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才下班回家，怕吵醒女朋友，王侯蹑手蹑脚的开了门，走进卫生间蹲在马桶上，点上支烟，美滋滋的吸了两口。
连续熬一星期了，这会儿全身像是被十几个大汉爆揍一顿，酸痛的要死，尤其是腰，折了一样。
王侯才二十七岁，别的都不突出，椎间盘却已经开始突出了。
没办法。
作为程序员，就是拿命换钱。
毕业已经三年，王侯在一群同学里混得还可以，年薪达到二十万，但高昂的房价和生活压力还是如一座大山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女朋友已经有意无意很多次提过结婚，买个小房子，哪怕只有三十平也行，这些年存的钱，再和亲朋好友借点，交个首付，剩下两人一起奋斗。
这就是王侯加班到现在的理由。
其实，准确来说，也不能算加班啦。
他只是接了个私活，不出意外的话，再熬一个月，就可以把全部代码搞定，二十万的项目款，加上以前存的钱，足够把房子首付凑出来了。
想着这些，王侯便觉得浑身充满干劲儿，不由再次点上一支烟。
最近抽烟这项消耗越来越大，一天怎么也得两包，心里默默算了一笔账，即便是十块一包的红塔山，也得二十块钱，一个月就六百，一年七千二，十年七万二，都能买辆车了。
要不戒了吧？
王侯寻思。
想着想着，他手里还燃着的香烟掉到瓷砖地板上，滋的一声被水熄灭，升起几缕袅袅青烟。
心脏跳得飞快，大脑似乎缺氧，极端的无力感。
王侯想要大口喘息，却发现连呼吸的力气都没了。
滴答……
滴答……
水珠一滴一滴落地，仿佛生命的倒计时。
意识渐渐模糊，眼前一切都仿佛被毛玻璃挡住，隐隐约约看不真切，直到……变成一片彻底的黑暗。
王侯脑海中冒出最后一个念头。
“原来，真的会猝死啊……”
……
……
“喵……”
一只通体洁白的布偶猫站在洗手台上，通过镜子，看到马桶上死去的那个男人，看到地上掉落的烟头，没有关紧的水龙头还在滴答。
它身体猛地颤了一下。
如同宝石般清澈透明的眼睛中，浮现出难以置信，有些焦躁不安的在洗手台上蹦跶着，纯白的爪子扒拉开水龙头，凉水浇在脑袋上，清爽的一激灵。
夺舍？
王侯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大学时也曾看过仙侠，对此概念并不陌生，只是觉得有些荒唐。
“雪球？”
王侯意念呼唤道，却没有任何回应。
这只猫叫“雪球”，是去年女朋友过生日时闺蜜送的，公猫。
布偶是特别粘人的品类，然而雪球却格外高冷，吃饱了就睡，睡醒了继续吃，心安理得享受着铲屎官的供奉，却几乎不给撸。
晚上它不想睡猫窝了，就跳到两人床上，趴女朋友胸口，很多次王侯睡到迷迷糊糊，一摸摸到满手毛，顿时就吓醒。
它还满脸不高兴的样子，你摸我干啥？
……
……
记忆回归，王侯看着自己的“遗体”，不知为何，莫名觉得有点惊悚，大着胆子跳过去，摸了摸脖颈上的动脉，果然已经不跳了。
真凉了。
心里有点难受，却也没有那么难受，甚至还有点隐隐的解脱。
作为一个孤儿院走出来的孩子，走到现在，其中心酸苦累只有他自己知道。
生而为人，真的，很抱歉。
忽然间，王侯想起另外一件事情。
自己有张银行卡里，还有甲方爸爸打过来的十万块钱项目前期款。
这是自己偷偷办的一张卡，本来想给她一个惊喜，女朋友完全不知道这张卡的存在，当然也不知道密码。
王侯快步朝卧室跑去，柔软的爪垫踩在地板上，速度略快，差点一头撞在门框上。
以前看它刹车失灵时还有点蠢萌，现在落在自己身上，感觉很酸爽。
卧室。
床上，女朋友顾无双抱着被子，身体蜷缩成一团，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黑暗中猫的视野格外清晰，看到床头贴着张纸条，上面写——亲爱的老公大人，加班辛苦了，么么么，我给你做了冷面，冰箱里放着呢，饿了可以当夜宵。我先睡觉觉啦，晚安。
有湿润的液体从眼眶中流出来，王侯感觉痒痒的，下意识用爪背蹭了蹭。
站了一会儿后，没有吵醒她，小心翼翼用爪子打开衣柜，把叠好的衣服一件件拖出来，直到最底层的棉袄，扒开拉链，总算将那张银行卡咬了出来。
看到这满地狼藉，他想收拾也没法收拾，只能无奈当一回阿拉拆家。
猫就是有这样的特权。
叼着银行卡飞快回到卫生间，塞进自己遗体的手中，又费劲巴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爪子按下密码，辛苦打字，给她发了条信息。
“密码是你生日。”
“我爱你。”
“对不起。”
点击发送，成功伪造好“死亡现场”，王侯最后检查了一遍，没什么疏漏，就是身上留下了猫脚印，不过也没什么。
谁也不会怀疑一只猫体内有着人的灵魂。
他不想让女友知道自己变成猫这个事实，主要原因是不想耽误她。
这个善良的温柔的美丽的执拗的姑娘，如果知道自己是猫，她极有可能会终生不嫁，就守着一只猫过日子的。
而自己……
猫的寿命一般只有七年，长寿猫可能达到十年，阉割过的会多出一两年……
咦？
想到这里，王侯下意识看了看胯下，跟条小蚯蚓似的。
还好，“雪球”才十个月大，没到发情期，暂时还无法做绝育。
想到以后自己可能要找母猫解决某些需求，王侯不由爆了粗口，发出来的声音自然是喵喵喵。
算了。
不想那么多了。
死都死了，都变成猫了，还想要什么自行车？
人是最擅长接受现实的生物，不接受也没办法，在卫生间里呆到凌晨六点多，王侯彻底认可了自己的新身份。
跳到梳妆台上，舔了舔爪子上的水珠，看着镜子里这副通体雪白的样子，王侯伸个懒腰。
喵的。
从今天开始，老子是一只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