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西钱塘侯府,龙啸骑驻满府邸内外,戒备森严,任何人不准靠近。四名朝官在府门外的雪地里等候着,一名官员耐不住性子,他上前去到台阶,立刻就被一名龙啸骑拦住。
朝官拜道:“我等奉陛下之命,特来拜候钱塘侯与世子!”
龙啸骑答道:“抱歉,没有侯爷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
朝官问道:“那可否再帮忙通传一次?”
龙啸骑拒绝道:“已经传过一次就可以了,这种时候侯爷哪有功夫招待你们,都回去吧!”
朝官垂头丧气的退了回来,只能继续侯在雪地中。
后院的房间中,萧涵面色如土的躺在床上,浑身上下一片瘀青,嘴里偶尔传出间歇的呼吸,心率低达每分钟9次。王媚红着眼睛,拧着一大桶热水走进房间,一抬头看见床上的萧涵,眼眸子又翻涌出泪珠无数。
萧瑶抽泣了一下,然后起身擦干眼泪,挥手吩咐着:“都出去吧,本侯亲自来。”
“是,侯爷!”身旁王何、马乐、王媚,以及诸多部将和下人一起作答。
待众人退出房间后,萧瑶拔出九龙杀绝剑,对着房间里轻轻一挥。一条若隐若现的火龙出现,贴着房间四周的木墙壁反复转圈游走,将整个房间里烘得暖暖的。
萧瑶将剑与剑鞘放在一旁,伸手掀开了被子,为萧涵轻轻的脱下衣服。在抬起孩子身体的时候,这种软绵绵的感觉令萧瑶的鼻子一酸,泪水又哗啦啦的淌落。看到孩子如同死了一般的躺着不动,萧瑶的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上一次为孩子洗澡擦背,已经是九年前的事情了,萧瑶用毛巾沾着热水,轻轻的为孩子擦着身体,每块肌肤都擦得很仔细。
房门外的庭院中,王何斥责道:“王媚,马乐,你们俩是怎么照顾世子的?给我跪在雪地里,自己好好想想!”
两人对望了一眼,一声不吭的跪在了冰冷的雪地上,脸上的表情非常痛苦。
“还有你们这些侍卫!”王何继续斥责道:“统统给我跪下!”
侍卫们纷纷低头下跪,没有一个人反驳,也没有一个人吭声。
一名部将从王何身后走了出来,他训斥道:“你们也真是的,侯爷让你们好好的照顾世子,你看你们都把世子照顾成啥样子了!”
王媚抽泣道:“我本来想陪师父留在天牢里的,可是看守天牢的将军不然。要是我在,师父就不会伤成这样了!”
“你得了吧!”另一名部将斥责道:“就你那两下子,你还能比人家两名仙阶将军厉害?”
王媚抬起头,一脸委屈的看了那部将一眼,随后低头又哭了起来。
这时屋里传来萧瑶的声音:“都让他们起来吧,这不关他们的事。还有,世子平时最宠王媚,你们谁都不许对王媚无礼,否则世子会不开心的!”
王何与众将士立刻鞠躬道:“是,末将遵命!”
随后王何说道:“都起来吧,快点!”
“师父……呜呜呜~~~”王媚突然变得更加难过了,哭得很是伤心。
王何只好亲手扶起她,弯腰为她轻轻拍落膝盖上的残雪,然后扶着她去到了大厅里入座。
夜晚的时候,萧瑶陪着萧涵睡在床上,她伸手为孩子输入灵力,但尝试了几次都没用。因为萧涵身体里筋脉寸断,留不住任何灵力,全都流了回来。
萧瑶忍不住的大哭起来,嘴里悲伤的说道:“我的好孩子,都是娘不好,娘就不该让你一个人留在京城。呜呜呜~~~”
萧瑶的哭声非常悲伤,听得值守在院子里的将士们纷纷低下了头。王何站在飘雪的院子中,他仰头深深叹息,强忍着眼眶里的泪花,手里的火焰枪越捏越紧。
突然一名龙啸骑飞奔而来,他对着王何低声说道:“将军大人,有人要硬闯侯府!”
