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杜立鼎提出来的方案，吉恩的脸色逐渐变了。
刚才的谈判其实一直都是非常愉快的。虽然吉恩听得出来，杜立鼎的方案很多都是为了他自己公司的利益着想，但是吉恩自己会算账，他知道杜立鼎赚的那点钱对唱片产业不算什么，相比之下，促成这一场合作意义更大。
杜立鼎的技术很高，思路很广，最重要的是明白合作的前提是双方都有利可图：和这样的明白人合作，自然非常愉快。
Napster的竞争力问题，杜立鼎已经提出来了解决方案。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唱片产业如何保证未来了——说的更直白一些，其实就是如何保证唱片产业在未来的盈利，以及有着足够多的好歌手——只是这样的话没有必要说的太明白，反正杜立鼎能听懂他的意思。
显然，杜立鼎听懂了他的意思。可是，杜立鼎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的脸色大变。
随着杜立鼎一点点的把自己关于互联网媒体和音乐产业结合发展的想法说出来，吉恩的脸色也是越来越差。杜立鼎说的事情他全都能够听懂，但是正因为如此，他也越发的觉得这个家伙简直就是疯了。
这不是说他的办法不好：把歌手形象的推广和宣传掌握在唱片公司手里，这其实是个很好的想法——在意识到了唱片产业不行之后，唱片公司背后掌握着版权的音乐发行公司就在寻找着新的盈利途径，而不得不说，通过宣传歌手来赚钱，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可问题是杜立鼎想要和媒体行业抢钱——这不得不说是疯狂的做法。
在吉恩的印象之中，媒体做事的凶残的程度，大概仅次于华尔街那帮吸血鬼。任何人敢于得罪了媒体人，那都是要倒霉透顶的。马克吐温的《竞选州长》绝对不是虚构的：媒体行业，就是有着颠倒黑白的能力。
杜立鼎刚刚招惹完了唱片产业，转过头来，就又准备把传媒给得罪了。而且他得罪的方式还是最凶狠的方式：他要从媒体行业那里抢钱。
这种不停作死，不停虎口夺食的做法，吉恩也不知道到底该算是勇敢还是莽撞。而他竟然还想要让音乐产业成为新媒体取代媒体过程之中的重要助推力量——这更是不可思议。
其实，对于新媒体，吉恩并不陌生。
自从90年代末期互联网开始兴起一来，网络媒体就在一点点的显示着他们的力量。虽然说无论是可信度还是专业型，他们比起来传统媒体都要差了很多，但是他们的及时性，新颖的观点，以及更真实的特点，也让新媒体发展迅速。
那些在网上崛起的媒体人，已经有了一些影响力了。一些网络上评论音乐的网站，就算是唱片公司也得留意他们的态度。而通过网络做营销，这在上世纪末就已经出现，也不算什么新鲜的事情，吉恩都已经见过了。
可是，这样的新媒体能取代旧媒体？吉恩还是不能肯定。而让整个音乐产业赌在新媒体上面？这更是太过疯狂。
赢在未来，是那些创业公司在股市圈钱时候才需要说的话。已经业务成熟的大公司，稳定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凡事往两个方面想，这样做确实疯狂，但是好处却也不少。在被杜立鼎的想法吓到之后，吉恩还是很快就稳定了自己的心神，而很快，他也发现似乎这不是什么坏事。
杜立鼎想要用新媒体取代旧媒体，可那是他的事情。唱片产业充其量也就是和他合作，本身不会得罪谁。唱片公司现在也有新媒体部门，这不算什么大事。
而且新媒体比起来旧媒体说不定真的有一定的优势：虽然很多人都说新媒体不够权威，但是说实话，娱乐产业的新闻要那么权威干什么？
从明星的绯闻到娱乐产业的各类奖项，本来人们就是看着玩的。对这些新闻，人们从来都是不求权威，只求好看。哪怕是格莱美，奥斯卡，历史上产生的冤假错案也比比皆是，权威又能有多权威？倒是那些有趣的新闻，才真的能够引起轰动。
比起来格莱美奖的颁发，也许布兰妮和汀布莱克正式结婚或者分手更能够引起注意。而在报道这类新闻时，新媒体倒是优势十足——他们足够快，角度也足够刁钻。而对音乐产业而言，推动作用也会很大。
而且，它的优势不止如此。
“音乐人的营销，推广，这些工作本身并不容易。无论是传统的用电视渠道还是未来可能的互联网渠道，这都是需要很大的投入，很深的关系网才可以的。掌握住了这一层关系网，就等于是掌握住了音乐人的未来发展，唱片公司也就等于可以把握住未来音乐的脉搏了。”
