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都市小说 > 小戏台 >第23章
    在公司忙了几天,王锐军正想着回家看看,不知方晓璇的气是否平息了一点。方晓璇却主动打电话过来,说已经拟好了离婚协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如果没问题就签字吧。局势竟如此快速地发展让王锐军有些疑惑,方晓璇一向性情温和迟慢,现在却一反常态?不过他真的很忙,抽不出时间来,这毕竟是件大事吧?也得让他考虑考虑吧?

    “忙”了几次之后,方晓璇竟找到公司来了,将离婚协议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王锐军斜着眼看她:“你还真是离婚心急啊!”

    没料到方晓璇居然针锋相对:“我倒无所谓,但你的亲亲宝贝可是比我心急!”这几天她被于箐箐搅扰得不堪,不仅发短信、打电话,还找上门来!再拖下去确实也没什么意思了!除了明纤让她不放心之外,别的已都不在意了。

    王锐军更加不悦,于箐箐不依不饶地给他发微信打电话,还频频发来明瑞的视频和照片。他怎能不明白她的用意,但他岂能让人这样把控自己!这两天她的微信少了,正以为她或许想通了,原来竟如此!他只得伸手将离婚协议拿来看了一遍,协议内容极简单,没有什么条条框框,直接明了,却让他心底一惊。

    王锐军也曾设想过真要离婚得分给方晓璇多少才行,不仅家一分为二,自己一手创建起来的捷迅也一分为二,他没有再想下去就直接否定了。他不能忍受一夕之间一切都变样!

    可是方晓璇要求得竟如此简单,她只要求自己住的这套旧房子归她,女儿王明纤由她来抚养,此外再付给她一千万的现金,一次性交割清楚。

    王锐军犹疑地看着,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十几年来锻炼出来对合同和数字的敏锐性现在仿佛消失了,这些字在他脑里乱成一团。正不知该如何回复,忽然瞥见方晓璇正一脸无奈地望着他数着字,心中顿时又升起些报复般的快感。念头一动要捉弄一下方晓璇,遂板着脸将协议扔到桌上:“你还真是狮子大张口,一千万!说得真是轻巧!哪来这么多钱?”

    方晓璇心里闪过一丝惊疑,以前与王锐军有约定公司的事她不过问,加上她的性格也不爱探听,所以公司的资产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概念,之所以提出这个数目还真是基于于箐箐之前发给她的短信。以前见多了王锐军为筹钱上窜下跳,这两年虽然宽裕一些,仍然常听到他打电话时谈贷款,王锐军也会带明纤和她去高档场所——但那多半出于明纤的要求,跟她一起则极少了。方晓璇从不觉得他们多有钱,故施可音极力撺掇着她要求多分一些,她也不肯听从。现在见王锐军如此说,她不由有点心虚,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份了一点。

    王锐军掂着一份协议颠过来倒过去地看,这件事出他的预想,让他更加不确定,所以存心找岔,见方晓璇脸红木讷地站在对面象个等待签字的员工,不由更觉好笑:“你知道现在大学生一个月的薪水有多少?你到外面找个事做做看,一个月能挣到五千吗?一千万是什么概念?”

    “你——”方晓璇被他的一顿抢白弄得有些无措:“我正准备找个工作。”

    她的慌张让王锐军舒坦了不少,习惯性地调侃道:“找什么工作,呆在家里好了,别出去惹人笑话!”

    不料方晓璇沉吟了一下,望着他回到原本的话题:“那你同意多少?”

    王锐军被呛了一下,他缓和语气想转移话题道:“爸妈还好吧!”其实他前两天才打过电话,纯粹是没话找话,“你怎么不多住几天?”

    方晓璇用奇怪地眼神看了他一眼,她知道王锐军经常打电话给爸妈,昨天她打电话回去时,妈妈问起她和王锐军离婚的情况,说锐军打了好几个电话来,说到后来妈妈开始伤心地数落起她来,怪她平日里不管束锐军,其实锐军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仿佛走到这一步都成了她的错。

    方晓璇压住心中的不快,淡淡地回道:“我爸妈还好。”想了想还是补充道,“你以后还是少打电话给他们吧,何况,你自己这边也不方便。”

    “我有什么不方便?”王锐军当然明白方晓璇话中的意思,立刻不满地回怼,又强调道,“我有义务照顾他们!”

    方晓璇也不计较他蛮横的语气:“我爸妈现在有我弟弟照顾,你打电话给他们,他们只会更伤心,他们年纪大了,还是少刺激一点更好。”

    方晓璇的语气平和却有些扎心,王锐军忍不住地想发火,别人不了解罢了,她怎么能不了解这些年他为方家的付出呢?他图的是什么?那天丈母娘也反复唠叨着不用再管他们的事了,句句让他心有愧疚,可为什么方晓璇一说他就想生气?在方晓璇面前他总是很容易就生气,似乎单纯就是出于习惯。

    可想想自己确实也没有生气的理由,却听她又道:“我知道你和我爸妈的感情,只是,”她顿了顿,“再深的感情也有终结的一天,我爸妈不想为此弄得你们失和。”她这话说得还是平平淡淡的,却让他心头顿生伤感,只是这“你们”这两个字特别刺人。

    王锐军正想反驳她,忽听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不待他喊进,公司的营销经理郑新生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嫂子,果然是您大驾光临!”他跟着王锐军创业多年,与方晓璇很熟悉,“刚才听到刘会计说像是嫂子来了,我还说她眼花了呢,嫂子真难得到公司里来。”