“谁这么大胆!”王何怒斥一声,随后跟着那名龙啸骑飞奔至前院。
府门外,来了一大群衣衫不整的男子,为首一人手持长朔,威风凛凛!
王何出门后,从台阶上直接跃将出来,随后挥枪怒斥道:“哪里来的毛贼,胆敢夜闯我钱塘侯府,找死?”
对方抱着长朔行礼道:“我乃琅琊郡章开!听说我侄儿遭奸人所害,如今只剩一口气,特来看望!”
王何回答道:“侯爷早有令,无论是琅琊章家还是彭城萧家,所有人拒不接见。你走吧!”
章开冷着脸说:“我侄儿命在旦夕,就不能让我这个做叔叔的看上一眼?”
王何提起火焰枪,将杆子的另一头猛的砸在雪地中,枪身发出嗡嗡嗡的晃动声。随后王何厉声道:“我钱塘侯府没有姓章的人,你找错地方了!”
章开挥戟怒斥道:“王何,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王何冷冷的撇了章开一眼,随后说道:“这里不是琅琊郡,容不得你来撒野!”
说完王何提枪点燃火焰,瞬间照样四周雪地,一枪打得章开连连后退。
“你竟然是仙阶七品?”章开吃了一惊。
身后部将随从一起拥了过来,但立刻被章开挥手拦住,他说道:“咱们不是来钱塘侯府闹事的,既然钱塘侯不欢迎,那我们走!”
说完章开提着长朔,嗖嗖嗖的消失在黑夜中,其麾下部将和随从也提着武器飞跃着离开。
王何皱眉看着章开一行人离去的方向,一言不发;有一部将走上前来说道:“这章开曾在琅琊郡一带横行无忌,此人脾气暴躁下手凶狠,连朝廷都拿他没办法。没想到他还有知难而退的时候,这小子是不是转性了?”
王何命令道:“侯爷最反感他们章家,所有人加强戒备,防止他们乘夜潜入侯府!”
众部将答道:“是,末将遵命!”
第二天一早,穆婉容身穿一套淡紫色衣服,披着一件毛绒绒的蓝紫色披风,骑着她的红色高头大马来到。
府门前部将走下台阶,微微拱手道:“这位小姐,本府谢绝见客,请回吧!”
穆婉容微微皱眉,她瞅着牌匾上的“钱塘侯府”四个大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沉默了许久后,穆婉容翻身下马,随后微微屈膝道:“我乃穆尚书之女穆婉容!昔日承蒙世子照顾,小女感恩不尽,特来拜望!”
部将听完微微转身,回到台阶上敲门,随后马乐开门走了出来。
部将询问道:“穆尚书府的千金来拜访,要不你去通传一下?”
马乐微微一惊,忙迎下台阶拜道:“不知是穆千金来到,有失远迎,快快里面请!”
穆婉容点了点头,随后提着火凤剑,缓步走上台阶,跟着马乐去了府中内院。
萧母一直亲自照顾着萧涵,她坐在床头边,用勺子为萧涵的嘴中灌着一滴滴的米汤。
王媚轻步走了进来,她去到萧母的面前拜道:“侯爷,师父那个最宝贝的穆千金,她来看师父了。”
“王媚!”萧母疑惑的问道:“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王媚噘嘴道:“王媚才没有胡言乱语,师父就是最宝贝穆尚书府的千金,喜欢的不得了!”