杜立鼎的介绍，吉恩也听明白了。说白了，就是唱片公司抓住了宣传渠道，他们可以决定宣传谁，捧谁。对自己的歌手，他们可以通过森兰公司的飞书网，直接进行推广宣传，可以让明星们出面带新人，让新人一炮打响。可是那些没什么关系网的人，森兰不给他们推广宣传，他们想要成名就难多了。
这样一来，那些自己在家用简陋的录音棚录制音乐的歌手，就算是唱出来天籁之音也没用了。
互联网使得唱片公司失去了一个掌控产业的渠道，但是与此同时也让他们得到了一个新的掌握整个产业的渠道，原本唱片产业担心的没法把握行业发展的问题也就顺带解决了。吉恩在心里也很快就已经明白了这样做的好处，他发现合作的好处还真的是很多。
只是，要是真的按照杜立鼎说的那样做，以后唱片公司求着杜立鼎的时候更多，更不敢得罪他的SNS网站了——在这个问题上，杜立鼎的私心一样不少。
“你的办法对于你的网站有很大的推动作用。我们要是真的这么合作的话，我们的歌手可以成为你们的宣传工具，我们的榜单和新曲还需要给你们掏广告费才能够运营，我们的风评管控也得需要你们操心……你的SNS网站等于成了新的媒体平台，我们还是得听你的。”
对此，吉恩也感慨了一下。
“未来的美国不会只有一家SNS网站的，你们要是信不过我，也可以去找别人。我不是个喜欢垄断的人，有竞争不是坏事。”
“我宁愿你一家垄断。”吉恩马上回了一句。
他一点也不傻，很清楚这里面的轻重：出现一家另外的SNS网站？那不代表唱片公司可以坐山观虎斗，反而会是更加麻烦。SNS网站的盈利不全指望唱片公司，可是他们说点坏话唱片公司就受不了——垄断还好些，头上只有一个大爷，总比两个强。
“我也希望如此……实际上你不必那么在意：互联网媒体也许以后会有竞争，但是要我说，他的未来肯定比电视媒体强。”
新媒体的好处杜立鼎已经都摆了出来，眼看吉恩还是有犹豫，杜立鼎也干脆搬出来了另外一个大杀器。
“何以见得？”
“因为互联网是全球性的东西，而电视台有地域性：据我所知，全球的唱片市场里面，美，日，英，德，法，加，这是最大的六片市场。可除了这六片市场之外，其他国家的市场全都很小，也很难被一一挖掘。音乐是没有国家的，语言的障碍不足以让人不听外语歌，真正把唱片公司的市场限制住的不是音乐，而是渠道。”
杜立鼎这一次提起来的事情，可以说是音乐公司真正关心的事情了：一直以来，音乐公司想要在不同的国家发唱片并不是容易的事。看似全球的唱片市场很大，但是其实美日两家就占到一半左右的份额，而英德法加四个国家的份额相加差不多也能占到世界的四分之一。现在的全球唱片销量，其实更多的就是这六个国家的市场，而其他国家的市场挖掘的程度就有限了。
“想要占领一片市场，宣传和铺设销售站点是必须的。可加大宣传力度，意味着大额投入，在一些规模小的市场会得不偿失。五大唱片虽然实力雄厚，但每进入一个国家就会多增加一部分工作和成本支出，这也会拖垮了五大唱片。”
“那和你合作就可以改变这一切？”
“我做不到，但是互联网做得到。通过网络进行音乐的推广，本身就可以把成本降低。你们应该知道亚马逊吧？他们可以通过网购的方式来降低成本。比起来亚马逊，你们连物流费都没有，更是节俭——尝试着用这种新的模式来推广音乐，成功了有可能扩大市场，不成功的话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这对唱片公司来说，又有什么不好呢？”
这一次，吉恩确实被说服了。开拓海外市场，这是唱片公司们一直以来都在琢磨的事情。要是通过互联网，能够把除了这六片市场之外的其他地方开发出来，
新的市场，新的盈利渠道，新的营业模式——这些东西倒是可以开发出来一个全新的未来。
“你的想法我会向协会反映的。只是我还有最后的一个问题。美国的娱乐产业不同于中国香港，这里的影视圈和音乐圈的分界线还是非常明显的。要想让歌手的推广宣传全都被我们管起来，那也很麻烦——在美国开经纪人公司可不容易。”
“料到了——所以我也带来了我的朋友。”杜立鼎伸手介绍了一下跟着自己一起来的人，“这位你可以认识一下，迈克尔·奥维茨先生。”
杜立鼎身后的迈克尔·奥维茨，是跟他一起来红木城的几个人。刚才的谈话之中，他一直都保持着沉默。一直到此时，他才站了起来，语气也是充满了自信。
“在美国开经纪人公司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不过还好，我有过一次从白手起家到行业第一的经验，我相信我也能获得第二次成功。”