玥就知道，三皇孙不想见她，她也不会去触这个霉头。
她进屋去默默地收拾医药箱。
红蕉看了一眼天色，跟进去，“这种天气，还要出去吗？”
苏玥点点头，“我答应枣树胡同的吴阿婆，今日要去复诊。”
苏玥答应过的事，她就会做到。
红蕉不再说什么，从衣橱里拿出一件宝蓝色，外面滚着一圈白色绒毛的斗篷给她披上，嘱咐道，“穿暖和点。”
另外还拿了一把油纸伞，两个手炉，跟在苏玥后面出了门。
外面银装素裹一片，街上也有些冷清，但因为几个少女的走动，衣饰鲜亮，让清冷的大街变得灵动。
果然如红蕉所说，这些收到帖子的贵女，在准备衣着打扮，她们一家店铺一家店铺的闲逛，可怜了那些跟着身后衣裳单薄，抬着空轿子的车夫和家仆。
“我们坐车吧。”红蕉看了一眼，说道。
并不是要和这些贵女们比，她们也不是付不起车钱，只是从这里到枣树胡同较远，走路的话要走上半个时辰。
下了雪，走得就更慢了。
“不用。”苏玥给红蕉手里塞过一个手炉，“我想走走，也正好看看雪景。”
她望了望天，三皇孙的及冠礼就选在他的生辰这一天，没几天了，这场雪还在下，没有停的意思，不知道三皇孙的身子骨受不受得住。
大概是因为家中有女初长成的缘故，林家的次女为继室所生，年芳十八，刚好在适婚的年纪，林总兵林颜也在受邀之列。
只不过这一次，林颜不能携女参加，因为他的小女远在陕西。
林颜站在铜镜前试新衣冠，妻子和女儿都不在身边，这些原本由女人料理的事只能他亲自动手。
他不习惯，铜镜里的人也不自在，怎么看都别扭。
“父亲，你试下这件，这是京城最流行的式样。”铜镜里闪过一个男子的头，挡住了他的面容。
林颜皱眉，叫他父亲，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谁。
这小子长得和他有三分像，相貌上更像他的母亲，尤其是一双眼睛，长长的丹凤眼，每次看到他，就会让林颜想到死去的发妻，临死的时候也是用这一双眼看着他。
一双眼充满了绝望，充满了悔恨，也充满了不甘。
不就是发现他在外面养了外室，要死要活的。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柔弱的女子真的去死，连死都不怕，生养的儿子也不顾了。
这双眼也成了林颜的恶梦。
这也是林颜不喜他的缘故。
“你。”林颜愣了下，他没有侧头看，而是看着铜镜里模糊的人影，“你怎么来了？”
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林成心中闪过一丝酸楚。
却只能强颜欢笑着对父亲道，“父亲这是要去参加三皇孙殿下的及冠礼吗？”
林颜原本就没有打算带他去，“你别去凑热闹，你都已经弱冠了，及冠礼你也参加过，没什么看头，再说在场的都是些皇子皇孙，冲撞了可不好。”
林成还没有开口，他就已经这么说了，接下来的话林成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林成想了想，决定先哄着他，“那怎么能一样？宫里举办宴席不就是图个热闹吗？别人都带儿子带女儿去，就你一个人孤零零的，皇上会以为你不给他脸面。”
天家的脸面可是大事，皇上为什么会把他诏回来，又因为什么而邀请他，林颜心里是知道的。
皇上给他下帖子，也是希望他把戏做足吧。
长子这么说，林颜不由犹豫，要不要带他去，带他去担心坏他的事。
林成见父亲态度有所松懈，忙把新衣服拿过来，为父亲试衣。
林成的眼光比他好。
林颜露出一丝笑容，“你别在这里服伺我更衣了，你自己也去挑两身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