    王锐军下意识地将离婚协议翻了过来,心里悄悄松了口气,郑新生的嘴可是有名的天花乱坠,他来得正好。却见郑新生一脸的抱歉地对方晓璇道:“前些天听说方伯病了,我们都想去看望的,”他看了王锐军一眼,以证实话语的真实性,“可王总说不准走。”

    方晓璇已收敛了方才的冷淡,微笑着客气地寒喧。

    郑新生问候了方伯方大妈之后,又恭维了一番方晓璇的容貌永不变样,表扬了一番她善于持家,又奉承她有旺夫运:“……我们昨天还说王总亏了嫂子这个贤内助,天生的旺夫相,今年才五个月,我们分公司的销售额已经过了一个亿,听说松城的公司更加跑火……”

    多年的经营管理让王锐军对数字已格外敏感,他头一晕,怎么就忘了郑新生最大的毛病是喜欢卖弄,特别是在自己面前表功,见方晓璇似若有所思,他忙止住郑新生:“你出去!”又接了一句,“看车安排好了吗,等会谁跟我去松城?”

    郑新生疑惑地看了王锐军一眼,立刻极有眼色地附和:“对对对,我去催他们快一点!已经约好了的!”他拔脚就出去了,到了门边仍不忘回头与方晓璇道别,“嫂子,改天见!”

    王锐军转头再看方晓璇时,她的脸色已经冰冷如霜。

    方晓璇以前没从事过经济工作,这几年又闲在家,但她考的会计师对企业效益的分析能力是有的,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她与王锐军十几年夫妻,对他的小动作却一目了然,纳闷之余细算了一下,很快就明白施可音说的不无根据,自己真的是被蒙在鼓里了!更让她心寒的是王锐军刚才的态度,她一直觉得他不会不顾旧情,没想到他真能做到如此地步!他把自己当成什么,来瓜分利益的强盗?还是抢他公司的乞丐?

    因为眼前这个人,她的人生变得一塌糊涂,想起于箐箐明显的不屑和嘲笑,王锐军肆无忌惮的挖苦更让她心凉,可她又能怎么样呢?这些天对命运的辛酸凄楚、对前程的迷茫无助一起涌上了方晓璇心头,她嘴唇啰嗦了半晌,忍住泪水道:“放心!公司是你的,谁也不会抢你的!”她转身离开时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将他桌上的协议书翻了出来,拍在他面前,“签字吧!”

    王锐军见方晓璇突然变得如此激动,有些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多说了,忙看向那份协议。方晓璇已经将她的名字签好了,他再找不出理由来,憋了一会只得故伎重施,拍着桌子道:“你别太过份了,一下子要这么多现金!”

    方晓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还是那种一急起来就蛮横的土匪个性,自己怎么就跟这种人生活了二十年!若不是被逼到无路可退,自己还纠结着不愿离婚吧!他这样也好,断了自己的念想!想起可音反复对自己说过的话,方晓璇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你跟我说这个没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保障妇女权益,婚姻存续期间的资产属于夫妻共有财产。”她想了想,“何况,你是过错方,你要愿意走法律的程序的话,我也只好奉陪。”

    王锐军不语了,这么多年生意场上的摸爬滚打,听过不少夫妻离婚闹到法庭后的激烈凶猛,何况他一直没想过离婚,公司资产从没作过什么隐匿。真把方晓璇逼急了只会让自己更加头痛,但看她这样一时又哄不过来,他不甘心地放缓了语气道:“可是,现在资金真有点问题,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现金,再说从公司的账,跟从我们个人账是有区别的。”

    可方晓璇仍在气头上,前几天于箐箐找上门来时周身的珠光宝气刺得她心里酸痛,遂冷笑道:“要是我照你的亲亲宝贝一样花钱,你的资金就不会有问题了。”

    王锐军不由更尴尬了,于箐箐生下明瑞后,他一高兴就给她买了个大钻戒,没想到这女人一定得天天戴着,生怕别人不知道!可是他也不是没给方晓璇买过首饰,可买了她从来不戴,还又嫌俗气又嫌贵的。但此刻他理屈的很,只得拿起协议又翻看了一下,指着几个字道:“这是什么意思?”

    方晓璇才发现协议最后有一句“此协议一经签订,双方永不互涉”,她在施可音那里看稿时并没注意到这一句,想必是离婚协议中常用的语言,可音帮自己给加上去了。她不便说自己不知道,便按字面意思解释道,“就是以后我们之间不再来往。”

    “胡说八道!”王锐军从尴尬中挣脱出来又开始挑刺了,“明纤是我的女儿,你的意思我不能见她了?那她的抚养权归我,你以后不准跟她来往!”

    “你——”方晓璇气得怔了,咬了下唇控制着情绪,“你还知道明纤是你女儿!你做的这些事哪一点想到明纤了?”

    王锐军被堵得无话,却借机将协议一顿乱撕:“这个不行!”

    方晓璇压抑不住怒火,瞪着他道:“我也有事,没空跟你折腾。”

    “哦,”她等不及地要离婚?那他还真巴不得她没空!王锐军眯着眼猫看老鼠一样地盯着她看了一会,“那就等你有空时再说!”

    方晓璇见他又拿出戏耍她的态度,跟他讲理也是白搭,遂冷冷道:“随你。不过请你管好你的亲亲宝贝,别叫她再找我。”说完转身要走了。

    王锐军一向是吃定了她的性格优柔寡断,见她忽然如此洒脱,又不知怎么竟知道于箐箐在他手机上设置的微信名,屡屡这个来讽刺他,愤愤地将手中的废纸揉成一团作势向她背后扔去。可是纸团并没捏紧,扔在空中就散开了,零乱地飘落下来散开在地上,象收拾不了的破败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