“是吗?”萧母皱眉问住。
王媚连连点头,一脸的认真。
萧母随后起身,将碗递给王媚说:“你来,慢一点喂,不要弄脏了床。”
“是,侯爷!”王媚接过碗作答。
萧母缓步来到后厅,穆婉容立刻从座席上站起来,对着萧母鞠躬行礼道:“小女穆婉容,拜见钱塘侯。”
见到穆婉容一身精致的穿扮,那白净的脸蛋美得让人意外,顿时令萧母眼前豁然一亮。
萧母向来言简意赅,她微微拱手回道:“穆千金不必客气!你们都退下,本侯与穆千金有话要说。”
“是,侯爷!”下人和丫鬟们齐声作答,全都退了出去。
两人坐定后,穆婉容拜道:“小女奉家父之命,特来拜见侯爷!望侯爷莫要太悲伤,好好保重身体!”
萧母淡然一笑,随后叹息道:“本侯还以为你是来特意来看望我儿萧涵,没想到你只是来完成你父亲交代的差事!”
穆婉容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尴尬得低下了头。
萧母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说道:“听说世子非常喜欢你?可有此事?”
穆婉容低头答道:“回侯爷,我与世子乃友人之交,请侯爷莫要误会!”
萧母冷笑一声,随后说道:“本侯没什么可误会的!此前本侯为世子物色了数十位大府邸的千金,世子从不正眼瞧一下,还曾与本侯说此生都不想娶妻。世子如果说喜欢谁,那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本侯稀罕得很。”
穆婉容回答着说:“侯爷,小女只是替家父来拜候您,但绝不是您想的那样!”
萧母叹了口气,随后点头道:“如今我涵儿跟死了没什么区别,本侯怎么想又有什么用。请穆小姐放心,无论我家涵儿以前是如何的喜欢你,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绝不会为穆千金带来任何负担!你也无需顾虑什么,该寻哪家公子的,就去寻,谈婚论嫁照办无误,必不有任何的内疚。”
穆婉容微微吃惊的抬起头,嘴里唤道:“侯爷……”
萧母站起身,微微挥手道:“去吧,孩子!回去和你父亲说,无需这么做,以后你也不必再来我们府上了。”
穆婉容愣愣的站起身,她解释道:“侯爷,不是这样的!”
“行啦,什么都别说了!”萧母忍痛伸手道:“让我们母子静静的待着吧,不要再徒增烦恼。穆千金,请!”
穆婉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好心来拜见,结果竟然被逐客,想要说些什么又难以启齿。她难过的走出侯府,做上马背离开,当她回望侯府时,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睛里,委屈的滑落一滴眼泪。
来年春天的时候,穆婉容提着火凤剑孤独的去闯龙虎榜,台阶顶部的大宗师变成了泰山老祖和燕山玄尊,其他的一概照旧。穆婉容一剑劈出无数火红的剑影,直入了龙榜第35席,成为萧瑶之后第二个上龙榜的年轻女人。皇宫里春宴的时候,萧瑶接受邀请前去赴宴,见到无数达官显贵领着儿子去拜穆尚书父女,萧瑶难过得掉头就走,连饭都没吃。
每每触及孩子,萧瑶总有流不尽的眼泪,她躲在马车里以泪洗面,只恨自己的命为何这么苦。当萧瑶绝望的再次来到房间,看着床上的孩子发呆时,躺了数月之久的萧涵竟然开口迷迷糊糊的换道:“母亲……”
萧瑶猛吃了一惊,泪水飞奔的凑过去,嘴里激动的问道:“涵儿,涵儿?娘在这里!”
萧涵的声音很微弱,他几乎都没有睁开眼的力气,仅在脸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嘴唇微微动着说:“母亲……母亲……”
萧瑶以泪洗面,她不停的握着孩子的手,激动的看着孩子,连连点头道:“在,娘在,好孩子!”
随后萧涵再也没了反应,继续陷入无限的昏迷之中。
很快宫里就来了太医,为萧涵全身上下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走出房间时,太医走一脸迷茫,他不解的说道:“奇怪,世子全身的骨骼原本碎为残渣,经脉也是如此;可现在看起来,似乎全都在开始愈合。这有悖常理啊!”
萧母紧张的问道:“本侯不管什么常理,您就给说说,我儿这身体是不是在好转?”
太医摸着胡须点头道:“看迹象的确是在好转,至于能自动愈合成什么样子,现在还说不好。也许会有奇迹,全部复原也说不定,太子妃的灵丹的确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萧母听得心头一热,她立刻吩咐道:“来人,给太医取100两金子来。”
太医立刻行礼道:“哎呀侯爷,这使不得,下官受之有愧!”
“不必客气!”萧母笑道:“只要我儿有一丝康复的希望,本侯这心里就舒畅多了。”
太医行礼道:“那下官便多谢侯爷了。”
拿到金子后,太医乐呵呵的拜别离去。
第二天一早,萧瑶在王何等诸将的陪同下,回京后第一次持剑上朝。大殿门口金甲武士没人敢拦,满朝文武大臣为之惊骇。
皇帝惊讶的站起身,满脸堆笑的问候道:“钱塘侯,您终于得空来朝堂了,快快请入列。”
自萧涵遇刺后,萧瑶恨透了这朝堂,对整个大舒国早已心灰意冷。她走至台阶下,深深鞠躬道:“陛下,臣来朝堂只为一件事!臣就想知道,那武尊老儿究竟是如何处置?”
泰山老祖和燕山玄尊就坐在半截台阶上,玄尊先开口答道:“钱塘侯,朝廷已经削去了武尊的镇国公称号,贬黜为庶民。既然世子抱住了性命,那此事便就此作罢!”
萧母听完猛提手中九龙杀绝剑,嘴里毫不客气的说道:“你说作罢便作罢?难不成你是大舒律法?”
玄尊惊呼道:“你……”
泰山老祖立刻伸手阻断玄尊,然后起身笑道:“钱塘侯息怒!”
说完泰山老祖对着皇帝拜道:“陛下,钱塘侯领军惩治天门败类武尊,忠在朝堂,功在社稷!本宗奏请陛下,为钱塘侯进爵国公,开国公府,改钱塘郡为钱塘国!”
皇帝点头道:“准奏!眼下国事举步维艰,众卿当以和为贵,携手同进为上!朕有负天下黎民,还请钱塘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武尊已被贬为庶民,其门人弟子也死伤殆尽,一世威名荡然无存,余生定是凄惨落魄!”
萧瑶行礼道:“既然陛下为那老贼求情,臣自当遵从陛下之命,不再找那武尊老儿寻仇!臣还想知道,若今后有天门中人为非作歹,是否依然不受我大舒律法约束?”
皇帝听完一惊,他下意识的去看半截台阶上的泰山老祖。
泰山老祖很会见风使舵,他点头笑道:“为保我大舒社稷江山,杜绝我天门名山之人乱世为害,本宗觉得这律法当人人遵守,无一人例外!”
群臣听完一阵议论,朝中大臣基本都是天门中人,享受这种超级待遇已久,自然集体反对。
这时齐国公出列拜道:“陛下,臣赞同取消天门中人不受律法约束的优待。”
武将们立刻附和道:“末将附议!”
这时泰山老祖朝身旁燕山玄尊使了个眼神,燕山玄尊沉思了一下,随后对着武丞相点了点头。武丞相只得拜道:“臣附议!”
文臣们一听慌了神,纷纷改口拜道:“臣等附议!”
皇帝大喜,立刻宣布道:“好,准奏众卿所请,立刻录入律法张贴各州。”
御史大夫低头作答:“是,臣遵旨!”
皇帝又宣布道:“传朕旨意,迁升萧瑶为镇南大将军,进爵钱塘公,于钱塘城开国公府,赐钱塘国。迁升其子萧涵为荡寇大将军,进爵汉中侯,御赐汉中侯金匾,同悬钱塘国公府!”
群臣做拜道:“臣等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封赏完毕后,萧瑶当即拜别,领王何众将离开朝堂。
走出大殿后,萧瑶回首看着大殿台阶,嘴里微微说道:“涵儿,整顿吏治是你想要做的,母亲替你完成了,你一定要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